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八年,八月廿五。
天阴欲雨,微风阵阵。
因为上朝的缘故,秦亦起了个大早,换好了寧夫人提前为他准备的灰色锦绣长袍,跟隨镇国公府的马车,驶出了兴合坊。
“贤侄,今日早朝,首要之事便是奖赏於你。”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长街之上,车厢中的寧忠对著秦亦嘱咐道:“对於陛下的赏赐,你应该能猜到大概,你可以提前斟酌,好做定夺。”
秦亦点头,表示会意。
而寧忠则继续道:“除了赏赐之外,另外一点便是康王世子遇害和肃王遇刺一事了,虽然前天上朝的时候,陛下叫停了此事。但死的人终究流看皇家的血,
就算陛下不追查,有些人也不会同意。”
“而且陛下把你叫入宫中,本身就说明对你的认可,今日赏赐,绝对不会小。朝堂之上,那么多眼睛盯著你,总有羡慕嫉妒之人,到时候说些中伤你的言语,你也要有所准备,切勿气急攻心,乱了阵脚。”
寧忠为官多年,朝堂上风风雨雨都见过,也了解文武百官的脾性,所以提前为秦亦分析出他將面对的诸多可能,好让他应付。
寧忠虽然也在朝堂之上,但有些事只能秦亦自己处理,他帮不上太多忙。
秦亦闻言,笑道:“多谢伯父指点迷津,不过伯父放心吧,小侄自有分寸。”
寧国韜拍了拍秦亦的骼膊,突然就老气横秋起来,仿佛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道:“贤弟莫要紧张,当初我初入朝堂时,比你现在还紧张,不过现在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怕甚?”
““......”
秦亦了寧国韜一眼,有点无语:大哥,你哪只眼看到我紧张了?
三个人在车上閒聊片刻,约莫一刻钟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到了!”
寧忠率先走出车厢,寧国韜紧隨其后,而秦亦最后一个走出车厢。
下车后,秦亦抬头,看著面前的巍峨皇宫,好像看到了当初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画面。
大梁宫城位於京都正北。
宫城南面共有三座城门,居中为承天门。
承天门之前,已经停了许多马车。
“秦亦!”
这时,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秦亦回头,便看到古月容和古长松朝这边走来。
“晚辈见过—古伯父。”
秦亦纠结许久,终於换了称呼。
按理说,他叫古长松为伯父,合情合理,甚至比叫寧忠伯父还要合適,毕竟当初秦立新和古长松的关係甚篤。
只是因为秦亦初入京都,被宰相府的门信挡在门外两次,虽说一切都是古夫人指使,但秦亦却把这笔帐都记在了古长松头上,从那之后,秦亦但凡看到古长松,都会称呼其“古大人”。
因为跟古月容的密切关係,再加上他把祝想顏安排在宰相府,古长松承受了巨大风险,基於这两点原因,秦亦终於决定改变称呼。
听到这声“古伯父”,最开心的当属古月容。
其实昨晚她骗了秦亦,她说她是还愿的,而且確实还了愿,只不过在还愿途中,她又偷偷许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是希望秦亦和古家冰释前嫌。
毕竟,一个是他心爱的男子,一个是从小疼她爱她的父亲。
而现在,不过一夜的功夫,愿望成真。
欢喜的同时,古月容便在想,看来又得去听风池畔一趟,把这愿也还了才行!
至於许愿,最近一段时间不能再许了,最起码也要等到第一个愿望实现之后,再许其他的,不然后面的愿望都实现了,第一个却耽搁了·
古长松听到这声称呼,拍了拍秦亦的肩膀,並未表现出太多其他情绪:“等你忙完之后,来宰相府上一趟,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好的,古伯父。”
秦亦觉得古长松有点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源自於出使南楚之前,他去宰相府的时候,他总感觉古长松欲言又止,不知他想说什么。
看来,等忙完这一阵,他真需要去一趟。
古长松说完这一句后,跟寧忠点头致意,隨后便带著古月容走进承天门中。
寧忠並未跟上,因为一些熟人,这个时候已经迎了上来。
“寧国公!”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武將,好多秦亦还在寧夫人的寿辰上见过,比如金吾卫大將军唐平,比如金吾卫都尉魏宏华,还有一些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的將军也在其中。
他们跟寧忠打完招呼后,才看向秦亦。
“秦公子,今日之后,你我都是同僚了!”
“可不是嘛,秦公子诗才颇盛,老夫虽然是个粗人,但也觉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这词写得是极好啊,念多了,我都会背了!”
“你那是念多了?我看你是去春红院去多了,听那些骚蹄子唱多了吧?”
“哈哈,秦公子有如此诗才,以后別写什么情啊爱啊这种酸腐诗词,写点沙场诗词岂不美哉?”
“是极是极啊!”
..”
如果说,刚才古月容那句“秦亦”只是吸引了小部分人注意的话,而现在一群武將围著秦亦,声音洪亮,瞬间便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秦亦拱手作揖,说著客气话,他清楚,这些人跟镇国公府关係甚佳,他们这个时候出来,並不仅仅是为了跟他打趣,而是为他造势。
毕竟,虽然秦亦在他们看来是个“文人”,但因为他住在镇国公府,再加上跟寧忠的关係,他们理所应当的把秦亦当成了他们阵营的人。
说完话后,这些武將陆续进入承天门。
与此同时,又过来不少人。
这些人,秦亦大多数都没见过,他们跟寧忠打招呼的同时,也在观察秦亦,
有些人还说什么“虎父无犬子”、“颇有立新当年之风”等话,寧忠便跟秦亦介绍,这些大臣也算是秦立新当年的旧识“秦公子。”
这个时候,董洪新姍姍来迟。
“董尚书,恭喜!”
出使归来之后,董洪新由礼部侍郎升为现在的礼部尚书,秦亦拱手作揖。
“这还要托秦公子的福!”
董洪新十分谦虚,隨即沉声道:“秦公子,想必寧国公已经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入仕,可以在礼部任选官职,老夫还能活动,可以帮衬你几年。”
“多谢董尚书厚爱!”
秦亦作揖道谢,刚欲再说,这时便听到了一声冷哼,扭头一看,一人在兵部侍郎侯勇和另外几人的陪同下,来到承天门外。
单看此人的穿著、神態和相貌,秦亦便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是肃王沈仪存。
董洪新见状,没有继续逗留,说道:“秦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跟寧忠乃至肃王打了招呼,进入宫中。
“你就是秦亦?”
肃王三步並作两步,来到秦亦跟前。
“草民见过肃王殿下。”
秦亦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
而秦亦表现的越从容,肃王心中越难受。
“你,很不错。”
肃王一字一句道。
“多谢殿下夸奖,好多人都这么说过。”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在场眾人都不是傻子,最近朝堂上传的最凶之事莫过於康王世子遇害、肃王遇刺之事,而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秦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肃王刚才那句话,任谁都听得出,他是故意在讽刺秦亦呢!
可秦亦呢?
换作其他人,这个时候怕是诚惶诚恐,毕竟在皇宫外被皇子教训,普通人都快被嚇死了,估计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秦亦不仅说了话,而且接的恰如其分,肃王这一拳仿佛打在了上,完全发不出力来。
寧忠刚才还想给秦亦介绍肃王,没想到秦亦竟然先认出对方,而且全程从容不迫,完美接住了肃王的挑畔,寧忠心中对秦亦的评价更高了,再想到这是自己的未来女婿,更是高兴。
最震惊的莫过於寧国韜了。
刚才在车上,他还在安慰秦亦,让他不必太过紧张,可看这样子,秦亦哪里紧张了?
肃王出现之后,寧国韜甚至不敢抬头,生怕跟肃王看对眼,结果秦亦三言两语解决了,寧国韜对秦亦更佩服了。
“年纪轻轻,伶牙俐齿,自作聪明!”
肃王身边一位老者冷讽一声。
虽然没人介绍这位老者,不过以秦亦目前得知的信息,大概猜了出来:此人应该是大梁太师齐平章,是肃王的拥是,同时也是朝堂上,经常跟寧忠唱反调的文臣。
在镇国公府上,寧忠可没少骂他。
秦亦微微眯眼,笑道:“多谢前辈夸奖!”
见秦亦软硬不吃,齐平章冷哼一声:“老夫奉劝你一句,年轻人,以后的路还很长,万万不要自以为是,把路走没了!”
“多谢前辈提醒!”
秦亦拱手说道:“前辈精神翼,身体硬朗,想必年轻时便走对了路,才能活的长久!跟前辈第一次见面,晚辈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便向前辈送句祝福吧!”
秦亦后退一步,郑重道:“祝前辈子孙满堂,祝前辈福寿安康,活到甲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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