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时崎狂三（三）

    像这样邪气凛然的死亡威胁，大雄已经不知道收到多少次了，这一次他仍旧没当回事。


    他只是习惯性地耸耸肩，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略微将脑袋偏过来，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如此强大的力量，被老师这样的老好人掌握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不如……就把它们全都交给我吧。精灵之间可以通过相互吞噬来提升灵力，而如果有人能够吞掉老师……”她媚眼如丝地看着大雄，上下扫视，简直像是蜘蛛精打量唐僧的眼神，“能够获得的灵力简直不可想象！”


    “先不提你说的计划有多扯。”大雄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地说道，“你要那么多灵力做什么呢？”


    “这就不牢老师操心了。”狂三神秘莫测地笑笑，“每个人都有秘密，老师有，我当然也有。这些灵力是我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本来，我是想要从五河士道身上摄取到的，那个少年身上也有着巨大的灵力储存。但由于一些原因，我失败了……紧接着老师你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突然注意到——有如此庞大、纯净，且深不见底的能量源就这么突兀地闯入了我的生活，如果能得到你，士道……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女孩就坐在对面，心平气和地和自己商量着这个话题，这让大雄觉得有些滑稽。他心说还真有意思，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想靠嘴遁让目标自己自杀的。狂三不可能用武力杀死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心理上的博弈，她希望在不断的试探中找准自己的弱点，然后对此施以压力，最后让自己心甘情愿地自杀而亡，成为她的养料。


    做梦。


    “你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你就有可能再度将目标转向士道吗？”大雄深信自己在话术方面有充足的经验，并不会落于下风，“比起我，那小子本身没什么战斗经验，只不过周围可能有几个精灵做他的保镖……但相信我，她们捆在一起的战斗力也未必有我高。说不定以他做目标更合适一些呢。”


    他决定重新握住主动权，连珠炮一般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上一次光临AST天宫市基地，我也稍微翻了翻关于你们精灵的资料。现世的精灵并不止你们几个吧？可以想象，之后士道也会想办法和更多精灵接触，将她们‘无害化’。但那些精灵也必须和士道住在一起，这么一来……你下手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了吧？士道的封印能力并没有多强，灵力随时会回流，而一旦回流，你要面对的就是好几个和你一样的精灵‘保镖’。这种情况下，你的赢面只会越来越小。”


    “真可怕啊~~老师。”狂三并未被这一番话吓到，反而第一次露出稍显惊讶的表情，“你的行动力实在太高了，又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又能打，脑子转的又快。越是和你人生商谈，我就越好奇你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老师这样的人才呢？”


    “但是啊，老师，即便是你这么聪明，有一点你还是误会了。”她以非常淑女的姿势交叠双手，巧笑嫣然地说道，“我没打算再对士道下手。究其根本，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笨，你能看清楚的局面我差不多都能看清……论武力，我不是你的对手；论人数，士道那边的精灵数量要远大于我，而且在未来还会不断增加。仔细想想，我根本不可能在武力上压迫你们了。想要达到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劝说老师自杀……因为以我对士道的了解，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的。”


    大雄莫名被她的话气笑了，“你觉得我就会答应了？”


    “反正老师是个老好人，不会对淑女动手的，对不对？只要我不主动攻击老师，不以别人的性命做威胁，不做那些在老师眼里很过分的事……仅仅只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并不足以让老师对我产生杀心，试试看又不要钱。”她露出了小恶魔一样的笑容，并十分精准地踩中了大雄的软肋，“像老师这样的好人，实在是太好糊弄了。”


    “你迟早有一天被自己玩死。”大雄面无表情地说道。


    “报告上说，你在世界各个地方游历，杀掉的人至少也在一万以上，这是真的吗？”


    “……”狂三敏锐地察觉到了大雄语调里的细小变化，料想这场漫长的博弈已经走到最后阶段，双方要开始逐渐摊牌了。但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还是像普通少女那样微笑着点点头，仿佛做了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似的，“嗯，老师说的没错，‘至少’是一万个人。但考虑到我拖入‘影子’里啃食掉的人，实际数目可能会更多一些。我喜欢杀人，也喜欢被杀，AST那边时不时会派人来杀我，也有过成功的经历……过去的我死过很多次，未来的我也不避讳死亡。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了。”


    她的笑容逐渐可怖起来，红色的眼眸中闪出几寸暴虐的光芒，“如何，老师？还会对我这种人有什么怜悯吗？说实话吧，从见到你的第一次起，我就一直很讨厌你的眼睛……那双强者的眼睛深处却透露着和士道一样的东西。你在可怜我吗？可怜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呵……收起那些虚伪的慈悲吧，老师，你只需要把你的灵力交给我就好了。否则的话，我不得不继续流浪在各个国家之间，靠夺取普通人类的灵气来补充力量。”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大雄仍旧显得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自乱阵脚地急着辩驳。


    他还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背后，窗外的天空已经化为深沉的漆黑色，唯有天空边际的一角还残留着些许红霞的痕迹。淡漠的光照进窗棂，大雄像一尊雕刻好的石像，每一处棱角都显得很有分量。


    ……


    “……让我说完。”他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AST 不会去调查你杀人的动机、目的，但是我会。我运用某种‘时间回溯’的能力看了一下你杀人的全过程，一个晚上的时间，我看不了太多，但大致也找到一些规律……你杀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恶人’，只不过恶的成分有所不同。上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海盗，下到躲在路边草丛虐待动物的不良青年，或者是那些满嘴谎言、谋取民膏的无耻政客……总而言之，你杀的就是这些人。至于那些良善、本分的人，你反而很少去碰，至少在我看的几次记忆中都没有。”


    “我无意指摘你的人格……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这么做。尽管老师我没亲手杀过人，但很多人都是因我而死的。就人数而言，可能比你直接动手杀的还要多。”大雄如此坦言道，说这句话时，前几次冒险经历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所以，你说的对，我还是会继续用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你。时崎同学，或许我和士道在某些深层的地方很相像……我们都希望能拯救见到的每一个人。


    只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他，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这一点。”


    “……”


    这下轮到狂三有些尴尬了。


    人家话没说完就是一顿输出，占尽上风，结果大雄反手就是一张感情牌压过来，牌上面写着“我其实什么都理解你”。即便是像狂三这样铁石心肠的精灵，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波澜……此前很少有人能这么做。一听到狂三杀过一万多个人，基本上所有人都躲着她走，AST的战士更是将其视作十恶不赦之人，恨不能斩草除根。士道倒是相信自己，但他的“相信”是一种近乎无条件的相信，没有什么依据。


    大雄又和他不一样，他不仅相信自己，还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之前从没有人在自己身上下这么大功夫。


    “让我们重新回到起点吧，时崎同学，时间也不早了……”大雄用他高超的话术再度抢回主动权，微微一笑，“我是真的想要帮助你。但帮助你是有前提的，我们两个得坦诚相待……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呢？”


    “……不可能的。”迄今为止，狂三头一次在博弈中露出颓势，她也知道谈判的规律，这种气势如虹进攻的势头一旦被打碎，就再也无法恢复了。她只好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只有‘十二之弹’可以做到。”


    见她终于打开了一丁点心扉，大雄暗自松了口气，继续煽风点火，“十二之弹……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只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才能发动的技能，它可以把我送回过去。”狂三如此解释道，“我要回到过去做一件事……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就和老师你无关了。总而言之，我需要庞大份额的灵力，就是为了穿越时间回到过去。”


    ……


    “老师，干嘛用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狂三敏感地感觉到了大雄那种阴阳怪气的眼神，“难道你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吗？十二之弹是我固有的能力之一，即便我没尝试过，我也知道一定行得通。”


    “不是……就这么点事儿？”大雄挠了挠头，感觉老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你就因为这个一直烦恼到现在？为了这件事不断地去杀人，去牟取凡人身上的灵力，然后又把主意动到我和士道身上……就是因为这个？”


    “老师，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容易，你的语气好像时间穿越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似的……”狂三也不禁被这种狂妄的口气震撼到了，“那是穿越时间啊，不是小马渡河！”


    随即狂三又是一愣，回想起大雄在天宫市的种种神奇表现。


    他出现的一瞬间，整座城市北边一切都化成灰烬，什么都不剩了。然后大雄反手一个时间倒流，又把他破坏的东西都修复完成……莫非，大雄这家伙，还藏着比自己造诣更深的时间系能力？！


    “好说，简单，简单的不行。”大雄满口答应，笑着将手伸向四次元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