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大人，时代变了

    布莱克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想当年，驰骋宇宙的“十全海贼团”中，唯有缪顿所属的死星海盗团走的是高科技平推流，其他九个团的运作模式和维京人海盗所差无几，团内科技含量最高的就是那艘飞船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靠着人力和超人之力来达成的。比如说红环海盗团到了一个新地方，要攻城略地，塞西尔·红环第一个想到的办法绝对是先往目标所在的城市里施加血魔法或者枯萎魔法，等削弱得差不多了，海盗团再一声大喝登陆。绝对不会是派几千个几万个登陆舱从天而降，先把地面整个儿犁一遍再冲出来八万精兵一通猛扫。


    而现在……虽然状况还没到那个地步，但已经初具那种可怕的规模。这些铁塔一般的终极哨兵如饿狼扑食一般冲将过来，抡起拳头的那一刻，纳米金属开始以几块的速度下载冷兵器模型，变成了一柄类似打桩机的攻城锤。锤的末端突然喷射出两道带粒子特效的火焰，“轰隆”一声，在反冲力的作用之下，这柄自带加速大锤毫不留情地击中了布莱克的脸，反手又将他锤了一个倒栽葱，砸到地里又弹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仿佛一个被随手丢弃的塑料袋。


    “咚——！”


    伟大的血族之王脸朝下栽入雪地，费了点儿劲才勉强爬起来，还觉得耳朵里头嗡嗡地响。方才那一下要是落到人身上，甭管那个人多壮，就是有州长那么壮实，估计也已经被打成肉酱了……而布莱克甚至连脸都没变形，他只是觉着脑子里晕乎乎的，像刚从过山车上面下来一样。


    “混账……”血族之王何曾受过这样的冒犯，他身负着一族之王的高贵血统，走到哪里，别人总会给三分薄面。虽说塞西尔·红环是死透了，但血族还在，宇宙中有无数党羽拥簇着他们的王，他们就是布莱克最最坚实的后盾。任何想要惹他的人，都要考虑到这支数量庞大的后援军，要考虑到他们有没有能力硬接下数亿万血族的愤怒。


    然而大雄脑子里好像完全没这个概念。


    这一点，让布莱克最为恼火，几乎咬碎了一口好牙。


    他颤颤巍巍地扶住膝盖，喘了两口气，身上的七个红环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急速闪烁起来。布莱克一声怒吼，做了个“歌颂太阳”的中二姿势，但见几滴纯净如红宝石般的鲜血从他的手腕处渗了出来。血族之王的鲜血和成了精没啥区别，短短几秒钟，它们就像接触到空气之后的细菌一般大量繁殖，盘旋而上，最终构成了一把带着倒刺、无比精致的血红色长剑。他反握住长剑的剑柄，耍了两下剑花，只见到一片猩红色的寒光将其包围。


    “来吧，你们这些比驴子还要低贱的东西……”兵刃在手，布莱克似乎一点都不虚，竟然还冲着终极哨兵踱步而去，“为你们毫无意义的生命忏悔吧！”


    血色的长剑如苍龙一般呼啸而出，大雄注意到，这把剑的剑身几乎没有厚度，薄的出奇，同时却有着不可思议的锋利程度。不得不说，布莱克的剑术水平总算还有点儿高人风范，大概是因为剑是贵族必备的武器吧……一把长剑在手，他就能在终极哨兵们组成的阵型里左冲右突，说来也怪，这一剑劈过来仿佛自带着不得了的伏魔，直接就把哨兵的身体分成两半。切口处平整笔直，仿佛根本不是被利器切开的，而是它十分自然地“断”成两节。


    眼看着这些大铁疙瘩一个一个地往上冲，自己只需要挥剑就行，他们变形出来的圆盾根本无法挡住利刃的劈砍。布莱克心中大喜，力气仿佛从浑身上下涌了出来一般，挥砍的动作也变快不少——果然这才应该是剧情的合理站开方式嘛！就凭这些笨头笨脑，脑细胞还没有鹅多的家伙，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先前的那两下都是凑巧罢了……


    ……


    “这样啊……”大雄幽幽地叹了口气，落在布莱尔耳中，当真比恶魔的呼吸还要瘆人，“你的剑术水平倒也有几分厉害，但说死了，也就是这点儿程度……我已经完全了解了。哨兵，不必再试了，解除近身搏斗的设置锁，自由开火。”


    布莱克远远听到了这则命令，先是一怔，随即一股恶寒攀上了他的脊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从刚才开始，自己好像是冲入敌营，抡起宝剑大杀特杀，按理说已经砍死不少机器人了……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机器人在和自己交战，他们就像无穷无尽的沼泽泥巴怪一样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跑过来，变出那些可笑的冷兵器，然后被自己一剑砍死。这个过程，已经整整持续了五分钟。


    那个家伙……他是在收集我的战斗数据吗？用这些没有脑子的东西拖住我，逼我出手，然后解析我的格斗模式？


    布莱克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大雄。


    下一刻，那些方才还像鹅一样弱智的哨兵纷纷开启飞行载具，远离布莱克，从八个方向将他包围在中心。紧接着这些大家伙们做了一个相当诡异的动作——下半身站直、上半身微微前倾，反射金属光泽的半圆形头颅竟然像怪兽的口器般一点点分裂、张开，逐渐张到一个可以把下颚完全裂开的程度。“喀啦啦”的金属声音令人牙酸，哨兵们的脑袋就像一朵奇异的花一般呈弧形张开，露出里面仿佛无底隧道一般的深渊巨口。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只不过看了一眼，布莱克就感觉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都在发冷，san值狂掉。


    “嗡————”


    令人心悸的充能声缓缓响起，哨兵大张开的口器中，隐隐透露出岩浆一般的明亮光芒。


    “区域性氦闪耀，启动。”


    “轰——！！”“轰————！！”……


    伴随着最后通牒，八道亮如熔岩的橙色光芒从他们的口器中一齐射出，完完全全落在了布莱克身上，几乎将他的身影完全淹没在一个半径为二十米的硕大光球之中。这颗硕大的光球是八道氦闪耀射线的汇聚点，它像一盏运转过载的灯一样闪个没完，体积也在每时每刻发生变化。从它成型的一瞬间，周遭的地形就被无差别破坏了，地面直接融化成气态，往下四十米范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全被烧干了。稍远一些的土地也被烧的一片赤红色，这要是让什么活物掉上去，八成得活活烤死。


    众所周知，氦闪耀是恒星内部的高强度化学反应，利用轻核聚变的方式反应掉氢氦燃料，并将其能量以辐射的形式放出去，与恒星本身巨大体积带来的重力相互对抗。巧得很，哨兵体内的能量来源也是轻核聚变，它们可以通过模拟太阳内部的反应过程，来放出指向性高能辐射流，虽说规模与真的恒星没法儿比，但基础原理都是一样的，它们放出来的确确实实就是一连串小太阳。


    太阳，光是外表的温度就达到六千摄氏度，丢上去鬼神不活。


    单体哨兵放出一串氦闪耀，所产生的热能足够在三秒钟之内将一座山峰的上半部分完全荡平。由于其能量性质是一致的，多个哨兵联机可以达到威力增倍的效果，几乎可以用“神挡杀神”来形容。现在南极大陆还没有被烧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哨兵刻意调低了自己的输出，并且八个方向的氦闪耀多多少少抵消了一部分彼此的能量。至少在地球上，要论起输出份额，唯一比哨兵高的就是大雄的荷电粒子炮……


    22世纪，像这样的离子武器是被明令禁止研究的。因为其杀伤力实在太大，可控性又很低，万一被什么丧心病狂的人掌握了，用来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


    一个残破的身影从光球里冲了出来。


    与方才的游刃有余相比，此刻的布莱克彻底没有了一丁点“高贵”“典雅”的气质，他像一条落魄的、被人追赶的流浪狗，从氦闪耀球中逃窜而出。众所周知，血族是畏惧阳光的。虽说布莱克的血统更强一些，不畏惧阳光，但大雄所做的无异于是直接把太阳浇到他脑袋上，再厉害的血族也受不了这个……于是乎，布莱克的大半张脸都被烫掉了一层皮，左手已经几乎要熟透了，浑身上下一块完整的好皮都没有。


    他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大雄没有在开玩笑，只要这些哨兵保持着这样的高频率输出，是真的可以杀死自己的……即便假设这种高能输出会使哨兵过载，让他们进入一种冷却状态，大雄也只需要亲自上阵，来和自己缠斗即可——经过刚才的休息，他的体力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反观自己呢？爆环的本质就是消耗血脉，此时此刻，体能已经要被榨干了。在这个战场上多呆一秒，死亡的概率就增加一分，而且这个过程完全不可逆！


    必须要逃走！


    离开这里，回去向叩狉帝复命，向他描述大雄的威胁性，请他再拨下更多的兵力、人力，然后再回来！


    打定主意，布莱克一蹬腿，朝着天际直飞出去。布莱克·红环，这个征服过至高航线的伟大贵族后裔，此刻却不得不像欠了一屁股债一般疲于奔命，甚至连放句狠话的时间都没有。眼看着天空在一点一点靠近，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刮过，布莱克不敢回头，只好暗自在心里骂道：终有一日我会再回来的！等那一天到来，我要让你爱的所有人都无比痛苦地死去，我要剥掉他们的皮！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啪嗒！”


    他的脚踝被一幅冰冷的手扣住，恐惧和绝望像跗骨之蛇一般盘旋上来，让他的瞳孔猛地张大。


    哨兵……就在他身后。


    “大人。‘红环’大人。”大雄充满讥讽的声音在布莱克耳中响起，“时代变了。”


    “不——————！！！”


    随着一声惨叫，布莱克被从天上狠狠拽了下来，一路倒飞，像甩出去的链球一般被扔进了南极大陆，扔进了方才八道氦闪耀射线砸出来的那个大坑之中。脸着地的一瞬间，氦反应的味道就充斥了他的五感——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小太阳，氦闪的余热让他痛苦地惨叫着，其声凄厉，仿佛中枪的野禽。


    当他狼狈抬头的一瞬间，才是真正的绝望。


    哨兵。


    漫天遍野的哨兵机器人从天的那一端浮现出来，缓缓悬浮在天上，无数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他。有的远，有的近……粗略一数，数量大约有近百来个，并且还在增多。数不清的传送门在半空中打开，伴随着湛蓝色的光芒，一个又一个哨兵同伴飞将而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都不需要用氦闪，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爆环能提供的力量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他们轮番上阵，用拳头都能把自己活活打死。


    ————


    正值此时，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忽然闯入阵中，一把捞起了布莱克。二者接触的一瞬，布莱克身上的高温传导至来人身上，爆发出一阵“嘶嘶”声，将他的皮肉烫伤了一部分。来人倒也是个硬汉，一声不吭地抱起布莱克，半句怨言都没有。


    “希恩？”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还活着？”


    “是的，少主人，我是最后一个泰坦。”希恩·泰坦笃定地说道，“泰坦族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罢，他转过身，面对着无数严阵以待的哨兵，希恩紫电一般的目光穿过他们，一直看向立在冰山上的大雄。深深地看了一眼，像是要将大雄的容貌彻底刻在脑中一样，希恩方才转过头去，抬起大手，将一个瓶装的粉末摔在地上。“哐啷”一声脆响，玻璃制品被摔了个粉粹，恰好刮起一阵大风，将粉色的烟雾吹起来，二人就这么隐入了雾中。


    消失不见了。


    大雾散去，唯有这遍地疮痍的南极大陆见证了刚才发生的一场恶战。


    大雄沉默地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