第二十四章 军心何在？

　　李隆基这个耳光清脆响亮，杨国忠脸上火辣辣的，他却感不到疼痛，因为他太过震惊了。

　　杨国忠是依靠杨贵妃的裙带而爬上去的，他本是一市井小子，无才无学，狠下心拍杨贵妃的马屁，博得杨贵妃的欢心，再拍李隆基的马屁，获得李隆基的好感，平步青云，贵幸无比。李隆基很是信任他，连重话都很少说，更不要说打他的耳光了。

　　最要命的是，李隆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耳光，这是赤裸裸的不给他留脸面，杨国忠那感觉就像被雷劈中了，不要说说话，就连思维都凝固了。

　　他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李隆基，一脸的难以置信。

　　杨晰这小子直接石化了，整个人傻掉了，连杨国忠都挨了李隆基的打，他终于意识到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杨钊这次把天捅漏了。”

　　“大唐重孝道，言不及祖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人祖辈，真是有伤风化。他骂谁的祖辈不好，偏偏骂这三人的祖辈，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有大臣认出李毅、苏威和程皓三人的身份，为杨国忠惋惜。

　　议论的声音很小，杨国忠听在耳里，如国雷霆轰鸣，他终于意识到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可是，他哪里知道李毅、苏威、程皓三人的出身，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明白。

　　“杨钊，你可知他们三人的祖上是谁？”李隆基朝李毅三人一指，脸沉似水。

　　“咕咕。”杨国忠如同打鸣的公鸡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声，却是说不出话来，目光有些呆滞的望着三人。

　　“告诉杨大人，你们的祖上是谁。”李昌国冲李毅三人道。

　　“我祖上是卢国公。”程皓自报家门，声调很高，很是自豪。

　　“卢国公。”大臣一片惊呼声。

　　程知节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程咬金，是唐朝的开国功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被封卢国公，是唐朝一等一的战将。

　　“不就一个程知节，我还惹得起。”杨国忠听在耳里，却是不当一回事。

　　程知节在当时虽然有名，依他杨国忠的得势，倒还不放在心上，还对付得了，心头一松，心眼也活了。

　　然而，他一念刚起，就给浇灭了，一颗心直往下沉。

　　“我祖上是邢国公。”苏威上前一步，头一昂，胸一挺，声调很高，自报家门。

　　“邢国公！”群臣一片惊呼声响起，个个惊讶不置，有些可怜地看着杨国忠，这真是把惹大祸了。

　　在当时，程知节的名头不如苏定方响亮，因为程知节虽是唐朝一等一的大战，却与苏定方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杨国忠可以不把程知节放在眼里，却不得不好好掂量苏定方的分量，那是灭掉西突厥的不世名将，为唐朝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建立不世功勋。

　　“这个……”杨国忠心中慌乱，他骂谁不好，怎么就骂了苏定方呢？

　　苏定方是不世名将，虽然早已死去，但在军中的影响力仍在，谁叫他的军功那么大，影响力那么深远呢？

　　骂了苏定方，就有可能引起军方的不满。一旦激起军方的公愤，即使杨国忠很得李隆基宠信，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整个军方和杨国忠，哪个分量更重，不需要想的，即使李隆基再不愿意，也得平息军方的怒火。

　　“我祖上是卫国公。”李毅上前一步，扯起嗓子大吼一声，如同雷霆。

　　“卫国公！”

　　刷的一声响，群臣齐刷刷地站起来，吃惊地打量着李毅。很多大臣终于明白过来了，为何杨国忠惹得这么多人愤怒，李昌国打了他不说，就连老成持重的陈玄礼也要揍他。

　　“怪不得陛下会亲自出手打杨钊，他把天给捅漏了。”群臣恍然，心中为杨国忠默哀。

　　李靖号称战神，他的功勋不需要说的，谁都能说上一段两段，这还是在两千年后的现代社会。在唐朝，李靖的影响力更大，不仅仅因为李靖建有不世奇勋，灭掉东！！突厥，还在于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军事理论家，他与唐太宗的问答被人整理成书，成为《武经七书》中的一部，后人在研究学习，是兵法的范本。

　　在唐朝就更不用说了，可以说是无上“圣典”，唐朝将领谁没读过？谁没从中受益？

　　因此，李靖虽然死去很多年了，他在唐军中的影响仍然巨大，他的门生故吏更是多不胜数，辱及李靖，无异于辱及整个唐朝军队。

　　杨国忠终于明白他惹的祸有多大了，摇摇晃晃，差点摔在地上。

　　他钻营，一心上位，想方设法拉拢军方，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把整个军方都得罪了。

　　惹到程知节，他还不在乎；惹到苏定方，他觉得很棘手；惹到李靖，他没有一点胜算。

　　“咚咚！”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李昌国归来的将士们无条件地站在李毅、苏威、程皓三人背后，个个一脸的气愤，盯着杨国忠，眼里射出仇恨的怒火，如同遇到杀父仇人似的。

　　程知节、苏定方、李靖三人一个比一个牛，是唐军的三面旗帜，惹及这三人，就是挖了他们的祖坟，此仇不共戴天。

　　“咚咚！”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正在当值的龙武军也赶了过来，站到这些征战归来的将士身后，他们也来支持李毅他们。

　　李毅三人不仅是功臣之后，更是龙武军的一员，龙武军当然要无条件支持。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前来赴宴的将领们，个个面沉似水，站在李毅三人身后，打量着杨国忠，神色极为不善。

　　辱及李靖，激起了军方的公愤，这些将领焉能不支持李毅三人？

　　即使有些人与杨国忠交好，此时也不敢不支持。若在此时不支持李毅三人，他们以后莫想混了，军方会想尽一切办法刁难他们，他们的前途也就毁了。

　　支持李毅他们的还有头发花白的一群老军，他们年岁不小了，有些已经逾百，可他们依然是军方之人，对李靖心怀仰慕之心，肯定会支持。

　　文官们相互看看，有不少人站到李毅三人背后，表明态度，对三人是无条件支持。

　　李靖是唐朝最著名的军事理论家，他的门生故吏里有不少是世家大族，绝不能容忍有人侮辱他。

　　虽然没有人说话，这情形再明白不过了，杨国忠父子真的把天捅破了，要是不能平息军方的怒火，这后果不堪设想。

　　杨国忠这是与整个朝堂为敌，这是他得宠以来，对他最为不利的情势。

　　“我来！”李昌国一步上前，就要上奏，却给陈玄礼一把拉住，轻声道。

　　眼下虽然杨国忠的情形极为不利，不过，杨家势大，只要杨贵妃得宠的话，就是打蛇不死，一旦杨氏报复，这对李昌国极为不利，陈玄礼这是为了李昌国好，在保全李昌国。

　　“谢谢龙武大将军。事到临头，若是退缩，非为将之道。”李昌国心里一暖，很是感动，不过，遇事退缩，不是李昌国的为人。

　　陈玄礼对李昌国的担待大为赏识，还是要保护他，还要再说，却见李昌国一把把他拉到身后，冲李隆基见礼，道：“臣李昌国启奏陛下，杨钊辱及卫国公、邢国公、卢国公，寒功臣之心，臣斗胆请陛下斩杨钊父子，诛其满门。”

　　“咝！”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李昌国身上，很是惊讶。

　　不仅要斩杨国忠父子，还要诛他满门，这够狠。

　　“李昌国，我与你誓不两立！”杨国忠目光阴毒，如同毒蛇，死盯着李昌国，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李昌国都不知道给杀了多少回了。

　　杨国忠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而李昌国要李隆基诛他满门，这是落井下石，他岂能不愤？

　　“陛下，请斩杨钊父子，诛其满门！”

　　征战归来的将士，龙武军，还有将领门轰然响应，声音如同雷霆，震得麟德殿嗡嗡直响。

　　“这个……”李隆基为难了。

　　杨国忠辱及李靖、苏定方、程知节三人，这会寒了功臣之心，必须要惩治，要不然的话，就会失去军心。正是因为如此，李隆基才动手打杨国忠。要他斩杨国忠父子，他断断不会干，更不要说诛其满门了。

　　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可以想象得到，以后的“性福”就没有了，杨贵妃、虢国夫人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罢日”。

　　降降杨国忠的级，惩治惩治，把事情摆平就行了。虽然同样会惹得杨贵妃和虢国夫人的不满，不过，只要他哄哄就会好的。

　　把杨国忠给杀了，把他满门给诛杀了，无论李隆基怎么哄，都不可能再有“性福”的，只能做一老鳏夫。

　　若不把杨国忠父子斩杀了，不诛他满门的话，瞧这情形，军方会大为不满。军方一旦不满，就会失去军心。失去军心的后果有多严重，以李隆基的精明不会想不到，不要说别的，击破大食这事就无法进行了。

　　军心失去，军无战心，还怎么打？

　　“陛下，今儿是庆功的好日子，天下关注，杨氏父子辱及大唐功臣，寒将士之心。若不斩杀此父子二人，不诛其满门，军心何在？”李昌国的声音如同雷霆，字字句句打在李隆基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