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大食东进

　　“这个……”众将的喜悦刹那不存，个个额头见汗。

　　越过积石山这事是天大的好事，对唐朝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对安西都护府的冲击却是异常之大，安西都护府的谋划全部打乱了，要重新谋划，重新部署，个个心头沉甸甸的。

　　“都护，如何行动？”众将齐声问道。

　　“笃笃笃。”高仙芝紧拧着眉头，紧抿着嘴唇，指节不住叩击短案，沉吟不语。

　　如此重大的消息，即使以高仙芝的才干也不过可能在短时间内谋划出万全之策，沉思是必需的。众将紧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断了高仙芝的思路。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气氛异常凝重。

　　若是高仙芝没有好办法的话，安西都护府的日子会很难过。原本就预料到，若是大食东进的话，必然是大举来袭，以安西都护府的实力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清楚。而且，唐朝的援军暂时指望不上，吐蕃不破，唐朝援军难以到达。

　　就是在如此艰苦的因难情形下，安西都护府要坚守，要为唐朝争取时间，这本就很困难。

　　更别说，眼下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把安西都护府的谋划全部打乱了，要从头来过，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仙芝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光芒闪烁，打量众将。

　　众将熟悉高仙芝，知道他已经有了办法，无不是精神抖擞，睁大眼睛，盯着高仙芝。

　　“大唐越过积石山这事，对我们安西都护府既有利，亦有弊。”高仙芝缓缓开口。

　　众将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静听便是。每当紧要关头，高仙芝总有出人意料的谋划，众人对高仙芝是信任有加。

　　“先说弊，就是打乱了我们的谋划，我们要重头谋划，难度不小。”高仙芝剖析起来道：“军队的重新调集、部署、粮草的运输……都要再度调派。”

　　略一停顿，道：“至于利，显而易见。这消息既打乱了我们的谋划，必然打乱了阿布·穆斯林的谋划，更重要的是，我们比他更早得到消息，我们可以更早谋划，等到阿布·穆斯林得到消息时就有些晚了。我们要重新谋划，阿布·穆斯林也要重新谋划，我们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

　　“都护英明。”众将赞颂一声。

　　可以想得到，阿布·穆斯林必然是想在唐朝与吐蕃恶战之际出兵西域，一举击溃，甚至全歼安西都护府，然后再趁唐军与吐蕃大战之际，兵临河湟之地。只要到了河湟之地，大食就剑指长安了。

　　然而，唐军眼下就越过积石山，进入了吐蕃腹地，这必然远远超出阿布·穆斯林的预料，他的谋划必然被打乱了，他也要重头再谋划。

　　在这一点上，对安西都护和大食的冲击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安西都护府比大食先得到消息，这时间差大约在十来天。有十来天的缓冲时间，足够高仙芝做很多事了。

　　“阿布·穆斯林拿下石国，以为占得先机，他想得美。我之所以放任不理，就是要在他出兵之际攻占石国，打乱他的谋划。如今，他的谋划已经全部乱了，我们再趁机出兵石国，一举攻占石国，让阿布·穆斯林乱上加乱。”高仙芝指节重重叩在短案上，眉头一掀，如同出鞘的利剑，大声下令：“集结大军，出兵石国！”

　　“出兵石国。”众将大喜。

　　“再传令给封常清，要他与舒莱克一道，对大食的辎重粮草进行滋扰，尽可能摧毁。”高仙芝再度下令。

　　封常清去见舒莱克还没有回转，按照原先谋划，封常清原本有足够的时间回来，眼下明显来不及了，还不如让他在敌后，对付大食的粮草为宜。

　　一声令下，大军集结，在高仙芝的率领下，快速西进，直奔石国而去。

　　布哈拉，阿布·穆斯林的帅府。

　　阿布·穆斯林双眉紧拧，不住走来走去，沉声问道：“舒莱克还没有消息？”

　　“禀大人，还未有舒莱克的消息。”

　　“舒莱克，究竟藏在哪里？”阿布·穆斯林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舒莱克是摩尼教的首领，虽然他的实力与以往大为不如，却也不容小视。尤其是摩尼教是数百年的大教，信徒众多，哪是说灭就灭，一旦他大军东进，舒莱克再冒出来作乱，滋扰他的后方，阿布·穆斯林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波斯帝国的末代太子俾路斯就老死在长安，波斯帝国的流亡人员与唐朝有着极为亲密的联系，相应的，摩尼教与唐朝是一个鼻孔出气。在大食东进之际，舒莱克支援唐军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了，阿布·穆斯林大举东进，后方空虚，正是舒莱克苦苦等待的良机，他岂能不出来作乱？

　　是以，在大食东进之前，把舒莱克收拾了，才能免除后患。

　　“大人，冬日有一队唐人西来，最后不知所踪。”

　　“嗯。”阿布·穆斯林眉头一挑，如同出鞘的利剑，冷哼一声，道：“他们果然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了。唐人西来，必然是与舒莱克商议如何搅乱我们后方。”

　　阿布·穆斯林何等才智，念头转动之际，就想明白了，沉吟一阵，大声下令：“要在最快时间内的找出唐人，找到舒莱克。”

　　“遵令。”众将齐声领命。

　　“春季就要到了，冰雪即将融化，吐蕃与唐朝的大战就要爆发了。”阿布·穆斯林扫视众将，沉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在两国大战分出胜负之后，我们还没有兵临河湟之地，那么，我们的谋划就失败了。”

　　略一停顿，声调转高，以讥蔑的口吻道：“想那亚历山大，一心想打到中国，却是打错了方向，打到印度去了。我们绝不重蹈覆辙，一定要抢在两国分出胜负之前，兵临河湟。那样的话，我们就剑指长安，中国就是我们的囊中物。”

　　“大人英明。”众将齐声颂扬。

　　“两国在大非川大战，输的必然是吐蕃，大非川地形对唐朝有利，吐蕃与唐军硬撼，必败无疑。”阿布·穆斯林笑得很冷酷：“若是我们能抢在两国分出胜负之前赶到河湟之地，既可以切断唐军的退路，威胁长安，还可以对吐蕃进行致命一击，一战而收两国。”

　　吐蕃和大食是联盟，共同对付唐朝，不过，若是有机会的话，阿布·穆斯林绝不会放弃征服吐蕃。

　　盟友是什么？盟友就是拿来挡刀箭的。利用完之后，就应该征服。

　　若他的狡计得逞的话，不仅唐朝会战火连天，就是吐蕃说不定也会给大食征服。

　　“哈哈。大人妙计。”众将大是欢喜，笑得极是舒畅，前仰后合。

　　“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欢喜之际，只见齐亚德匆匆而来，一脸的震惊之色，额头上不断冒冷汗。

　　齐亚德以胆大著称，让他不住冒冷汗，必是有大事发生，而且这等大事必然是惊天大事，众将很是好奇，打量着齐亚德。

　　“嗯。”阿布·穆斯林很是意外，沉声问道：“何事惊慌？”

　　齐亚德虽是一代人杰，却对阿布·穆斯林打从心里害怕，闻言心中一凛，忙道：“大人，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唐军越过积石山了，这屁大的一点事，你嚷什么嚷？”阿布·穆斯林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一挥手。

　　“什么？唐军越过积石山了？”阿布·穆斯林仿佛屁眼被戳了似的，一蹦老高，一脸的震惊之色。

　　他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让他震惊谈何容易，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惊了，而且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的难以置信。

　　积石山有多难打，他精研唐朝国情，不会不知道，猛然间醒悟过，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积石山极为难打，中国的著名帝王秦始皇、汉武帝都没有打下来，李隆基岂能成功？你莫非是在谎报军情？”阿布·穆斯林森然呵斥。

　　齐亚德打了一个突，忙道：“大人，此事我也不太相信，可是，接二连三的军情送到，我不敢不信，不敢不报。”忙把手中的军报呈上。

　　阿布·穆斯林一把夺过，只见厚厚一撂，足足十几份军报，内容都是一样：唐军越过积石山了。

　　“这个……”阿布·穆斯林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唇不住蠕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不信嘛，这么多的军报，全是相同的消息，断不会有错。说信嘛，又太难以让人置信了，阿布·穆斯林念头飞转，在判断军报的可信性。

　　“信还是不信？”阿布·穆斯林明断之人，如同眼下这般，犹豫难决之事，还是平生头一遭遇到。

　　“亚历山大率三万大军东征数年，灭国数十，这事说起来难以让人相信，却是史实。同样的，积石山虽然难打，只要方法得当，未必就不能打下来，如此看来，此事可信。”阿布·穆斯林一番思忖，最后得出结论，唐朝真的打下积石山了。

　　“嗡。”阿布·穆斯林如同遭了雷殛，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摔倒，大声吼道：“不好！”

　　他心思灵敏之人，马上就想到这消息对他的谋划冲击有多大，把他的谋划全部打乱了，这后果太过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