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伏尸千里（下）

　　“逃啊，逃啊，可恶可恨的中国人来了。”

　　“中国人比沙蝎还要恶毒，他们太恶毒了，这都不放我们一条生路。”

　　从龟兹开始，一路往西，有不下十万的大食残兵败将正在逃跑，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尽了全力，恨不得立时逃回大食去，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们哪里逃得掉。

　　没逃多久，后面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不用想也知道，是唐朝大军追来了。

　　这让大食兵士郁闷得发狂，因为他想逃却是没力气逃，谁叫李昌国那么阴险，把他们拖在龟兹城下，消耗了五天五夜，把他们的体力、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此刻，正是需要体力精力逃命的时候，却是没有体力精力了，要他们不郁闷都不行。

　　郁闷归郁闷，还是得逃啊。要是不逃，必死无疑。是以，大食兵士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手忙脚乱的逃命。

　　到了眼下这时节，不少大食兵士已经明白过来李昌国为何要拖着他们打五天五夜了，那是在消耗他们。那时节，他们还以为唐军虽然占了上风，却是奈何不得他们，眼下方知，他们当时的想法是何等的错误了，错得离谱。

　　“那个李昌国太恶毒了，比沙蝎还要恶毒。他竟然想了这么一个损招，累死我们了。”大食兵士一边逃，一边咒骂，一通谩咒之词下去，李昌国就成了比撒哈拉大沙漠里的沙蝎还要恶毒一百倍的大恶魔。

　　“阿布·穆斯林也是蠢，李昌国那么恶毒的主意，他竟然没有察觉，亏我们对他那么相信，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呢。”

　　不少大食兵士把一腔怨气朝阿布·穆斯林头上撒，骂他蠢笨不堪，竟然没有察觉李昌国的阴谋。

　　在那种情况下，大食军队拼命而战，挡住唐军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谁能想得到李昌国竟然用了这么阴险的计策？就是阿布·穆斯林再聪明些，也是想不到吧。

　　“隆隆！”

　　一阵如雷的蹄声响起，只见唐军吼声如雷，挥着横刀，泼风般冲来。

　　此时的唐军，征衣未换，为鲜血染红的征衣一片赤褐色，这是鲜血凝固所致，看上去很是骇人，如同恶一般。更要命的是，他们人还未到，一身的血腥气倒先到了，闻着这刺鼻的血腥气，大食兵士一颗心往下沉。

　　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们的鲜血就洒在唐军将士们的征衣上，他们唯一留在世上的只有一点血腥味。

　　果然，唐军挥着横刀砍杀，个个一血赤红，乍一看，就跟恶魔在肆虐似的。

　　等到唐军过后，没有一个大食兵士活下来，大食兵士全部变成了死尸。

　　“隆隆！”蹄声远去，唐军没有丝毫停留，接着朝西追去。

　　碎叶城，残破不堪，损毁严重，不过，仍是在唐军手里。

　　段秀实已经瘦得皮包骨了，乍一瞧，跟柴禾似的。他身边的唐军将士，和他一个样，个个瘦得皮包骨。

　　自从大食东征以来，大食军队就对碎叶城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唐军数月激战，死伤惨重，幸存的唐军不到一千人。经过战争的摧残，这些幸存的唐军被折磨成这样了。

　　不过，段秀实他们的精神还不错，依然是斗志昂扬。

　　“段秀实，我敬你是个人物，只要你归顺安拉，我就饶你一命。”一个身材高大的大食将领，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上，冲城头上的段秀实大声喊话。

　　碎叶城是唐朝在西域的重镇，唐朝与大食的战争，多是以此城为基地。唐朝在这里贮存了不少军械粮草。碎叶城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大食必然要攻下来，不然的话，后果有些严重。是以，当初阿布·穆斯林命令大食大军猛攻。

　　经历数月的激战，这个大食将领对段秀实生出钦佩之情，高看一层，因为他数月无论如何猛攻，都没能拿下碎叶城。

　　“大食狗，有种你来打呀。你要是敢打，我一定会打得你像狗一样乱吠。”段秀实咧嘴一笑，大声讥嘲。

　　“你……”大食将领手一挥，就要命令大食军队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亲卫急匆匆而来，远远就嚷了起来：“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说！何事惊慌？”大食将领大喝一声，脸沉似水。

　　亲卫倒也机灵，并未明说，而是在将领耳边轻声嘀咕一阵。

　　“真的？”大食将领大惊失色。

　　“千真万确。”亲卫忙肯定一句：“离我们只有数里之遥了。”

　　“撤……逃。”大食将领大吼一声，一拍马背，朝西也去。

　　大食兵士看在眼里，不明所以，仍是跟了上去。不多时，碎叶城下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这个……”段秀实看在眼里，奇在心头，不明所以，一张嘴巴张得老大。

　　他曾无数次盼望大食军队滚蛋，当这一愿望实现时，又是如此的让人难以置信，要段秀实相信这是真的，比起登天还要难。

　　“隆隆！”

　　一阵如雷的蹄声响起，只见一队唐军正快速冲来。

　　“我们的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呜呜。”唐军将士们无数次盼望援军到来，当援军到来时，他们激动难抑，泪水直涌。

　　“援军终于来了。可是，大食狗用不着逃啊，好歹也要打一仗呀。”段秀实仍是想不明白，放眼一瞧，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率军前来。

　　“李嗣业？”对于李嗣业，段秀实是太熟悉了，一眼就能瞧出来。

　　“段秀实，赶紧的，上马，追敌。”李嗣业来到城外，却没有进城的打算，冲城头上的段秀实吼一嗓子，一拍马背，疾驰而去。

　　“追敌？追会么敌？”段秀实彻底迷糊了。

　　“大唐在龟兹大破大食狗，斩敌三十万，正在追击。”李嗣业没有详说的打算，嗥一嗓子：“你来不来？”

　　“大破大食狗，我是在做梦吗？”段秀实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右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大叫一声，方知不是做梦，大吼一嗓子：“大食狗欺我太狠了，我要欺负回来了。弟兄们，上马，追敌去！”

　　“追杀大食喽！”唐军欢呼声，骑着马，朝西驰去。

　　封常清和舒莱克相对无言，大皱眉头，一脸的沉思之色。

　　“不对劲啊，很不对劲。”舒莱克率先打破沉默：“大食狗突然之间就没影了，我们打谁去啊？没了大食狗，我们就没有军械，没有粮草。”

　　“真是奇了的怪了，大食狗说没影就没影了，好像凭空消失似的。”封常清的一双邪眼都不知道邪到哪里去了。

　　自从封常清施行游击战后，他是收获极丰，他手下的军队越来越多，数月下来，已经有几万人了。至于装备，很不错，因为他专以打击大食辎重为目标，想不油水丰厚都不成。

　　他原本以为，再过一段时间，他的人手更多，装备更加优良，就可以在大食后面搞几次大动作，给安西都护府更有力的支援。

　　然而，变故骤起，让他想不到的是，大食辎重队竟然神奇的消失了。他派人到处打探，不要说大食辎重队，就是大食的人影子都见不着。这变故太大了，也太惊人了，尽管封常清才智不凡，也是想不明白。

　　“封将军，有人要见你。”一个波斯人快步进来，向封常清禀报。

　　“谁？”封常清忙问道。

　　“高仙芝。”波斯人忙回答。

　　“高都护？不可能。他怎么到这里呢？”封常清一愣，继而就是大呼小叫。

　　高仙芝是安西都护府的都护，坚守龟兹，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我不就在这里么？你瞎嚷嚷。”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高都护！”对这声音，封常清是太熟悉了，一蹦老高，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和大步进来的高仙芝迎面撞上，封常清一双邪眼瞪得像铜铃，在高仙芝身上一通打量，结结巴巴地问道：“你真是高都护？不是假冒的？”

　　“你这个封常清，你找一个假冒得这么像的人来看看？”高仙芝对封常清极为欣赏，原本喜滋滋而来，听了他的话，恨不得给他一阵拳脚，把封常清的邪眼打到后脑门上去。

　　“着实挺像，假冒到这地步，是神了吧。”封常清依然在打量高仙芝，嘀咕个不休。

　　“你有多少人？”高仙芝突然问道。

　　“你问这做什么？”封常清一惊一乍的，潜意识里还以为这是冒牌货，不免声调有些高，继而反应过来，忙道：“高都护请恕我无礼。我如今有差不多五万人了。”

　　“五万，不少了，难为你了。赶紧的，全部集合，马上出发。”高仙芝的命令有些没头没脑。

　　“集合？出发？要做什么？”封常清还不清楚战局的发展，很不明白。

　　“当然是去追敌啦。”高仙芝知道封常清不了解战局的发展，也没有心思给他解释，道：“石国安国康国都被我们占了。我们要是去得迟了，就追不上了。大帅快到怛罗斯了吧。”

　　正如李昌国事先预料的一样，把大食大军歼灭掉，唐军一路西追，如入无人之境，就没有遇到象样的抵抗，进展之顺利远远超出了李昌国的预料。

　　只要唐军马蹄踏处，就成了唐朝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