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说谎的境界

    “糟糕！”姜飞在监控中看到杰克摩斯和米卡奇一起进了大楼，喃喃地对自己说：“好奇害死猫。”

    那是一部讲窥视的老电影，高档公寓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想窥视对方的生活，于是每个人也被对方所窥视，所谓你在看风景的时候，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你。好奇蔓延开来，最先发芽的地方是看不见触不到的阴暗角落，潮湿的地方充满生长力，未知的方向十有八九是迷惘，甚至是恐怖死亡。

    姜飞起身开门前，喝了半杯水压压惊，每次见到米卡奇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知道是杜洛留下的后遗症，还是自己与米卡奇犯冲，对，面对毒蛇一样的感觉。姜飞整了整衣服，笑容满面地打开了门，将杰克摩斯二人迎了进来，三个人象老朋友一样寒暄着，坐到了沙发上，姜飞走去咖啡机端来两杯咖啡。

    谈笑中，杰克摩斯说了自己的来意，姜飞走去拎来了那只一百年前的水桶，一个电影上经常看见的老式水桶，白铁皮，黑色的铁把手，看上去普普通通。米卡奇有些失望，杰克摩斯吹了声口哨说：“这就是于薇说的珍藏，真的舍得给我，那太好了。”

    姜飞笑笑，这是虞孟力的主意，他建议姜飞编制一个更加完善的身份，为此虞孟力制定了一个计划，现在姜飞能随意拿出的任何一样古董都是有价值的；当杰克摩斯用手机软件测试，这只铁桶的年代接近一百年，米卡奇猛然发现，这只铁桶没有被腐蚀，难道姜飞家里将这只铁桶收藏了上百年，到姜飞成年以后才拿出来用。

    米卡奇精神一震，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问：“姜飞，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能不能说说？”

    姜飞在两人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惊慌，带着苦涩的表情说：“那是一个痛苦的经历，我应该是个孤儿，被一个我喊叔叔的人收养，十二岁的时候他死了，我就一个人到处飘荡，最后落海，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米卡奇情愿没听过这个故事和解释，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姜飞在隐瞒什么，含笑问：“你的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似乎你没有上过大学？”

    杰克摩斯晓得米卡奇又犯职业病了，姜飞既然准备了第一个答案，就是为了在第二个答案中出奇制胜；果然姜飞多了活力说：“我师父，他从没告诉我他的姓名，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但是他总能找到我。好吧，我告诉你实情，是去年我和师傅分手的时候他让我来的，但是我到现在没有见过他。”

    神奇的一笔，米卡奇不由得仔细打量姜飞，想要观察出姜飞的话是真是假；姜飞的坐姿很放松，估计要不是怕失礼，能躺在沙发上。杰克摩斯几乎要拼命鼓掌，什么是说谎的高境界，就是象姜飞这样，明摆着是满口谎言，但是有合理的地方，经得起推敲；姜飞所说的那个师傅，有着隐士的作风，才可能培养出姜飞这样的弟子。

    米卡奇很想把姜飞带到警局，让姜飞在黑暗的小号子里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头去回想，看看到底能想起些什么来；杰克摩斯已经抢先提问：“姜飞，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师父长相，我知道他是你最亲的人，你也一定很想找到他。”

    说得好，不愧是大伽，米卡奇来了兴趣；姜飞打开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拼起来的人像，姜飞有点寂寥地说：“这是我请Linda帮我拼出的照片，虽然有些细节不大像，但是有六七分真，那天Linda在拼图的时候，我有个奇怪的感觉，我师父的长相似乎每次见面都有所变化，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这是一句更让人难以判断的话，人的长相其实是不断变化的，但是作为专业人士，杰克摩斯和米卡奇都下意识地认为，姜飞的师父肯定是故意做的改变。姜飞既然拼出了图，肯定已经在网上搜寻过了，但是没有发现；杰克摩斯飞快地拍下照片说：“我回去帮你找找，公开的网络系统上，是缺少一些身份特殊的人。”

    米卡奇暗恨自己的反应速度慢，急忙跟着拍了照片说：“警局的系统里有一个保密的图库，我可以帮你试试，你放心，就算他是什么特殊人物，也与你无关。”

    姜飞等两人拍完照，收起手机说：“那我就谢谢你们了。”

    等两人走后，姜飞打了个电话给虞孟力，说的是海洋俱乐部和周五聚餐的事，但是话里的暗语告诉虞孟力，杰克摩斯与米卡奇已经开始寻找那个人了。姜飞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虞孟力告诉他，那个人是虞孟力跟踪了十年的目标，在三年前就被虞孟力干掉了；并且虞孟力给姜飞看了那个人从三十岁到四十岁、五十岁时的照片，足足有二十张。

    姜飞放下电话，就看到甄伯坚发来的一封热情洋溢的邮件，抄送了敦汇所有的高管和中层，五分钟前，汤姆发来正式的通知，对磐云的供应商资格审查通过了；甄伯坚在邮件中，狠狠夸奖了姜飞做出的努力，展示了自己对未来的信心。姜飞还没看完甄伯坚的邮件，就发现一转眼又来了十几封邮件，看提示都是祝贺的同事发来的。

    姜飞一一回复完邮件，才发现海峡板上，磐云股份已经上涨了百分之四十七，姜飞大致晓得甄伯坚拥有的股份，一反一复估计能挣六百万，难怪这么高兴。手机发出提醒，财务已经把后面的三十万方舟币打到自己的私人账上；自由港是免税城市，就是这点好，不需要费尽心思拿发票来冲账，财务明确提醒能有多少来充多少。

    一下子有了几十万自己能做主的钱，姜飞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直接给于薇转了十五万，告诉于薇，全部要拿发票来冲账。这一点姜飞心里有数，于薇回去后哪怕买一斤水果都能开到发票，姜飞的想法就是把于薇带回来的发票和自己在好运酒楼、海洋俱乐部的发票给财务，不能让那边太难做了。

    于薇飞速地回了个“谢谢”，后面是三个不同的卡通惊讶表情，恐怕既惊讶姜飞的大胆，也在惊讶姜飞钱的来路。楚迪文不合时宜地打来了电话：“姜飞，你走了那条关系，最后让汤姆同意了。”

    楚迪文手眼通天，公司内部已经传得到处都是的邮件瞒不了他；姜飞稳稳地说：“我这次是瞎猫撞见死耗子，回来后和汤姆电话联系了两次，原准备周日去微林镇再做点工作，没想到还没开始，汤姆就同意。”

    楚迪文很不满意这种答复，汤姆是那种发善心讲感情的人吗？可是楚迪文从几个方面都验证过，姜飞这一阵子真的没离开过元望市，楚迪文想到了布洛克，那个神秘的人物或许有这种非所思议的能力，自己在微林镇的那几个人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没有被送到警局，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楚迪文顿了顿说：“姜飞，这件事你别怪许茹，一切都是我要他做的，你和那边的人说一声，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姜飞很意外楚迪文的坦白，旋即明白许茹对楚迪文的重要性，一旦被布洛克的人盯上，兴许许多机密就不存在。但是姜飞不相信楚迪文这种看上去诚恳的承诺，一个骨子里阴险的人，所有的冠冕堂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以后不承认用的，姜飞淡淡地敷衍说：“如果我能见到他们，我会对他们说的。”

    姜飞不想骗人，哪怕楚迪文会因此联想翩翩，甚至憎恨自己，姜飞也不愿意骗人；生意场上也是需要底线的，这些天姜飞已经知道不少磐云当时的内幕。楚迪文要是稍微为别人着想一点，不为了自己的无理要求去要挟自己的上家和朋友，汤姆他们就不会在订单上为难磐云公司，给做空机构打击磐云的机会。更何况，在马丁教授的死，在实验室的争夺上，楚迪文不是一点嫌疑都没有。

    甄伯坚又发来一封邮件，这次没有抄送任何人，单独通知姜飞，把手头上正在做业务的工厂全部交给磐云的聂总，正在试做的工厂留给办事处，后面与虞孟力安排的人对接。虞孟力的出版社与订单风马牛不相关，虞孟力和杰克摩斯等人的身份太特殊，最后虞孟力与甄伯坚商议定，派人加入敦汇办事处做订单，成功后将办事处单独改建为公司。

    姜飞立即给聂总去了邮件，抄送甄伯坚等人；事实上这些加工厂已经被磐云的业务员接手，现在就是走一个形式，以确保将来不会出问题。聂总用和蔼客气的语气表示了淡淡的感谢，姜飞似乎看见聂总叼着香烟冷笑的样子；姜飞甩甩头，自己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往往一工作就投入太深。

    姜飞抬起头，意外地看见窗外有一架无人机在盘旋，以为是有人寄来的快件，走到窗口才发现，实在对办公室在拍照，镜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敦汇公司有过这方面的教材，姜飞立即关上窗子，向总部汇报。文森很快打来电话，告诉姜飞，不用担心，监控已经拍到了这架无人机，并且报了警。

    姜飞重新打开窗子，就看见那架无人机正在远遁，两家警方的机器人飞行器，正在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路远去。姜飞松了口气，看看到了中午饭点，关好办公室门窗，独自走下楼去；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警方很快给了公司回音，无人机在空中自动分解了，具体的情况要等案情深入才可以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大部分的警员已经陆陆续续下班，看了大半天屏幕的米卡奇正昏昏欲睡，被身边观察屏幕的警员的惊叫声惊醒，不禁吓了一跳，张口就问：“有结果了吗？”

    警员有些兴奋地说：“是落叶门，应该是青瓷，虽然只有几分像，但是这个人见姜飞的时候，应该是化装的。青瓷在十几年前去了南美，从此就在视线之外，但是三年前失踪了。”

    落叶门原先也是一个很有名的文物集团，与黄金帮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在国际刑警的主导下，在一夜之间被连锅端掉，就连三处秘库都被警方查获，一次性收缴的文物价值十亿。剩下的成员几乎全部自首，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专门造假的九品，一个是专门做鉴定的青瓷。

    当时有个很尴尬的情况，除了自杀的老大红叶，没有人见过两人，警方手中只有模糊的照片，计算机经过分析找到了两个嫌疑的目标，都是文物界的名人。这个疑似青瓷的人叫余奥斯，几年前移民巴西的萨尔瓦多；米卡奇兴奋地从椅子弹起来，打电话给巴西的同事请求支援。

    米卡奇等到夜里一点多钟，终于接到了巴西的电话，那边的同事确定，余奥斯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考古学家，这些年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入境记录；最关键的是，七年前余奥斯的双腿得了风湿，一直是坐着轮椅出入，根本不可能去任何地方。又走进了死胡同，米卡奇愤怒地拍了下桌子，难道自己真的怀疑错了，真的要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