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和平主义者，降临！

    明明四周没有风，翠绿色的树叶却管自己跳起舞来，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数量竟然越来越多！从这个小小的绿色漩涡里，辛迪尔和缪顿均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和他们持有的不同，不是为了毁灭、争斗而存在。相反，其中蕴含着一股生机勃勃、万象更新的气息，草根埋在土壤中的气味随之传来，在这片已经寸草不生的荒原上格外突兀。


    终于，飘舞着的树叶落下，自然地铺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柔软舒适的脚垫。


    树·野比·斯图坦因静静地站在那堆叶子上，双手无比娴雅地叠在身前，冲二人微笑着。他的微笑被不同的文明圈赞誉为“永不褪色的笑容”，在公众面前，身着黑色大袍的树一直都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谈吐得体，动作轻快优雅、处变不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真正困扰他一般。眼下，即便是用镜面传送魔法来到几千万光年之外的地球，面对着他的二位同僚……树依旧显得相当镇定。


    至于躺倒在地上的大雄……他只是抽空瞥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别的评价了，好像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上午好。”树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看了看已经化作灰烬的练马区，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缪顿大将，辛迪尔大将。欢迎来到地球……这儿是我的故乡。或许该这么说，‘欢迎’，到我家来做客。”


    他别有所知地加重了“欢迎”两个字的语气，但不可思议的是，没有半点杀气从树身上露出来。即便辛迪尔对他用精神感应装置，所感受到的指数都在正常区间内，树的心灵就和他的微笑一样真诚、善良，饱含着宇宙间的慈悲爱意，仿佛神话中的圣洁人物，永远不会生气似的。


    但毫无疑问，他发怒了。


    而且怒的非常厉害……或许树能毫不费力地操纵心灵能量，骗过辛迪尔的精神探测器，但他不可能骗过缪顿。缪顿脑袋上的那对金角除了链接质子鲨之外，还会给他提供“预警”的能力，就这会儿，打桩机一样响的警铃已经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关都关不掉……缪顿思考了一会儿，要是把自己代入到树的背景下，自己恐怕做不到这么面色如常地暴怒。


    他能感觉到，树体内的魔法元素此刻异常活跃，甚至已经处在一个“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这在后者十几年内的工作生涯中都不常见。


    ————


    “可以和我说说嘛？你们大老远跑来地球一趟，肯定是收到元老会的征召令了吧？”树眯着眼睛到处走了两部，发现视野之内除了废土已经什么都没有之后，他又放弃了，“辛迪尔？”


    “……星云战神，顺位第五，树·野比·斯图坦因，声纹确认完毕，基因段确认完毕。与档案资料符合。”出于顺位压制，辛迪尔只好把自己收到的命令全都吐了出来，“下官（这是辛迪尔的谦辞，就官职来说，十二位星云战神彼此是平等的）收到利露露·麦·奥利瓦陛下的征召令，前往地球，增援缪顿大将，寻找并收容九级危险生物野比大雄……”


    “行了，你不用说的那么仔细，官方的报告总是很臃肿。”树看似和善地耸了耸肩，笑道，“总之，你是来逮捕他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大雄。


    “正是。”


    “那好……你逮捕他吧。”树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评价一件和他完全无关的事，“既然这是任务，你执行就是了，为什么会和缪顿发生冲突呢？”


    “斯图坦因大将，缪顿大将在执行任务的具体步骤上和我发生了一些冲突。根据测算，目标人物掌握高次元生物的能力，对宇联威慑值自动升至25，《宇联安理会第八号法案》生效。根据流程，需要先截断目标人物的部分器官，使其失去抵抗能力，在放入【时间静止囊】中运往赛托尔星，才能充分保证安全性……”


    “是吗？”树的微笑开始变得阴森起来，他歪了歪脑袋，直接打断了辛迪尔的叙述，“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打算截掉他身体的哪一部分？”


    “没有严格标准，理论上来说，都可以。”


    “缪顿不让你这么做？”树的笑容显得愈发可怕了。


    “正是，我感到无法理解。”辛迪尔还没有察觉到这两人姓名中间的“野比”到底有啥深意，（或者说，他的逻辑电路让他不会往这方面考虑）要不然一个情商正常的人看他们的表情都知道要闭嘴了，可他却仍旧接着往下说，“缪顿似乎在侦查期间和目标人物建立了独特情感联系，我强烈建议在此次任务后，让他去接受一次全面的心理检查。”


    “原来如此，我都了解了。”树别有意味地笑着，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昏迷的大雄走去，不急不缓地开口道，“确实，辛迪尔的每一步都是按照流程走的，单独摘出来看也完全合法，挑不出什么毛病。根据第八号法案，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情况，确实可以先截取目标的部分器官，等审判完成之后，再用微创手术修补其创伤……这都是合法合理的。”


    “但是，法令同样规定了一种情形——它的适用范围极其狭窄，自宇联建立以来，甚至都没用上过几次。”


    树走到大雄旁边，慢慢地蹲下来，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纪念建立宇联的五新神，尤其是‘播种者’和‘策划者’，当我们在宇宙内遇到持神血者时，我们都应该给予他们最高级别的礼遇。如果他（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在经过证实后，我们也无权判处他们死刑，最多只能判处终生监禁……总之，持神血者本身就不多见，会犯罪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这项法案几乎等于废案。”


    “辛迪尔大将，打开你的信号感应器，好好地观察一下吧。”


    ————


    ……


    “确认，目标人物为持神血者，体内涵盖有高浓度‘翡翠基因’。（神血的另一种称呼，是被播种者选中之人才有的东西）该项法案享有最高优先级，根据法令，对其肉体的迫害、折磨、损伤均为非法行为。”辛迪尔将身体半跪下来，朝大雄的方向微微一扣，行了个标准的礼。


    这也是铭刻在他电路中的一部分——遇到持神血者时，不管持的是哪个神，他都得行礼。


    “你看，有时候花点儿时间扫描一下，得出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不对？”树不怀好意地站起身，对辛迪尔笑道，“这样吧，辛迪尔……你先把他带回赛托尔星，然后向利露露上报这件事。之后结果怎么样，就不是我们这几个星云战神能控制的了。”


    “……你的建议合乎逻辑。”


    辛迪尔终于放弃了进攻的意图，将昏厥的大雄从地上抓起来，整个人往半空中一跳，“库库咔咔”地变回最初的那架三菱F-2战机，顺带着就把大雄的身体也放到驾驶舱去了。变形完毕之后，他又在半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引擎喷射出诡异的蓝紫色火焰，一骑绝尘而去。


    “轰————！！”


    剧烈的音爆声传来，将地面扬起一阵烟尘。


    飞到近两百米的高空时，辛迪尔开启了超时空跃迁系统。两道粉色的焰尾忽地一下从机翼喷出来，在辛迪尔的身边形成了一道奇异的防护罩。下一个瞬间，他就从天空中消失了……他的移动距离和缪顿差不多远，这么一下，估计已经到飞鸟系去了吧。


    ……


    “隆隆”的声音很快消停下来，偌大的荒原上，只剩下树和缪顿两个人。


    过了那么久，燥热的风终于再一次席卷大地，将冷却下来的碳渣吹得四处纷飞。


    “呐，缪顿。”辛迪尔离开之后，树的笑容终于变得开朗了一些，也不再称呼缪顿为“大将”了，“那个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吗？”缪顿反冲了他一句，“我可不是辛迪尔，你问什么就答什么……只是一个地球人罢了，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是吗？我原以为你也和我一样的……”树做出一幅了然于心的微笑，说道，“当年，我只是这颗星球上一株随时可能枯萎的树苗，就种在那边那个方向的一座后山上……那时候，据说后山要被人开发了，就是这个人类把我挖回去的。后来，他们用了一种非常神奇的道具使我有了神志，接着又是一连串大冒险……最终我选择留下，留在绿星，这才有了今天你看到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地球人正是我的父亲。”


    “野比大雄真的是个很伟大的人。”树向着远方眺望，目力所及之处却尽是一片死去的荒土，“能和他产生联系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又或者说，缘分。我和你之间也有这样的缘分，我能感觉到……你之后也会渐渐明白的。”


    漆黑色的大袍开始猎猎作响，树集中精神、不再多言，十指并拢在一起，结印的手法更是快的眼花缭乱，让旁观的缪顿不禁咋舌。而随着他的动作，翠绿色的星光一点一滴地从各处涌过来，汇聚在他的指尖，使那一小部分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待到绿芒的浓度汇聚足了，竟是在树的指尖上兜兜转转，形成了一团翠绿色的火苗，有如祖母绿宝石一般闪烁着星辰的光辉。


    树睁开双目，大喝一声，如祭起法器一般将这朵小火苗举过头顶，又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地面掷去。


    “轰————！！”


    翠绿色的火焰倒卷而起，以近乎光的速度扩散开去。火苗燃到之处，便有一股怡然的花香飘过，几乎是转瞬之间黄色的荒土消失殆尽，练马区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大多数人都维持着上一秒的姿态，兀自管自己上班、学习。质量点打击扩散的时差最多只有一秒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以群体记忆反而不用刻意去调整。


    几分钟之前，被辛迪尔尽数毁灭掉的东西，又被树在眨眼之间抢救回来了……


    ————


    白魔法。治愈魔法——万象苏生。


    树缓缓地抽回手，再度立在故乡的柏油马路上，感受着微风的吹拂。天空如蓝宝石一样澄澈透明，空气中仍旧是那股带着麦杆般的熟悉气味，让树不禁联想到了自己还在地球上时的生活。


    “……就是这样，缪顿，你应该坦率一点。”他转过头，对缪顿微笑道，“很多时候，如果你不将心中的情感明确表达出来，别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我知道。”缪顿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再度用念力拴住方才随着练马区一并化作灰烬的三浦和哉，并将其整个人从桥洞下面提了上来，“既然地球上的事务都处理完了……那我们就回去吧。将大雄一个人放在辛迪尔手里……我总觉得不放心。”


    “这点你倒是不必过于担心。辛迪尔是麦加托比亚人设计出来的机器人，虽然具备高智能，但正子脑的电路总还是保留了一些ai的特性——是个死脑筋。既然他已经检索出了大雄体内的神血，就不会再以任何形式伤害他了。”树抬起头，瞥了一眼万里无云的碧空，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审判上，给大雄争取到一个‘无罪释放’。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星云战神是无权参加元老会审判的！”缪顿别有深意地强调着，“就算是旁听，我们也得给他们打申请……连在场都做不到，何谈争取呢？”


    “……我会想办法的。”树再次露出了那种可靠的笑容。


    但当他注意到像一只烧鸡那样被吊在空中的三浦时，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在来这里之前，树早已经根据报告了解过这个人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老实说三浦也够倒霉的，一下子就惹上了两个能一击爆星的男人，其未来之悲惨可以想象……


    “这个人，等我们研究完了融合在他身上的冰霜巨人之力后，就没用了吧？”


    树从未在任何场合用这种语气说过话，这轻蔑到极致的口吻，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一次性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随便丢掉。这和他平日里在公众面前的形象颇多偏差。


    但不知为何，缪顿特别能理解他。


    “是的。”他如此回答道，“实验完成之后……他就没用了，我会处理掉的。”


    “哦……”树露出了巫师一般的笑容，“缪顿，到时候，请务必做的让他痛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