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三

　　终于有一次醒来，脱离了浮沉的梦境的尹晓感觉到周身暖洋洋的。懒懒的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木制的澡盆里，年轻版的外婆一手托扶着她一手拿着木瓢正往她身上浇着温暖的艾草水，艾草的清香在摇曳的水汽中飘溢。外婆的嘴里还哼着有趣的歌谣，仔细一听，原来是洗三歌呀！据说，外公的医术是世代家传，与医术一起流传的便是这古老的传统。由此来算，那今天就是一九九二年七月二十三了。她的出生年月可是非常详细，老爸专门拿表精确到几时几分，她从小背到大，决不会忘记，一九九二年阳历七月二十，阴历六月二十一凌晨四点整便是她的生辰，今世则更不会忘了，因为她就是在这个时间上重生的，那天是她三十三岁的生日，也刚好是阳历七月二十，阴历六月二十一，她诡异的重生估计跟着有关。

　　“哟，咱家的小囡囡醒了？婆婆给囡囡洗澡澡喽”年轻版的郑婆婆乌丝挽在脑后，刚刚五十出头的年纪，没有后世经历丧夫之痛的沧桑，甚至连白发都很少见。刚蓝色的薄褂、墨黑的裤子，半蹲在澡盆边是那么的干净利索。看着小外孙女滴溜溜直转的乌黑瞳仁，怜爱的亲了亲她嫩嫩的还带点病态的苍白的小脸，添了些钱币在澡盆中，郑婆婆才算完成古老的洗三仪式，起身弯腰把尹晓从水中捞出擦干包好塞回自家女儿怀里盖好被子，“娃起名没？”

　　“起了，叫晓晓，拂晓的晓。”郑玉芷边解开衣襟给女儿喂奶边回答。晓晓就刚出生那会儿吃了几口奶，到现在都两三天没吃了，一定饿坏了。

　　郑婆婆的眉头皱了皱，“晓晓，好听是好听，就是小囡本来就小，怎么还叫晓晓？”

　　“是志铭取得，说是他闺女出生在破晓时分，晓代表希望，他闺女一定能破除病痛健康成长的！”

　　“噢”郑婆婆点点头“我老婆子不懂这些，现在叫晓晓总是有些不吉利，不如在给小囡起个贱名压压病气吧！”

　　在农村，给小孩起个贱名好养活是一直以来的习俗，只是到她们90后的这一代就少了。前世，她记得自己没有被起贱名，一直都叫晓晓。报户口时也是村干部连根拔的。看来，她的重生也带来了蝴蝶效应，爸爸上大学了，她有小名了……她只希望一切都是变好的，而不是变坏。她的心愿很小，只希望她所在乎的人都和和美美、健健康康的。父母不必再为钱财奔波劳累，年纪不大身体便毛病不断，特别是后来发生的那两件事导致母亲抑郁烦躁，犯上了抑郁症。既然重生了，她一定要改变。父亲的命运已经改变，没有意外，一定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说不定，这就是改变的契机，可以让母亲远离是是非非的纷扰，那些事就不会再发生。而且，而据她观察，现在的爸爸比前世更有担当，少了少爷脾气，多了稳重勤劳。父母的感情也不错，与爷爷奶奶的关系也比以前淡了。这样正好，省得又向前世一样拖累爸爸，害的爸爸一次又一次受小叔的骗，赔了钱赔了情，还得不到好。或许，前世的父亲就是因为他们害的才不想奋斗。她记得小时候的爸爸还是很有干劲的。

　　“那叫啥？娘，不如你给晓晓取吧。”以她高中毕业的水平，实在难给孩子取什么贱名，而村里人常用的那些小名，听着就让她打寒战，她实在没胆用到女儿身上，让她长大后受人嘲笑。

　　郑婆婆道声好，笑眯眯地打量着小外甥女“囡囡像个小猫一样，不如就叫猫儿吧！”

　　“好，就叫猫儿。”比起她同村的人叫什么狗剩、狗蛋……好听多了。看着怀里吃饱眯着双眼的女儿可不就像小猫一样，懒懒的。阿娘就是比一般人有见识，起个小名也这么贴切！

　　推门声响起，尹志铭走进来和郑婆婆打过招呼亲了亲又昏昏欲睡的尹晓：“晓晓醒来啦！”醒来就好，真是个急人的小妮子，一睡两三天不醒，就是有岳父说她不会有事，可不见她醒，他也依旧担心。那天可把他吓坏了，他连夜去把岳父岳母接过来，但当他和岳父赶回来时，晓晓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人事，小梨正哭得不知所措。幸好，岳父及时抢救，才保住这小妮子的命。就这样，晓晓还是又用药养了两天才转醒。这两天，他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就怕这小妮子再出什么状况。他不敢想象，那天他和岳父再晚到一会儿会怎样？还好，岳父医术高明，晓晓终于转危为安了。

　　“嗯！”郑玉芷点头，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晓晓终于挺过这一劫了：“娘给晓晓取了个小名叫猫儿，说是压压闺女的病气，好养活！”被人提醒女儿怕是养不活了是她心中的痛，再加上晓晓这一出生就大病还差点被她喂药呛坏，她真是被吓着了。管它迷信不迷信，只要能保住女儿，让她健康平安成长就好。

　　“猫儿！”尹志铭看了看女儿道：“娘起的小名挺贴切的！”这是他第一次唤岳母娘，他一直以为他会别扭，却没想如此顺口就唤出了。也是，岳母虽然有些怨自己没让她的女儿过上好日子，但对他的好却没话说。与亲娘相比，那是云泥之别。

　　一声娘让郑婆婆压下就要出口的抱怨，算了吧，亲家不好，志铭对小梨好就行。要不然，她当初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唉，女儿大了，成家都有了孩子，她还是少说两句吧。他们的日子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过。反正志铭明年就毕业了，要是小梨明年发挥得好一样考去上海，他们的苦日子就不多了。

　　“娘，您先歇歇吧！东屋已经给你和爹收拾好了，从昨天到现在都在麻烦您，您还没休息过呢。爹回去给猫儿配药，下午再过来。”

　　“麻烦啥！又不是外人。”打了个哈欠，郑婆婆边走边说：“我先去睡一会儿，猫儿闹了再叫我，年纪大啦不比从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