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既然林妈妈说让林美洗干净脖子等着，林美就乖乖等着，偶尔跟图海隔空抚摸一下在家受苦受难的他。听说他已经去过舅舅家，去过他所有的亲戚家，还见了几个老同学。

　　林美说：“记得去看看赵老师和郑老师。”

　　图海说：“估计不行。赵老师去学习了，不在本地。郑老师被孩子接到澳洲去了。”

　　物是人非啊。

　　就连老同学也是天南海北的。郑凯也已经去美国了，但梅露已经回来了。

　　图海说：“你给梅露打个电话吧，我把她的电话要来了。”

　　记忆中的老同学都像用美图秀秀美化过，林美现在想起梅露就是那个高瘦的、文静的样子。“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记得的梅露还是她附中时的样子更鲜明。”明明高中时她们打得交道更多。

　　图海嗯了声，林美见他半天不说话，好奇道：“你在干嘛？”

　　图海有点激动和兴奋：“强强跟我玩呢！”他回来这么多天，强强一直不搭理他。现在竟然肯跟他一起玩磨牙绳！图海已经蹲在这里半小时了，强强就跟他抢那条磨牙绳。以前都不理他的，所以现在特别激动，连电话都顾不上打了。

　　那天晚上最后他是在客厅睡的老弹簧床，因为他和林妈妈都怕他睡到半夜，强强再跳上去。关上门也没用，锁早就坏了锁不住，一推就开。搬柜子抵着门又太奇怪，还不如睡客厅。

　　“强强那天就在你那屋的地上睡的，就睡在床脚那儿。估计它是想你了。”图海说。

　　林美听得心疼坏了：“我也想它了……”

　　图海：“要不我这次回去把它带回去？”

　　“你怎么带？”

　　“借辆车开回去吧，家里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坐火车有些累。”图海说。

　　“很多吗？用快递或物流试试？”林美说，“你找找快递，看看要花多少钱，不多就让快递把东西送来，你们到时走也轻松点。”

　　“好啊！那我还是借辆车，把强强的东西都带去！”图海现在心里都是强强，一心一意要把强强带回去。

　　林美：“……那你跟强强继续玩吧。”

　　挂了这边的电话，林美上网看周罄竟然在就敲了敲她：“今天下午又没课？在写作业吗？”敲完就去准备晚饭了，虽然才下午四点，但她现在是特殊时期，公司不忙打个电话就不去了。

　　她把花生拿过来挑，见周罄竟然立刻就回话了。

　　周罄：我有麻烦了。

　　林美：什么麻烦？不会你也怀孕了吧？

　　周罄：……

　　林美挑了一会儿花生抬头看她就回了一串这个，想了一下。

　　林美：……别告诉我是真的。

　　周罄：……

　　林美：乖，冷静点，什么时候发现的？几个月了？没事，正好我也怀了，咱们一起生还能让两个小的一起长大呢。

　　周罄在电脑这边哭成狗，一边擤鼻涕一边拨电话。

　　林美看手机响了，接，那边就是哭音：“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美赶紧安慰：“乖，不哭不哭，这是好事，好事，大好事，乖啊，不哭。”

　　她抱着花生跟周罄一气说到七点，算是基本搞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罄是在大采购时发现的。

　　她到这边来之后，很快养成了记账和定时采购的好习惯，她没有车，超市又比较远，采购不便，所以每一次去都必须保证能够买齐所有东西。

　　隔壁的邻居偶尔会愿意开车带她一起去采购，所以周罄的采购时间总是拉得很长。

　　这一次她发现咖啡没有了，米也没有了，就拿着便条纸从厨房到卧室记都需要买什么。然后发现卫生巾还有一包半，周罄说她当时还觉得很幸运，因为“还有好多这次不用买”，然后出门敲邻居问他什么时候去采购可不可以捎她一程。邻居说这周四才去，还有两天，可以带她去。

　　周罄回来继续写作业。然后因为林美突然怀孕的事，她的脑子里就一直想着这个，不知怎么，好像突然接通电还是挖通路，突然，她就浑身一寒，开始发现“卫生巾很久没用完其实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记账的事，她很快翻出上一次购买卫生巾是在四个月前！

　　林美匪夷所思！！

　　“四个月？！四个月你都没发现你没来过月经？！”

　　周罄自己也委屈也不好受，更痛恨自己：“我一直在写作业！小组作业！我把这个给忘了！我连日子都过糊涂了！星期几都不记得了！”

　　林美自己没怀过，实在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万一周罄就是没变化的那个呢？她问：“你就没什么感觉？胖啊？吃不下饭？恶心？”

　　“都没有！”周罄说。

　　林美突然问：“你验过没？”

　　周罄：“没有……我不敢……”

　　林美拍板：“立刻去买验孕棒。你不去我就打电话让何棋给你送去！”搞了半天还没验过！“如果不是，你就要立刻去医院做检查！”

　　不是怀孕却有三个月没来月经，这也不是个好消息。联想周罄说她一直在赶小组作业，忙成这样搞得内分泌失调也有可能。

　　对周罄来说，不管是意外怀孕还是身体出问题都是她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自己已经熬了两天了，一直害怕，还要做作业，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跟林美聊过以后，可能汲取了一些勇气，她说：“我想给我爸打电话……”

　　她想找爸爸……

　　“打吧。”林美说。

　　“可我怕他生气……”一说又哭了。林美敢担保周叔叔不会生气，会心疼死倒有可能。

　　“打吧，你爸不会生气的。不然我给他说？”林美说。

　　周罄犹豫了下：“我先给他打一个，然后你再给他打。”

　　林美不太明白，周罄打过，她还有什么必要打？不过十分钟后，周罄打回来，她就明白了。

　　“我爸现在在家，我听他说最近身体很好，没事，听他的心情也不错。”周罄，“你给他说吧。”

　　林美：……你爸接你电话当然心情不错。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林美努力把脑子理清，说：“我今晚先不给打。你听我的，一会儿药店开门，你去买验孕棒，先验一下。然后看能不能预约一下验孕，要不要通知何棋你自己再想。然后你今天用验孕棒验过后，把结果告诉我，我再给你爸说。”

　　周罄答应下来，觉得有主心骨了。

　　林美解释说：“你爸和我都离你太远了，一时肯定没办法过去找你。所以你这边最好先有个暂时的结果后，再给你爸说，不然他就该干着急了。我猜我这电话一打，不管怎么样，你爸都有可能会飞过去看你。”

　　周罄也听懂了，说：“药店有24小时营业的，要不我现在就去买吧。”

　　“你不是没车吗？你住的地方离药店远吗？”

　　“我有辆自行车。”周罄说。

　　“远吗？不远你骑车去也没关系，远的话还是等有车后再去吧。”林美说。

　　“还行，我平时散步就能走到。”虽然她平时散步都散两三个小时。

　　林美让她穿暖和点再出去，别着急，咱们现在是在解决事情，不能再制造新的问题了。

　　挂了电话，林美有点茫然，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还是图海打过来电话问她吃晚饭没，还问：“你刚才跟谁打电话说那么久？”

　　林美看看自己怀里的花生，起来去厨房下面，也不敢跟图海说到现在还没吃，道：“跟周罄。”

　　“哦。”图海还笑，“咱们结婚，周罄刚好回来。今天已经商量好了，在咱们家办一场，在北京办一场。妈说北京怎么办随我们，他们到时去不去也听我们的。家里这边等你再好一点，过年回来趁机就办了。就是酒店不太好找。”

　　林美：“多少钱一桌的？”

　　“有3999和4999两种，5999的太贵了，还有8888一桌的。你说要哪一种的好？”图海对这个也实在拿不定主意。

　　林美一边下面一边问他两家都要请多少人？同学要来几桌？饭店在哪里？要不要包车？两家礼金怎么算等等问题。

　　图海说：“对了，我家这边给我们准备了一套房。咱装不装？”

　　林美明白了，要是装的话，估计这次回去就住新房了。“现在装太赶了吧？来不及吧？”

　　图海说：“我想的是还是要装一下。刷个墙，要不要铺墙纸？”

　　“不要。”水开下面。

　　“装个整体厨房，浴室换个整体的，再把坐便换了。再铺个地板，不弄地板砖了，全铺成木地板，省时间，再换套家具就行了。”图海想得很好，这样等于不大动整个房子的格局，只是弄得像个新房的样子。

　　林美说：“挺好的，不过咱们不太可能现在就回去住，所以别装太贵的。还有，咱们可没多少钱，也不能花太多父母的钱，所以量力而行吧。”

　　“行。那回头我把厨房的图纸发你看看。”图海说完正事，开始审问：“你在干什么？”

　　林美尝汤味，装傻：“什么？”

　　“别骗我，我刚才就听到水开和锅盖声，你还没吃饭？”

　　林美呵呵，熟了以后就不怎么擅长说谎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太熟了，她说什么他都能发现拆穿，长此以往就不会说了。

　　图海叹气，“电话挂了吧，你好好弄点吃的，你现在不一样，不能饿。”

　　林美赶紧保证一定在他回来前好好照顾自己，绝不熬夜，一定好好吃饭。

　　九点二十，周罄电话打过来了，有种大事已定的沉重与深刻。

　　“有了。”她说。

　　林美：“有就有吧。那我现在给周叔叔打了。明天他上班时打不好。”

　　周罄深吸一口气，“不用了，还是我给他说吧。”

　　林美也觉得这样好，她来说，周叔叔想问什么，她这边也不清楚，肯定还会让周叔叔着急。周罄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周叔叔肯定不会骂她，心疼还来不及呢。

　　“周叔叔一定也更想听你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林美安慰她。

　　周罄苦笑：“这真算好消息吗？”她顿了下，“我还没有毕业……”而且，比起第一次跟何棋结婚时的肯定与决心，她现在反倒没有这份决心了。这跟她和何棋的感情无关，两人的感情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城市，都在求学。

　　这个孩子，说实话来的不是时候。

　　林妈妈和图海在一周后赶到了北京。他们来的时候，林美不在家。林妈妈一进来就怀疑自己走错了。

　　因为屋里乱糟糟的。鞋柜上堆得满满的，门后全是报纸杂志还有鞋盒塑料袋。所有的桌上都是满的，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洗衣机里堆满衣服，衣柜的门没有关严，地面一看就是很久没拖了。

　　林妈妈看了一圈，看图海：“美美现在不爱收拾屋子了？她改性了？”

　　图海才发现妈妈这是嫌屋里乱，赶紧收拾，一边说：“她太忙了，我们都忙。美美还是很爱收拾的，她一有空就大扫除，跟有瘾一样。”不过平时就随便了。用她的话说，收拾干净就是为了弄乱，弄乱后收拾起来才有成就感。

　　林妈妈袖子一撸，开始收拾屋子。收拾着收拾着就发现，图海很有眼色的在打下手，看来在这个家里一惯就是这样。

　　于是林美一回家，推门一开，哇了声：“这是你收拾的？”

　　林妈妈从卧室出来：“是你妈收拾的。”

　　林美马上变成小绵羊，“妈咪~~”

　　“叫姥姥都没用！”林妈妈虎着脸让闺女坐下，“电话里没说清楚，给我从头说一遍！”

　　图海被指挥下楼去买菜了，林妈妈刚来，不知道哪里能买菜。提着菜和肉回来就看到林美跟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的坐在沙发上。

　　“妈，我买了鱼，新鲜的鲫鱼，我听说怀孕的人吃这个好。”图海连忙上前解救。

　　林妈妈虎着脸指林美：“坐着，不许动，咱俩还没说完！”然后提上菜去厨房收拾了。

　　小夫妻现在才见上面，还要悄悄说话。

　　图海仔细看了看她，笑着说：“还以为你瘦了，气色还好。”事实上，比起之前的苍白，现在可能是休息好了，黑眼圈也没了，脸蛋白里透红。

　　林美小声说：“我就那一天吃晚了！”她把图海拉过来坐下，两人小声交流一下分开后的心得。

　　图海说：“家里人都想见见你，不过我让他们不用再多跑一趟了，来一趟也不容易。等咱们回去再见。”

　　“对，对。”林美点头，来了要招待，家里肯定住不下，旅馆的开销也不小。他们现在要办酒办婚礼，还要装修房子，钱包早就告急了。

　　图海从包里拿出装修公司出的效果图给她说，“这是新出的，你看看喜欢哪个咱们就照着装。”

　　林美把图纸接过来，看了眼在厨房的林妈妈，悄悄跟他说：“我在电话里忘了给你说，周罄怀孕了。”

　　图海自从知道林美有孩子后，整个人都处在冒粉红泡泡的阶段，世界多美好，世界充满爱。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是呵呵笑：“真的？那可好。我给何棋打电话笑话笑话他。”

　　林美让他先别跟何棋说，这事吧，它有点复杂。

　　图海：“哪儿复杂？”

　　“咱俩领过证了，他们俩没领证。”林美。

　　“那领了不完了？他们正好在外国，还能办一场货真价实的教学婚礼，穿白纱，找神父宣誓什么的。”图海觉得很浪漫，就是有点为难，他看着林美的肚子发愁说，“那你现在这样，咱们就不能飞过去参加了。”

　　林美突然觉得心情也变轻松了。她一直认为天真是一项可贵的品质。以前是周罄，现在是图海。他们都带给她不同的视界。

　　她点头说：“是啊，确实是件好事。”

　　不过吃过晚饭，图海明白过来了，悄悄问她：“何棋还不知道？”

　　“周罄也是刚刚知道的。”林美悄悄说，这个事说起来很复杂。

　　“周罄不想嫁给何棋？”图海说。

　　男生的想法好像都是这样。林美觉得，她和周罄在知道怀孕后的感触都有种悲剧的命运感，比较感性。可男生这边怎么会发散到不愿意嫁给他们呢？

　　“当然没有。”林美肯定的说。

　　说实话，在发现怀孕后，想到已经领过证，林美真的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怀孕后怎么办，而是怎么跟家人解释。

　　所以她更能理解周罄现在的心情。

　　图海大概明白了，“这确实……有点难。”他皱眉想想说，“要不，我先去试探下何棋？”他觉得可能女生现在担心的问题是男方那边吧？只要确定何棋的心意，应该就行了。

　　林美想了下说：“还是先等周罄那边的信儿吧。”

　　晚上睡觉，林妈妈和林美睡，图海睡客厅。

　　林妈妈握住林美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妈不怪你。不过你不跟妈说，妈会担心啊。”

　　林美眼眶热了，她翻过来看着林妈妈，热泪滑出来。

　　“妈，我错了。”

　　林妈妈拿手替她把眼泪擦了，可是擦不及，只好直接拿被子往她脸上盖，“不哭了，跟妈说说，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美说实话了：“我当时特别想嫁给他。但我不知道我们合不合适，可能嫁了过几年就过不下去了呢？我们俩当时有很多问题……”全是现实问题，事实上这些问题现在还存在，而且很可能永远存在。但她到此时突然觉得那都是小菜一碟了。

　　“不行离了也不用跟你妈说是吧？”林妈妈听懂了，火冒三千丈！“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睡在客厅一直不安的图海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过来敲门：“妈，妈，妈，都是我的错，你别吵美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