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黄泉有谁

    蒋子文说话完毕，率先向前方走去。


    圣十玄见状，急忙紧步相随。


    “我们脚下就是黄泉之路，此路一直通达酆都城。”蒋子文一边走，一边指着脚下说道，“此间皆为鬼域，方圆数十亿万里，由一名鬼帝执掌，属于鬼族的修道生养之地。”


    圣十玄闻听，点点头。


    他在阳间时耳闻过。


    “请问蒋前辈，这条路很远吗？”圣十玄俯身问道。


    刚才他偷偷扫视一眼，却发现这黄泉路漫长无尽，好似通到天际一般。


    蒋子文听罢，微微一笑：“黄泉之路，可说远，也可说近。”


    圣十玄听完没有作声，静等下音。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拘谨。”蒋子文对着圣十玄摆摆手笑道，“黄泉路是前往阴府的第二站，第一是鬼门关。对于上善之人，黄泉之路犹履平地。对于下恶之徒，却是犹如亿万深渊。”


    “黄泉路上一共八十一座关卡，每一座关卡都由上品鬼王领队把守。”蒋子文说道，“走到黄泉路上的亡魂还称不上是鬼，只有到达酆都城，注册之后的亡魂才是为真正意义上的鬼。”


    圣十玄微微点头，这和他之前所知有些差异，但是他认为蒋阎王的话更准。


    “请问蒋前辈，亡魂进入鬼门关之后，是不是就已无回天之力了？”圣十玄看一眼路的两侧问道。


    “也不尽然。”蒋子文微微摇头道，“因为黄泉路上的亡魂尚未到达酆都城，其不是鬼，因此，在阳间，有些刚死之人的眷属会请来修道者施法，进行买寿抢魂。”


    圣十玄听罢，眼睛一亮，问道：“会成功吗？”


    “哪有那么容易的！极少极少。”蒋子文呵呵一笑道，“黄泉路上的鬼差，为了尽快赶回交差，从不允许亡魂停息片刻，就算那些哭闹死缠不走的亡魂，也会被鬼差拖着赶往酆都城。”


    一听这话，走在一旁的圣十玄不由得暗暗吐吐舌头。


    “拖着走？当死狗呢！”圣十玄心中暗想。


    “那这些亡魂呢？”圣十玄一指路旁问道。


    在他们二人的左侧花丛中，数以万计的亡魂站在其中。


    这些亡魂，或是仰天凝望，或是低头细语，还有的正嗅着身旁的花蕊。


    “这些是孤魂野鬼。”蒋子文看一眼答道。


    圣十玄听闻一愣。


    “孤魂野鬼？鬼域内还有孤魂野鬼？”圣十玄问道。


    在圣十玄的记忆中，所谓的孤魂野鬼应该是在空冥界才对。


    “是孤魂野鬼。”蒋子文点点头说道，“阳间有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者，他们即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府，只能在黄泉路上游荡。这些亡魂，只有等待阳寿尽后，才能到阴府报到，然后听候阎罗王的发落。”


    “哦，原来如此。”圣十玄点点头。


    难怪这么多亡魂在看天，搞了半天，这些鬼是在望天等死呢！


    “那这些花就是彼岸花？”圣十玄手指路两旁的花丛问道。


    “嗯，彼岸花。”蒋子文笑着点点头。


    圣十玄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


    关于彼岸花的传说，他在家乡蝴蝶谷之时便已经知晓。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仙界的一座城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守护此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他们二妖守候了几千年此花，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花开的时候，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他们疯狂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


    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旨意，偷偷地见一次面。


    那一年的曼珠沙华开的极盛，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仙界得知，大怒，将曼珠和沙华打入轮回，并下咒符，令他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间受磨难。


    从那以后，曼珠沙华又叫做彼岸花，意思是开放在天国之花，花的形状像一只只在向上天祈祷的手掌。


    可是此花再也没有在那座仙城出现过，他被仙界安置在黄泉路上。


    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都能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都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分开，于是，在下一世，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永世不息。


    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是看到花丛中那些痴迷的亡魂，圣十玄不由得念及心中的小诗。


    “怎么，想起你的小友了？”


    蒋子文看到圣十玄有些发呆，便半开玩笑的问道。


    听闻此话，圣十玄猛然从痴态中清醒过来。


    他转过身，对着蒋子文讪讪地笑道：“让前辈见笑了。”


    听闻此话，蒋子文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圣十玄的脑门道：“你若不痴，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圣十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作声。


    “其实，痴又怎样？总比无情好。”蒋子文忽然一声轻叹道。


    圣十玄闻言，偷偷地看一眼蒋子文，见后者的表情微微有些伤感。


    “黄泉路上无老少，忘川河里痴情多，你说是不是？”蒋子文喃喃低语道。


    圣十玄点点头，未敢回话。


    他猜测，蒋前辈必是忆起了某些尘事。


    “你看，这些花开得多么娇艳，尽管没有绿叶陪衬，但也不失一种美。”蒋子文点着路旁之花说道，“人世间，多少利益熏心之事，多少唯利是图之人，到头来，不过一捧黄土埋葬。花开又怎样，绿叶又怎样，不过都是春秋一世。”


    “晚辈受教了！”圣十玄听罢，点点头说道，“前辈说的极是，人生一世，不过花草蝴蝶，若是忘了本性，也就失去了来生。”


    蒋子文微笑道：“难得你小小的年龄有此顿悟，可惜在人世间，尚有众多迷途之人。”


    二人说话间，已是来到一座城门之前。


    蒋子文一指身前说道：“这是黄泉路上的第一道关卡化阳门，亡魂来到此地，可化去身上最后的一丝阳气。过了此关，亡魂将变为纯阴之身。”


    圣十玄微微点头。


    身前的这座城门，高三里，宽七里，门关之前站着千余名阴兵，其中领队者三人，皆为吊死鬼，修为上品鬼王。


    “拜见阎王！”


    化阳门前，三名鬼王带队向蒋子文俯身拜道。


    蒋子文笑着对众人摆摆手，带着圣十玄穿门而过。


    二人刚一走出城门，满眼中又是铺天盖地的彼岸花。


    黄泉之路犹如羊肠小道一般穿过花丛，一直延伸到远方。


    “蒋前辈，其实阴间也很漂亮啊。”圣十玄莫名的说了一句。


    “哈哈哈，小友既然如此赞誉，不妨就留在阴间吧，这里一样可以修炼。”


    “啊？”


    一听蒋子文这话，圣十玄这才发觉失口，连忙摇摇头，暗暗撇嘴。


    蒋子文见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其实，你在阴间真的可以修炼，这不是笑谈。”蒋子文忽然认真的说道，“鬼界中，一共有桃止山、嶓冢山、罗浮山、罗酆山和抱犊山五座仙山，分别位列东西南北中，由五位鬼帝坐镇，是鬼界修道者的修炼圣地。”


    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圣十玄。


    见此情景，圣十玄急忙再次连连摇头：“谢谢前辈，晚辈真心不想，但是晚辈或可在此逗留千年。”


    听到此话，蒋子文神情一挫，随即笑着点点头道：“缘分。”


    话到此时，一座宏伟的城门又出现在远方。


    “这是第二道关卡亡灵度，用以超度亡魂之地。”蒋子文手指前方说道，“之前，我说的买寿抢魂，即是在此了结。过了此关，神仙来了也无用。”


    圣十玄微微摇头，摸着下巴问道：“请问前辈，如何超度亡魂？”


    未曾想，蒋子文一听这话，却是撇撇嘴，骂道：“狗屁超度，说白了，就是行贿之地。”


    圣十玄听罢呵呵直乐。


    “小友莫笑，阳间有许多修道者与天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裙带关系，为此，阴府也不能不作考虑，人情嘛，哪里都有。另外，阴间的各衙门、鬼差也需要安抚，伸伸手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杜绝。”蒋子文又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圣十玄点点头。


    这一回，他可算是真见识了：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里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对了，亡魂到达第一殿时，刚好是你们阳间死者的头七。”蒋子文补充说道，“许多阳间施法者，皆以为头七之后还有希望还魂，真是可笑至极，阴府就算再龌龊，也比阳间干净。殊不知，到了第一阎王殿，阴府再无污浊，除非是天界之命。”


    圣十玄听完，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阴间的很多事都被阳间讹传，毕竟没有活人闲着无聊，来此打探阴间之事。


    由于圣十玄本身并非亡魂，蒋子文又是阎王，所以二人一路边聊边行，速度很快。


    半个时辰后，亡灵度一穿而过。


    三天后，二人来到一座高山之前，黄泉路上的八十一道关卡已被他们二人甩在身后。


    “这是望乡台，又称思乡岭，是去往阴府的第三站。”蒋子文站在一座高台前说道。


    此时，他们二人已站在这座高山北侧的一处高台之前。


    圣十玄点点头，把目光转向眼前的这座高山。


    目测这座山的高度，足有八十一里，上宽下窄，东、西、南三面呈半球之状。


    靠近他们二人这一侧方向，也就是北侧一面，建有一座平直的城墙，城墙之上剑锋如树。


    城墙之下，有一个四十九丈的高台，此高台以剑山为坡，坡成弓背之状。


    坡上砌有六十三级台阶。


    但见数以万计的亡魂，正手脚并用的向平台顶端爬去，全然不顾鬼差的打骂。


    因为台阶上都是剑道，所以看上去，这些攀爬的亡魂都犹如血人，几乎没一个肌肤完整者。


    再加上，此坡像个倒置碗底，攀爬极为困难，不时有亡魂从其上落下。


    但是就算如此，也没有一个亡魂肯放弃。


    再看平台的顶端，则有数以千计的亡魂正在嚎啕痛哭。


    圣十玄看罢，暗暗咂舌，暗叹此景实在是凄惨。


    见此情景，蒋子文走到圣十玄身旁，安抚道：“小友不必感叹，望乡台原本就是眺望阳世家中之用。只有登此台，最后遥望家乡一眼，大哭一声，这些亡魂才会死心塌地前往阴曹地府。正所谓‘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妻儿老小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这是天意。”


    “其实，此台只为作恶多端之人所设。上善良之人，不用登上此台。而功过相半的人，早已发放往生轮回去了。”蒋子文又道。


    听完这话，圣十玄摸摸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后，半开玩笑道：“蒋前辈，我想做次恶人，不知可否？”


    说完，他把目光看向平台之顶。


    听闻此话，蒋子文眉间一动，但是转瞬间即明白，点点头。


    圣十玄俯身对着蒋子文深施一礼，然后向台阶走去。


    此时此刻，平台之上仍有许多攀爬者。


    圣十玄没有理会身旁的这些亡魂，径直抬腿向第一层台阶踏去。


    三息过后，圣十玄来到平台的顶端。


    但见一块三尺高的石碑立在其上，石碑黑底，上刻“望乡台”三个血红大字。


    圣十玄走上前，轻轻抚摸一下石碑，转身来到平台的边缘。


    “蝴蝶谷！”


    圣十玄在心中喊道。


    然而，他的眼前依然是一片白雾，记忆中的家乡景象未能如愿显现。


    “蝴蝶谷！蝴蝶谷！蝴蝶谷！”


    圣十玄又连续喊了三声，结果依然如此。


    “好吧，你大爷的，看我以后不拆了你这个破台子！”圣十玄摇摇头暗骂道。


    然后飞身跳下平台，走到蒋子文近前。


    “如何？”蒋子文问道。


    圣十玄摇摇头。


    蒋子文点点头，心中释然。


    难怪见圣十玄这般快的跳下平台。


    忽然间，他眼睛一亮，想起了一件事。


    “走，我们加快速度，一会去我府内说话。”蒋子文对着圣十玄说道。


    听到蒋子文这般语气，圣十玄一愣，暗暗猜测前者是不是有公事要办。


    “呵呵呵，别乱想，到了你便会知。”


    蒋子文已是看出圣十玄的心思，一拍其肩膀笑道。


    而后便向望乡台后面奔去。


    圣十玄见状，连忙紧紧相随。


    随后，二人又接连穿过一道岭、一座山和一座村。


    这三者分别为恶狗岭、金鸡山和野鬼村。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大凉亭之前。


    没错，是大凉亭。


    圣十玄又仔细地看了一眼。


    为什么说是大凉亭呢？


    因为这座凉亭实在是太大了。


    有多大？至少圣十玄是没见过。


    此凉亭方圆九里，凉亭之外共有九条小路通向亭内。


    凉亭中间，有一个三尺高的石柱，石柱上有九道水柱喷薄而出。


    数以万计的亡魂正在此排队等候。


    “这里是第七站迷魂殿，是酆都城外的最后之殿，过了此殿即为酆都城。”蒋子文看一眼前方说道，“这座石柱名为迷魂泉，九道水柱之水为迷魂水，亡魂喝下此水，才会口吐真言，以便酆都城的阎王十殿审理。喝了此水，亡魂则彻底成为鬼，届时，就算大罗神仙来救，也难以还阳。”


    听了这些话，圣十玄好奇地用天目扫向石柱，顷刻间，发现其中的倪端。


    原来，此泉中暗含九言草之故。


    九言草又名说不停，属于仙界之物，若是凡人或者修道者误食此草，则会变的终日喋喋不休，直至精尽力竭而亡。


    “记住，十玄，活人来到阴曹地府，万不可多管闲事、东张西望、与人搭讪或者胡吃海喝，否则，阳体容易受损，就算身有修为也是难免。”


    圣十玄听闻，俯身一拜，谢道：“晚辈记住了。”


    “走吧，过了此亭即是酆都之城。”蒋子文搓搓双手说道。


    圣十玄点点头，跟着蒋子文向迷魂殿后方行去。


    一个时辰过后，一座百里高的城门立在二人眼前。


    但见一块十里长、三里宽，底色为黑色的大匾悬挂于此门之上。


    在牌匾上，“酆都城”三个金色大字闪闪放光。


    “这就是阴间的首府酆都城。”蒋子文仰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