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桑林初现
高炉工坊内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艾草与石灰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名为“死亡”的阴霾。
秦武站在那间简陋的茅草屋前，目光沉痛地望着屋内仅存的几位仍在与病魔抗争的工匠和军士，以及正细心照料着他们的罗桑儿与大夫。
那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已经被妥善火化，冲天的黑烟仿佛是勇士们不屈的呐喊，却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武的心头。
自绝。多么惨烈而悲壮的字眼。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从乌戎矿场逃出生天，又在秦家湾保卫战、密道伏击战中浴血奋战的好汉子。
他们挺过了敌人的刀枪箭矢，却倒在了这无声无息的瘟疫之下，最终为了不拖累他人，不消耗本就捉襟见肘的药材，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保全更多的人。
秦武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丝血迹渗出也浑然不觉。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这该死的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就能轻易夺走这么多鲜活的生命。
他更深刻地意识到，仅仅依靠炼铁造甲、练兵备战是远远不够的。钢铁虽能强军，粮食虽能活命，但这些都太脆弱了。
一场天灾，一场瘟疫，甚至是一次敌人的精准打击，都可能让秦家湾辛苦积累的一切毁于一旦。
必须找到一条更稳妥、更具韧性、更能创造巨大价值的路子。
一条能够让秦家湾真正富裕起来，让治下的百姓不仅仅是活着，而是能活得更好、更有尊严的路。财富，巨大的财富，不仅能购买粮食、军备，更能成为对抗敌人、影响时局的有力武器。
瘟疫的源头——那些腐烂的乌戎尸体，已经在秦武和罗桑儿亲自冒险探查后，被彻底焚烧并用大量石灰覆盖处理。隔离区内的情况也逐渐稳定下来，在大夫和罗桑儿等人的精心照料下，剩余的病患病情开始好转，没有再出现新的感染者。
高炉工坊暂时封闭消毒，但炼铁的进程被迫中断，这更坚定了秦武寻找新出路的决心。
这日，秦武将隔离区后续的看护、消毒以及病患的康复事宜郑重托付给了大夫和主动请缨留下帮忙的罗桑儿（她和她的四名下属确实展现出了极强的抗病能力和照顾经验），自己则带着一股沉郁而坚决的气息，走出了这片令人压抑之地。
他召集了吴云山、徐果儿、秦冲以及负责协调苍牙部落的老孙。
“云山，果儿，秦冲，老孙先生，”秦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秦家湾虽说打了几场胜仗，炼铁也初见成效，但根基还是太薄弱。一场瘟疫，就差点让我们元气大伤。铁矿石和煤炭总有挖完的一天，粮食更是看天吃饭，还得时时提防乌戎和各种宵小来犯。我们不能总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我打算亲自带队，去南边的丘陵地带仔细勘探一番。北边靠近乌戎，不太平，西边山势险峻，东边靠近宿力城，人多眼杂。唯有南边，地势相对平缓，远离边境，或许能找到新的可耕之地，或者其他有用的资源。”
吴云山等人闻言，都表示理解。徐果儿更是主动请缨：“统领，我跟你去！我对南边那片山林还算熟悉。”
秦冲也立刻表态：“统领，算我一个。”
老孙先生沉吟片刻，说道：“秦将军，南边丘陵地带虽然相对安全，但山林复杂，恐有野兽出没，不如让老朽协调几位最熟悉那片区域的苍牙族好手，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他们对山中草木、地形最为熟悉。”
“如此甚好！”秦武点头同意，“就这么定了。云山，你和李云、李二宝他们继续负责军士训练和堡垒防务，不得松懈。秦族长那边，村里的日常事务和建设继续进行。罗桑儿姑娘那边……等她忙完隔离区的事，我会再与她商议其他安排。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次日拂晓，秦武便带着徐果儿、秦冲，以及由老孙亲自挑选的三名经验最丰富的苍牙族猎手，一行七人，悄然离开了秦家湾，向南而去。
他们穿过秦家湾外围正在开垦的农田和流民安置区，再往南行，地势逐渐抬升，进入了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与北疆凛冽粗犷的风貌不同，南边的山林显得更为温润秀美，林木葱郁，溪流潺潺，鸟语花香，一派祥和安宁的景象，仿佛战争的阴云从未笼罩过这里。
苍牙族的猎手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如猿猴般在林间穿梭，时而俯身观察地面痕迹，时而侧耳倾听林中动静，时而又能根据某种植物的生长习性判断出水源或土壤的特性。秦武等人跟在后面，只觉得大开眼界。
勘探持续了数日，他们翻越了几座山头，考察了几处河谷，也发现了一些适合开垦的小片坡地，但都未能让秦武眼前一亮。
他要找的，不是这种零敲碎打的小资源，而是一种足以改变秦家湾格局的战略性资源。
就在第五天的午后，当队伍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溯源而上，转过一道山坳时，带头的一名苍牙猎手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指着前方一片山坡低语了几句苍牙族的语言。
另一名略懂汉话的猎手翻译道：“秦将军，阿古说，前面那片坡上，长着很多‘神树’，是他们部落以前祭祀时会用到的一种树叶，结的果子酸甜，鸟雀尤其喜欢。”
秦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那片向阳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片望不到边的绿色乔木。这些树木枝繁叶茂，叶片呈卵圆形，边缘有锯齿，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一阵山风吹过，绿浪翻滚，景象颇为壮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