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父女

    昼白摇头：“师尊说他要去找你，这些年走了许多地方，他如今到了何处，我亦不知。”


    柳谕汀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得知伏诃无恙，也就安心了许多。


    等伏诃什么时候回来见到昼白，自然就知道她来过伏庭,见面也是迟早的事情。


    “赤云前辈呢？小师兄可有赤云前辈的消息？”柳谕汀盯着昼白。


    其实相比于对昼白和伏诃的担心，柳谕汀对赤云的挂念还要多上一些。


    毕竟伏诃与昼白只要不是从禁区出来就落在全是邪修的影月冥州，以他们两人的本事，便是遇到危险，也会想方设法逃脱。


    可是赤云不一样，赤云是妖兽，对于人族来说，皮毛，牙齿，骨头，血肉，浑身上下都是宝贝。


    九重冥州人族最强，其他族类只能苟延残喘，如今赤云到了这里，已经不像是在中州大陆的时候那般无人可敌了。


    “我正要说这个事情。”说到这里，昼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垂下眉眼。


    柳谕汀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小师兄，赤云前辈它……出事了？”


    柳谕汀询问出声，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赤云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存在，父亲母亲走了,她将所有的孺慕之情都寄托在了赤云身上。


    赤云虽然不是她的父母，却与她父母在她心中地位等同。


    如今……


    见到柳谕汀脸上突然浮现忐忑不安之色，昼白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与师尊安顿下来之后，便寻人去找赤云前辈的下落。”


    “赤云前辈在伏庭所掌管的冥州出现过，当时一群术修围剿赤云前辈，两败俱伤，赤云前辈逃走进入深山之中，然后就再也没有了赤云前辈的消息。”昼白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出来。


    “小师妹，赤云前辈应当无事。”


    柳谕汀立在原地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往好处去想。


    “小师兄，赤云前辈最后消失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我要去找它。”


    “在此地往东的蛮荒深山之中，只是小师妹，距离赤云前辈消失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


    “如今去找，怕是难以找到。”昼白提醒。


    “便是真的找不到，我也要去看看。”柳谕汀说罢，紧抿着唇。


    昼白看着发丝被风吹动的柳谕汀,不再说话。


    柳谕汀过了半晌才将目光从东方收回来，深吸了口气再次对昼白露出浅笑,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昼白怀中那凝神听着二人说话的下丫头身上，她眨了眨眼睛：“小师兄，这是你的女儿吗？”


    说到小丫头，昼白的神情迅速柔和了起来：“是的，她名为姝玉。”


    小丫头见两人说到自己，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姝玉见过姑姑。”


    柳谕汀看了看小姝玉，又看了看昼白，虽然昼白亲口承认了，但是柳谕汀还是有种不真实之感。


    她的小师兄怎么就成婚了呢？还有了这个大一个孩子。


    柳谕汀有些懵懵的，然后一边在乾坤戒中翻找，却怎么也没找到适合送给小姝玉的礼物。


    昼白看着柳谕汀的模样，想起柳谕汀突然到云州大陆浮云楼风阁那会儿，他也是手足无措，如今倒是让柳谕汀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小姝玉瞧着柳谕汀，漂亮的眼眸中划过一抹狡黠之色，她突然抬头看向昼白：“父亲，姑姑昨日抢我的糖葫芦。”


    柳谕汀找东西的动作一僵，什么叫她抢糖葫芦？


    明明就是她和柳麒先过去的，而且还是柳麒给她抢的。


    昼白闻言无奈笑笑，轻轻在小丫头额头上弹了下：“你又在胡说，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姝玉吐了吐舌头，便没再说话了。


    “小师妹，既然来了，不妨在这住两天，我将姝玉的母亲介绍你认识。”昼白笑着说。


    柳谕汀点了点头，便跟着昼白一同回了公主府。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小姝玉终于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失去了兴趣，从昼白的怀中下来，凑到柳麒身边。


    “喂，你叫什么名字？”小姝玉眨着大眼睛看着柳麒。


    对上小姝玉的目光，柳麒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柳麒。”


    “你以后会留下来吗？我身边的小伙伴都因为我的身份，被家中长辈告诫过，他们不愿意跟我走太近。”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小姝玉眼眸中浮现期待之色。


    柳麒张了张嘴，可是看着小姝玉可怜巴巴的样子，却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走到后面的柳谕汀，最终只能对小姝玉药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姐姐会不会留下来。”


    “所以你也听被人的话，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是吗？”小姝玉的眸光一黯。


    柳麒连忙摆手：“不，不是的。”


    这时候柳谕汀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心神从回忆之中抽离，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两小只身上。


    “小麒，接下来我要去一趟东边的蛮荒大山之中，你若是想便可以留下来。”柳谕汀脸上笑容温和。


    柳麒听到这话，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可是姐姐……不需要我一起去吗？”


    “我如今修为已经提升了上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可是我说过要一直跟着姐姐的。”柳麒的眼中有些茫然。


    柳谕汀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走到了柳麒身侧，低头伸手摸着柳麒的脑袋：“小傻瓜，你该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我。”


    “你喊我一声姐姐，自然就是我弟弟，并非是我的附庸。”


    “我……”柳麒看着柳谕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姝玉听到柳谕汀这样说了，盯着柳麒不满地撅起嘴来：“你看姑姑都这样说了，你就留下来嘛。”


    “好不好嘛，小叔叔~”小姝玉说着抓住柳麒的手臂晃悠了起来。


    柳麒听到小姝玉的称呼，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神又茫然了起来：“叔叔？”


    “对啊，你是姑姑的弟弟，人家自然是叫你叔叔。”小姝玉仰着小脸望着柳麒。


    话虽如此，可是看到这小姑娘叫他叔叔，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不要叫我叔叔好不好？我和姐姐各论各的，你喊我哥哥好不好。”


    “你若答应，我也就答应你留下来。”


    小姝玉咧嘴笑了起来，软乎乎喊着：“哥哥~”


    柳麒听到小姝玉这一声哥哥，顿时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它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姝玉的头，因为怕弄乱小姝玉的头，没敢用力。


    小姝玉见柳麒摸自己的头，有些不悦，但是为了将柳麒留下，还是接受了。


    柳谕汀看着两个小孩的互动，更加感觉恍如隔世。


    犹记得她刚认识昼白的时候，昼白比小姝玉也大不了多少。


    “小姝玉的性子和小师兄还是天差地别呢。”柳谕汀感概。


    昼白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姝玉的性子像她的母亲。”


    “你与她，如何相识的。”柳谕汀的眼中满是好奇之色，她这不苟言笑的小师兄，竟然成了伏庭的驸马。


    “没什么特殊的，我自禁区中出来便到了伏庭，她见到我额头上的印记，因为我们这一族的血脉在就九重冥州已经消失了许久，她好奇探寻我的来历，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因为身负特殊血脉，我与她的婚事并未受到帝尊阻拦，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昼白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水到渠成，真好。


    “小师妹，你与……师尊呢？”昼白斟酌了下，开口询问。


    柳谕汀盯着昼白打量了回，歪头说：“小师兄，你早就想问了对不对？”


    昼白没说话，但是柳谕汀已经知道了答案。


    谷楔柳谕汀神情认真起来：“小师兄，十年之后，我和师尊将在影月冥州举办双修大典。”


    “终于……”昼白吐出了两个字。


    柳谕汀在昼白这里待了两天，见到了昼白的妻子，伏庭的帝女。然后把天机阁与大劫之事说予了二人听，希望到时候封无邪和伏庭讨论联合的事情的时候，能够顺利一些。


    她将柳麒留在了这里，之后便离开了伏庭帝城，前往了伏庭所掌管的这片冥州东边的蛮荒大山之中。


    蛮荒之外又一座繁华的城池，城池在毗邻蛮荒大山的那一面，垒着高高的城墙，城墙之上有尊者九阶的术修布置下的结界，那结界如一面透明的强，将蛮荒大山中的凶禽妖兽阻挡在人族的居住地之外，就算是最擅长飞行的妖兽，也无法跨越这道结界。


    那结界会将妖兽阻挡在城池之外，人族的术修却可自由通行，让人族的术修可以前往蛮荒大山之中猎杀妖兽，用以壮大自身，故而这么多年下来，蛮荒大山中的妖兽愈发稀少了。


    柳谕汀到了蛮荒大山旁边的野火城中，稍稍一打听，就发现九尾赤狐赤云的存在几乎人尽皆知。


    原来赤云前辈幻化成人族，伪装成被蛮荒大山中妖兽覆灭了的猎杀小队的幸存者，混迹于其他队伍之中。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竟然瞒过了护城结界，进入到了野火城之中。


    赤云前辈本来要离开野火城，奈何它跟随的小队之中，竟然有女子对赤云前辈倾心，想要跟赤云前辈一同离开，却引来了那女子的追求者的妒忌。


    那女子的追随者对赤云前辈出手，赤云前辈不敌，不幸暴露了真身，引来了更多人的追杀，身受重伤逃回了蛮荒大山之中。


    原本赤云前辈不会伤成这般，然而那女子却被当成了人质威胁赤云前辈，赤云前辈身为妖兽，没有那么多心眼，疏于防备之下被那口口声声说倾心于它的女子重伤。


    柳谕汀弄清楚来龙去脉，感觉心中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至极。


    赤云前辈身为妖兽，从来没有那么多欲望野心，它也不是很喜欢人族。


    那么它那般千方百计要来人族的地域，定然是……为了她。


    听完桌子对面的术修的话，两行清泪顺着柳谕汀的脸颊留下。


    那与柳谕汀说这件事情的术修看到柳谕汀听故事听着听着就哭了，大为惊讶：“喂，我说你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个故事而已？”


    柳谕汀看着面前这有些放浪地吃着酒，明明年轻的脸却长着一脸络腮胡子，从而显得粗犷的少年，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那伤害那只九尾赤狐的小队呢？”


    粗犷少年咧嘴笑了笑：“这都是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


    “那支小队也在后来进入蛮荒大山猎杀妖兽的行动中全军覆没了，无一幸存者。”


    柳谕汀彻底沉默了，所以她连给赤云前辈报仇都做不到。


    “喂，不过是一只妖兽，你这般好奇做什么？”


    “莫非你与妖兽勾结，想要攻破野火城的结界。这些年妖兽感受到了危机，反扑越来越厉害了。”粗犷少年盯着柳谕汀，仿佛想要从柳谕汀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柳谕汀听到粗犷少年这番话，神情冷了下来：“是又如何？”


    不过是一只妖兽……柳谕汀知道，在正常的术修眼中，妖兽不过是会说话会伤人的畜生，但是她依旧没有办法理智地对待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的人。


    柳谕汀身上属于高境界术修的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滚！”


    粗犷少年面对柳谕汀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不会吧，你为了一只妖兽，竟然要背叛人族，你就不怕……”


    柳谕汀眼中的寒光更甚，粗犷少年说到一半不敢再说。


    柳谕汀将目光从粗犷少年身上移开，转身就走。


    她倒是不至于杀了这个普通人。


    然而正当柳谕汀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粗犷少年突然出声了：“我认识你口中的那只妖兽。”


    柳谕汀闻言脚步顿住，她转身看向粗犷少年。


    此时的粗犷少年神情认真，没有了半点方才不正经的样子。


    “你认识？它在何处？”柳谕汀看着这粗犷少年，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这知道赤云前辈消息的粗犷少年就从她面前溜走。


    粗犷少年没说话，抬手摸了下左手上戴着的乾坤戒。


    瞬间，柳谕汀便感觉到了赤云前辈的气息。


    看着粗犷少年手中那枚通红的妖丹，柳谕汀的脑海霎时间变得一片空白。


    粗犷少年拿着妖丹向柳谕汀走近：“你就是义父的女儿吧……”


    柳谕汀浑身都在颤抖，目光空洞：“义父？女儿？”


    “能为了义父而说出相当于叛出人族的话，若不是它女儿，我想不到还有谁。”


    “赤云前辈说，我是它女儿？”


    粗犷少年笑了笑：“它亲口这样说的。”


    “它说它找不到你了，让我找到你，将它的妖丹给你，说要看着你平安。”


    知道柳谕汀此时做不出反应，粗狂少年直接将通红的妖丹塞进柳谕汀的手中。


    妖丹入手，带来温热的触感，柳谕汀的嗓子完全被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片刻之后，它的眼泪才啪嗒啪嗒掉下，落在自己的手上，落在赤云前辈的妖丹之上。


    粗犷少年没有离开，默默等在柳谕汀身边，伸手拿过刚才没有喝完的酒，一口一口的灌着。


    柳谕汀用双手将妖丹捧在心口，缓缓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上，颤抖着肩膀，低声啜泣。


    “喂，节哀顺变，义父如果知道了，也不会想看你这般难过。”


    “它说它没什么特别的心愿，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找到你。”


    “如今妖丹也在你的手中了，也算是找到了你，它在天有灵，想必也能瞑目了。”


    “可怜我，它在离世之前，竟然没有半句话是为我留的，只叫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


    “问你在什么地方，它说不知道，九重冥州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可是九重冥州这么大，如果我真去找，只怕到死也找不到你。”


    “还好你来了。”粗狂少年说着扯了扯嘴角，像是要试着笑，却发现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也没有亲人了，既然你和我一样都是义父收养的孩子，不如以后我们一起相依为命吧。”


    “也不是，你看起来挺厉害的，好像也不缺魂石，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我叫你一声姐，你罩着我吧。”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柳谕汀不答，粗犷少年又灌下一口酒：“算了，也不急着告诉我。”


    “反正我无处可去，跟定你了，迟早能知道你的名字。”


    “你和义父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因为小的时候家里被仇家没门，然后母亲和一些父亲的亲信带着我逃了出来，那些人紧追不舍，没有办法，我們就只能逃进蛮荒大山中。”


    “蛮荒大山危机四伏，他们一个个都被妖兽吃掉了。”


    “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当时义父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也要被吃掉了。”


    “我吓得哇哇大哭，但是没用，义父把我叼回了它洞府中。 ”


    “然后它给我找来灵草治伤，又找来灵果给我果腹。”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义父是把我当成存粮。”


    “直到一次义父伤势发作，急需能量补充它也没有吃了我，我才知道它从来都没想想过要吃我。”


    “它救了我一命，是我的再生父母，然后我就把它认作义父。”


    “它刚开始不认我，但是我叫多了，它也就认了，才跟我说起了一点它的事情。”


    “我才发现它有个女儿，难怪它对人族没有像其他妖兽那样，所以归根结底我能活着还多亏了你。”


    “从那以后我就对你特别好奇，不过义父不愿意多说你的事情。”


    “直到义父伤势加重，命不久矣，它才让我来找你。”


    “唉，在义父的心中，我到底比不上你。”


    “喂，你是怎么和义父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