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首次胜利

    强风强光之中。


    何金银气势十足地从摩托上下来，双手叉腰，站得稳稳当当，说道：“这位黑漆麻黑的黑衣人，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作为呈堂证供，我劝你还是当场束手就擒，放弃你想要殴打任何一名香港警察的危险想法。”


    林警官眯着眼想了想，一时间，竟然认不出来这是谁。


    上一次他跟何金银接触的时候，不过是驮着何金银在歪歪扭扭的电动车上走了一路罢了，根本没有看到对方的正面。


    后来虽然从车上下来，但又忙于处理美智子老巢的事情，也没有功夫好好观察对方，最多只算是有了一面之缘。


    而现在的这个何金银，无论是衣服还是气质，都跟印象里面那个畏畏缩缩的电动车主，有天差地别，自然难以产生联想。


    连林警官都认不出来，断水流自然更不认识，但他向来嚣张惯了，最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更嚣张。


    “你谁呀你，杀气重了不起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是拥有着数千年历史的中国古拳法当代传人，荣记冰室的打工人，超级快餐店的前任外卖员，平生最爱加菲猫，张学友的终极粉丝，何金银！”


    一鼓作气残杀了数百只水果的何金银，现在处于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做出了在他平时那种老好人的模样之下，绝对不会做出来的昂扬举动。


    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之后，对着站在桌子上的断水流，顺便扔出去一样东西。


    断水流迅速判断出那东西被投掷出来的速度不快，体积不大不算坚硬，也不算尖锐，满不在乎的一拳砸了上去。


    啪的一声。


    一股臭味传到鼻子里面。


    断水流手上多了一大片黏糊糊的液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嫌弃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臭鸡蛋啊，是在榴莲里面浸泡过的鸡蛋！”


    不要问榴莲里面为什么会有鸡蛋，反正鬼王达扔出来的那个榴莲，最后确实藏了一个鸡蛋在里面，其中蕴含的那股味道，犹如是将榴莲放在微波炉里面热了十三分钟之后的感觉。


    断水流闻了第一下的时候，有些嫌弃，闻到第二下的时候，还有一些上头，但闻了又闻，发现手上的味道不是随便擦擦就能擦掉之后，终于受不了了。


    “好！你要做出头鸟，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断水流从桌子上飞扑出去，说是要打断对方的腿，实际上却以一个旋身，一脚扫在了何金银的侧脸上。


    双手叉腰的何金银顿时像个球一样往侧面滚了出去，在半空中翻了两圈之后，撞在了侧面的墙壁之上。


    断水流落地，用那只臭臭的拳头，一拳打爆了摩托车的车灯，愤怒的把拳头在灯泡所处的车头凹坑之中，用力的摩擦了两下，然后对着何金银所在的方向竖起了中指。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原来这么不堪一击，装模作样，就你这种水平，也敢来阻挡黑社会？”


    贴在墙上的何金银稍微用了点力，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


    墙上的粉末扑簌簌的往下掉，把何金银的黑发弄得有些灰白。


    他打了个喷嚏，右边的鼻孔里流出了一道鼻血，摇着头往前走去。


    “打人都没力气，还说自己是黑社会。”


    断水流脸色一变，身体微微后仰。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那一脚的威力。


    愤怒之下的断水流使出了接近九成的力道，足以一脚把一根直径在三十厘米左右的圆木踢断。


    一般人脸上中了这样的一脚之后，会当场颈骨折断，头骨开裂，甚至整个侧脸都凹下去，血肉模糊，立刻扑街。


    在日本那边打擂台的时候，他有很多次，都是用这样的一脚制胜。


    然而现在这个疯疯癫癫，扔臭鸡蛋的家伙，居然只是右边鼻子流了一道鼻血，浑若无事的样子。


    “看来你果然有点本事，那就再来试试我的断水流开膛手。”


    贯手，是绝大多数空手道流派的基本功，断水流空手道自然也不例外。


    断水流自从拜入他师父门下之后，一开始的时候，每天上午都要把这种基础功夫练习五百遍以上。


    少说数十万次的练习，让他的这一招可以击断牛角，用指尖刺穿大理石板。


    身为这一代的断水流大师兄，他的实战经验丰富，眼力极佳，猜测出刚才这个人，应该是通过身体旋转的姿态，来卸去了他那一脚的大半杀伤力，所以现在换了贯手这种尖锐的招式，不给何金银卸力的可能。


    这一击打中了何金银胃部与食道之间的连接端点，也就是贲门，让何金银的身体猛然弓了起来，以背部拱起的那一点，为尖端，向后弹射出去，撞在了墙壁之上。


    这一侧撞出来的坑，要比之前的那个人形浅坑明显的多。


    断水流大师兄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尖端并没有半点血迹，证明刚才的那一击，没有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堪比钢枪突刺的一记贯手，居然也被何金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办法，化解掉了其中包含的杀伤力。


    断水流大师兄情不自禁的向自己的对手发出质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何金银两只手扒着墙壁，把自己的后背从墙里拔出来，在一片稀里哗啦，小块混凝土掉落的声音里面，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我才练了半个多月啊。


    但是你既然打不过我，还是赶紧认输吧。”


    他并没有说谎。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面，何金银的身体适应了许安然打出来的各种劲力的冲击。


    无论是正面击打，侧面击打，刚力，柔力，螺旋力，渗透力，绞杀力，撕扯力，任何一种劲力的正确应对方法，都已经化作了何金银的肌肉本能一样的东西。


    就像是人的免疫系统，在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折腾之后，可以适应某些病菌的入侵一样，许安然用一种极刺激又很有分寸的方式，缩短了这种适应的过程。


    有的时候，人的身体要比人的脑子学习能力强得多。


    你让何金银自己说出应对方法，或许他说不出来，但是他的身体可以自如的做出来。


    这也是中国古拳法中，一个贯穿了诸多拳法秘籍，非常重要的防守反击的概念，可以称之为——消力！


    断水流大师兄当然不知道这里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只是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个关键词，脸色就有点扭曲了。


    “半个月！你骗鬼呢？”


    嘎嘣嘎嘣的声音，从断水流捏起的拳头骨节之间传来。


    “满嘴胡说八道，不要以为接下了我两招之后你就赢了。


    无论是在哪种形式的擂台上，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一方，是不可能有胜利的机会的，我就看看你今天到底能接我多少拳？”


    断水流大师兄再度扑了出去，这一次他的拳脚连环打出，力图不给何金银留下半点缓冲的空间。


    砰砰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传来，何金银就像是一个脚不沾地的沙包一般，从这办公区域的中间，被接连数记重拳击中之后，撞到了墙壁之上。


    然后又被断水流大师兄抓住了衣服的前襟，转身摔向了一张办公桌。


    那些警员看着眼前这凶残无比的搏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场面，一个个都有些呆愣住了。


    “那个，好像是热心市民吧，他被打的这么惨，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你看那种力道，我们上去挨一下子，还有命在吗？”


    “但是正常情况来讲，一个热心市民在警察署里面被殴打，结果我们全都袖手旁观，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你觉得现在还算是正常情况？


    你看看头顶上那个大洞，再看看那个被堪比打桩机的重拳打到现在，都还没吐血的热心市民，你还能睁着眼睛说出正常两个字来吗？”


    这群人在看似不着调的聊天之中，实际上却排成了一堵人墙，提供了周密的掩护，挡住了他们背后那几个人悄悄的行动。


    林警官他们先把功力尽失的草庐居士运了出去，找了个宿舍藏起来。


    二二三七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警官说道：“离开警局之后应该就能打电话了，我们去借电话求支援。”


    风叔皱眉：“那个九菊一派的术士不见了，可能是去找她的那几具铁尸，我要先去处理那边的情况。”


    二二三七回头看看他们办公区的那间屋子，说道：“那么那边的情况怎么办，就靠那个热心市民在那里挡着么，会被打死的吧。”


    “当然不会，阿银不但不会死，而且还会赢。”


    许安然出现在他们门口。


    林警官几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许先生你怎么现在才来，对了，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他就是上次被你抢了电动车的人啊，最近都在跟我学习中国古拳法。”


    许安然看向风叔，说道，“看来他们今天晚上只来了两个人，那边交给阿银绰绰有余，我们去解决那个术士的事情吧。”


    林警官回想起那天电动车主人在后座上啰嗦了一路，后来从车上掉下去，还差点把他也拉着一起交代了的猪队友操作，有些不能相信的说道。


    “那个学生装的蒙面人很猛啊，送外卖的真的能干得过他吗？”


    许安然成竹在胸：“你放心，我刚才看了他们交手的形势了。


    嗯，再有十秒钟，阿银应该就会发动第一次反击了。”


    ………………


    消力，是中国古拳法几千年的历史之中，从各家各派总结出来的一种技巧，也几乎可以说是全球一切格斗流派里面，“技巧”的极致体现。


    无论是少林拳法之中，称之为多种拳法母架的推磨劲。


    还是东南沿海一带的鹤拳宗身弹抖劲，形意拳里面的降龙伏虎，龙虎并济，洪拳十二桥手里面的运桥、柔桥。


    又或者是大名鼎鼎的太极拳这一流派，都有很多地方，讲究消化敌人的进攻力量，来推动自己下一式的反击。


    并不仅仅是后来二十一世纪，网络上某些云国术爱好者心目中所想象的那样，借力打力，顺水推舟，脸上带笑，处处留有余地，轻松的把别人推出极远的距离。


    并不是那种更符合君子礼仪的战斗形式，而是在防守之中透露出生命延续的本能，带着凶猛意味的吞食、消化。


    没有什么云淡风轻，高门仙韵。


    只有一种用非正常的手段折磨了自己之后，才能去折磨别人的“刚健朴实”的道理。


    朴实到就像是在种田一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在又一次被打到天花板上，掉落下来，身体砸落在几张文件上面的时候，何金银感受到了一种吃饱的满胀感。


    断水流大师兄追到他身边，一脚高高抬起，即将对准了何金银的头颅踏下。


    忽然，何金银一个鲤鱼打挺，双腿交叉往上一窜，夺命剪刀脚先于断水流大师兄的动作，夹住了他的脖子。


    断水流这个时候只有单脚立地，站得非常不稳，被夺命剪刀脚夹中脖子之后，当场身体失衡，摔了出去。


    何金银的身体像泥鳅，或者说像蟒蛇一样，带动着断水流大师兄的身体，在地面上一个剧烈的翻动，两个人的身体姿势便产生了变化。


    何金银的双腿交缠，锁住了断水流大师兄的脖子，屁股则坐在了断水流大师兄的后腰之上，上半身后仰，重心全部压在断水流大师兄的腰椎，双手则分别扭住断水流大师兄的几根手指，把他的手臂向后扯直。


    这个时候，以断水流大师兄能够轰出好几吨力量的非人身体素质，依然有着反制何金银的可能，一个普通人的体重，即使是压在他的要害上，也治不住他的行动。


    只要一个强悍无比的弓背蜷腹，双臂硬拉，断水流就可以化解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无解的姿势。


    然而就在这一刻，之前一直没有表现出超常攻击力量的何金银，身上不太明显的肌肉，一块块的都鼓了起来。


    何金银的基础身体素质，确实还远不如断水流，但是经过刚才那么多次打击之后，他的肌肉筋骨受到的刺激，他吞食接受过来的力量，终于完成了消化，在最恰当的时刻爆发出来。


    残杀水果积累的杀气，在这一刻，让何金银的动作果决到完全不像一个初次经历死斗决战的人。


    喀拉拉拉……


    断水流两条大腿前侧紧贴地面，上半身如同一张弯弓翘曲起来，脸部胀红，骨骼传出一连串轻响之后。


    翻了白眼。


    何金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