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RE.CREATORS（六）

    在亲自来之前，大雄一直以为像阿尔泰尔这样高端的反派，一定住在某个特别厉害的空间里面……不说什么琼楼玉宇，至少也得是像布鲁斯的蝙蝠洞那样，摆满了世界顶级的军火武器，从画风上就充斥着一股“老娘不是好惹”这样的信息才对。


    结果，当他按着地图上的坐标瞬移过来之后，被眼前的景象彻彻底底地唬住了。


    破破烂烂……凭直觉，他猜这应该是某座已经被废弃，但还没来得及拆掉的纺织厂内部。厂内共有两层，地上铺满了灰尘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生产的报纸，墙壁上可以看到很明显的锈蚀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令人作呕的气味……估计这样的破地方也没有人愿意收购，所以就一直废弃在这儿了，在无人问津中慢慢腐烂、生尘。


    正对面摆着一张姑且还算能看的沙发……有很多弹簧都从里面裂开来了。阿尔泰尔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地坐在沙发上面，似乎对大雄的造访毫不意外。她那雪白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肮脏的沙发后面，却不见沾上半点尘渍，如同淤泥之中绽放的白莲花一般纯净美丽。


    有四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三男一女，穿着打扮更是千奇百怪，就像是把四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凑出来，然后摆在一起。


    ……


    “说什么没有同伴……”大雄又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一个“即便被攻击也可以随时退开”的距离上，“你这边的人不是还挺多的嘛。”


    “就人数上而言，确实不少。”阿尔泰尔洒脱地笑了笑，“但……这些人会聚在余的身边，只是因为余向他们许下了各种各样的承诺，而他们则或多或少相信余有满足他们愿望的能力。他们或许会出力，却绝对不会像赛蕾嘉殿下对米特奥拉小姐那样忠心耿耿，这便是区别所在。”


    这句话，无疑是在指摘她的手下暗藏反意……然而让大雄意外的是，这四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出言反驳，等于说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被双方接受并认可的。阿尔泰尔的“手下”们，完全是出于利益才会聚拢在她身边，而一旦无利可图，这些人也许就会像猢狲一样散去。


    敢于将这一层关系当着外人公开、点明，可见她是有多自信啊……


    “野比殿下，余希望你这次前来，是已经考虑清楚了……”她再次向大雄抛出了橄榄枝，“选择成为余的盟友，你能得到的东西会远远超过成为余的敌人，这是无需辩驳的事实。”


    她伸出手指，轻轻往空中一点，便浮现出一幕蓝色的动态影像。


    是哆啦A梦！


    他被放置在一个胶囊状的钢铁器皿之中，看上去已经关闭了电源，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器皿中盛着某种未知的液体，应该是用来保养机器人躯体的。放眼望去，还有许许多多的猫型机器人和他放在一起，也都一样关闭了电源。其他的机器人都是黄色的，哆啦A梦蓝色的身体在他们中间非常显眼……微弱的光芒在他的身体上反射着，仅能照亮有限的一小片区域。


    大雄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气闷，像是被重重地擂了一锤似的，猛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久违的“嗡嗡”声再次于耳边响起，心脏的跳动声如同战鼓，泵动在血液之中。


    “哈，哈……”他有些艰难地喘了两口气，吞下舌尖的唾液，问道“这……这是什么？”


    “余拥有隔着虚空观察多元宇宙的能力。”阿尔泰尔的声音凉凉的，但只要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她强行压抑下去的那股骄傲，“你现在看到的，正是你那位挚友的现状……在你们的‘二十二世纪’，地球和一个名叫‘宇宙泛文明联合调停中心’的组织接触，科技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相对的，各种组织横空出世，使得政令机构变得复杂而臃肿。时空管院下达指令终结了跨时空旅行，然而，这些机器人该如何处理却成了一个难题……”


    “是全体销毁？还是抹消记忆，投入使用？由于先前跨时空的机器人太多了，要想一个一个审判过来实在太花时间，目前也没有精力去做这个。为此，机器人仲裁协会和联邦政府发生了意见冲突，于是这些机器人就暂时被冷藏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项政见上的争执将会持续一百年到两百年，方才能决出结果。”


    “野比殿下，对你来说，这意味着你在乎的这位……机器人朋友？暂时平安无事了。”


    “哈，哈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悸动和兴奋，但眉毛还是快要飞起来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随便编了一段东西出来唬我？”


    “你可以不信，或者自行找办法验证。”阿尔泰尔摇了摇头，挥挥手，将面前的投影散去了，“这个小情报就当做是余赠送给你的……如果你愿意加入余的阵营，还有更多既得利益可以享受，余会和你分享一些……不属于人间的知识。和它们相比，这样的情报简直就是蝇头小利，不值一提。”


    “如何，野比殿下……差不多该做出最终决定了。”


    ————


    向下看去，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旋转一般，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大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不可兼得的，选了这个，就不得不放弃另一个，这个道理他很早就明白。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正在思考一个无比艰难的道德问题：究竟是数个世界无数条不相干的人命重要，还是自己挚友的性命重要？这样两难的困境一直都只会在小说或者动漫的世界里出现，大雄每每看到它们时，总将其当做无聊的小游戏一笑而过，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当真正面对阿尔泰尔时，他发现这个选择远比想象中的要难。


    ……


    “不……阿尔泰尔，不！”他绝望地抬起头，仿佛有千斤重的枷锁卡在他的琵琶骨上，让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吐出这几个字，“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站在生命的对立面。”


    阿尔泰尔的笑容渐渐变冷了，她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像是被辜负了那样，“……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发展，野比殿下。”


    “既然如此，就请你回去吧。”她对大雄下了逐客令，“你心中残存的道德和正义让你失去了这样宝贵的机会……虽然很遗憾，但若想要见到余的力量体系，就只能在下一次交战中了。而那时，也将会是你的死期……‘你们’，的死期。”


    然而，即便阿尔泰尔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雄却依旧没有动。他仍是立在原地，原本松开的五指一点一点握成拳，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在场的几位主角纷纷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势和力量正在空气中酝酿着，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隐藏在云层深处的闷雷。虽不显眼，却用那骇人的摩擦声震慑着天地之间的所有事物。


    阿尔泰尔身后，那位同样穿着军服的大叔忽然拔出枪，对准了大雄的左眼。


    “放下枪吧，布里茨。”阿尔泰尔微笑着说道，“余很感谢你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可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据我所知，野比殿下对于枪械的理解应该还在你之上。”


    “怎么感觉我被你给嫌弃了呢……”布里茨·托卡有些不爽地收起了枪，“没问题吗？这小子看着就来势汹汹啊。”


    “请放心吧。野比殿下的承认力确实很高，从表象上看，他非常危险。但只要余拿出全部的本事，他也无法……”


    大雄将右手迅速抬起，朝阿尔泰尔做了一个类似平推的手势。


    “咚！”


    上一秒还立在地面上的阿尔泰尔被念力精准地击飞，以音速朝后方飞了出去，转瞬间便击碎了纺织厂的墙壁，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大雄也是微微曲起膝盖，蓄力一跳，如出膛的炮弹一般飞射而出，直接用肉身撞碎了拦在眼前的那堵墙。地面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那便是他方才蓄力时给大地造成的反冲力！“隆隆”的巨响声这时方才扩散开来，纺织厂那年久失修的墙壁经过这么一撞，几乎都要整个塌下来了，钢筋和碎石止不住地往下落！


    “这里不行了，快撤出去！”布里茨朝其余三人大喊了一声，随即便调转身位，向外狂奔。直至此时，他才明白阿尔泰尔所说的“你们不是他对手”是一个多么精准的判断。


    “这小子到底从哪儿来的……”老刑警在心中吐槽道，“简直就是半个超人啊！”


    ————


    而另一边，大雄冲开了烟雾，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方才蓄力的那一记小跳给予了他惊人的动能，粗略估计一下，他现在应该是在海拔四十米左右的空中，并且仍然在平稳上升。哥斯拉的肢体力量彻底让他脱离了“智人”这个物种，现在的大雄，从各项数值上来说都和绿巨人无异。


    城市的剪影越来越小，家家户户中亮着的灯火也变得密集起来。


    可阿尔泰尔却不见了。


    ……


    “你一定是在想——念力的效果不应该把她击飞那么远的，对不对？”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略带着一点嘲弄的口气。


    大雄猛地在空中发动念力，使自己的身体悬停在半空之中，方便转身。在大约十五米的地方，阿尔泰尔也和他一样飘着，她的白发有如瀑布一样披散开来，接受着高空气流的吹拂，像极了随风飘舞的幡旗。


    “竟然选择挑战余……野比殿下，这将是你今天所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


    “明智还是失智，总要尝试过才知道。”大雄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妙，但在气势上，他总不能被盖过去，“我坚信自己不会输给你。”


    “……实在有趣。”阿尔泰尔舔了舔嘴唇，冷笑道，“那就试试看吧。正好也让余见识一下，虚无皇帝所选中的人类，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咚————！！”


    大雄没有再多言，脚下一蹬，便以念力作为驱动，朝阿尔泰尔笔直地飞了过去。区区十五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而下一刻，他已是反拧成拳，毫不留情地朝阿尔泰尔挥去。现有的肉体力量加持下，大雄的每一拳都和高速运动的磁悬浮列车没什么区别。这一下轰出去都带音爆的……而反观阿尔泰尔，却是无比淡然地用身体抗了三拳！


    “轰！”“轰！”“轰————！！”


    结结实实地三下打在对方身上，大雄的表情越来越惊愕，出手的力度也加到了最大。在他的计算中，这几下的出力都够把一个活人直接粉碎成液态了。谁知落到阿尔泰尔的身体上，不仅毫发无伤，甚至连让她后退一厘米都没能做到……仿佛这个人已经和空间钉在一起了，除了白色的长发随着惯性飘了几下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道，“难不成你和基多拉一样，是高次元生物？”


    “很遗憾，但你猜错了，野比殿下。你的攻击并未遭到偏转，全部落在了我身上。只可惜……你搞错了一件事。”阿尔泰尔的身体微微前倾，用冰冷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余可以穿行多元宇宙，换句话说……余的肉身能够耐受住虚空能的侵蚀，是由‘绝对混沌’和‘绝对秩序’所构成的高密度材料。”


    “用拳头来攻击余，就像用鸡蛋砸石头一样。”


    说罢，她伸出手，按在大雄的胸口位置，轻轻地向后一推。至少在大雄看来是“轻轻的”，简直就像孩提时代你的同桌和你开玩笑，往你身上推了一下……差不多那种感觉。


    然而，下一毫秒，他眼前的世界就呈现出线条式的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后退！


    “轰————！！”


    大雄化作一颗小小的流星，以三马赫的速度向下方的城市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