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山外有山

    “咳，咳咳咳咳……”


    在一片荒芜之中，一只有力的拳头钻破地面，紧接着大雄的整个身体也都从土里面出来了。很难说这还是不是“土”，由于质量点打击，整个练马区的建筑都化作了温度极高的半凝固液态，这会儿和空气接触了一下，都凝固成了类似黑曜石的东西。这么说吧，就算有人能在这场旷世浩劫中幸存下来，若是没有大雄的怪力，根本就不可能打破这层坚硬的地表，只能活活在地下窒息而死……


    当然了，这个大前提不成立，因为根本没有幸存者。


    大雄知道这一击的厉害之处……平心而论，他是整个地球上第一个吃到质量点伤害的人类，大概98%的能量都是轰在他身上了。而这其中，大部分辐射能被电子材料护盾中和，剩下的那些超过了护盾的饱和值，大雄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处理它们，只好老老实实地用身体硬抗……直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晕的慌，身上的衣服更是被能量风暴撕成了碎片，一点儿不剩。


    在最后一瞬间，他只来得及做一件事：将四次元口袋瞬移到“地平线基地”中，在那个世界，能量风暴的侵袭也是无法波及到的。洞悉了质量点的威力之后，极度冷静的大雄便没有尝试去救父母、静香或者亲友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选择将口袋留下……你也不好说他到底是冷血还是智慧。


    ————


    “……都死光了。”大雄沉重地吸了两口空气，此刻的大气里充斥着一种硫磺和火山的味道，让他不由地以为自己身处地狱，“灵觉延伸出去几千米，什么情感都没察觉到，一片死寂，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似的。”


    “生命雷达同样没有搜索到目标。主人，如您所见，处在练马区地表、地下三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命均已死亡。”雨飞燕利用质能逆变换方程式，将地面上的热能汇聚起来，迅速地给大雄变了一身衣服，“敌人使用了质量点打击……将相对质量极重的物质加速到光速，就会衍射出巨大份额的能量，据我所知，人类现有的庇护所水平无法挡住这样强大的攻击，即便是余波也不行……方才，主人的体表温度已经超过六千摄氏度，极其微小的逸散能量从您身上辐射出去，同时杀死了这片城区的所有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所以不会有痛苦的。”


    “……”大雄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去，默默地捧起一抔土。


    这时的土似乎已经不能说是土了，堪比太阳表面的高温蒸干了所有的水分，在一些热量分布不均匀的地方，或许还有一些没能燃尽的东西，比如沙化的玻璃、人体的残余碳渣之类的……捧着它们，大雄觉得自己就像捧着谁的骨灰。手掌轻轻一斜，那些灰色的沙子便“嗤嗤”地从指缝中溜走，重新倒回这片干死的大地上。


    自己的父母、静香、出木衫、胖虎、小夫……住在空地旁边的神成伯伯，老师，经常去蹭书看的书店老板，大概所有认识的人都在里面了吧？大家都变成僵硬的黑色土块，黏在一起，也不可能分得清谁是谁。


    大雄没有愤怒，只是感觉到了悲哀和痛苦，心里像死一样的平静。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点能理解主神的感受，那种高高在上、视凡人如白蚁般的心情……又没能完全弄明白。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没了，本来当然是应该愤怒的，但是没有……黑色在不停地发酵，将一切都包围起来，大雄的心也变得像这堆灰烬一样，连燃烧的力气都失去了。


    大雄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他深爱的妻子去世了，但不知为何却没感到悲伤。他像个连轴转的机器那样忙碌起来，替死去的妻子操办葬礼，邀请亲朋好友来为她送行，布置灵堂，挑选墓地。忙完了一切之后，他又要负责将孩子拉扯大，所以一直没有功夫伤心。直到有一天，孩子去读大学，他也退休了，一个人去街上瞎晃悠。走过商店街时，他在橱窗中看到了一件红裙子，那正是他过世的妻子想要的那一款。


    “啊，她一定会喜欢这条裙子的。”男人如此想到。


    随即他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悲伤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来，他一下子被抽掉了魂，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能……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吧。


    ————


    “那个怪物呢？”大雄自己都惊奇于自己的冷静。


    “正在垂直下落，朝您的方向飞袭而来。”


    “……”大雄抬起头，果然在西边的天空看到了那架飞机——它就如秃鹫一般在云间穿行着，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尸体，发出“隆隆”的嘲笑声。


    “好。”大雄平静地说道，“还没结束呢。”


    ……


    正在飞行的三菱F-2战机忽然被一道从地面射来的金光锁住了身形，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力顺着金色光束传递过来，竟然将他的飞行轨道硬生生扭转，向地面飞速拽去！他同时开启了四个维稳引擎，以及六个喷射口，竟然都无法对抗这股莫名的拉力……就像被神话中的泰坦巨人用铁链拴住了机身一般，他失去了转向能力，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辛迪尔不断尝试逆喷射，然而不知为何，这道金光中传来的力量却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500万马力的逆向喷射竟然完全失败了……


    “砰——！！”


    一声巨响，坠落的战斗机砸碎了一座小山头，又高高地弹起来，继续向着地面摔落下来。


    然而……辛迪尔这次的应对模式也很新颖。


    “库库咔咔——！！”


    战机的身体开始变形，各式各样的零件结构从内部分裂、生成，原本飞机的翼状结构折叠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四个轮子和矩形的宽顶结构——辛迪尔变成了一辆颇有质感的铁皮八轴运载车！这种运载车的设计目的就是在崎岖不平的地况上行走，因此山体颠簸什么的根本不是事儿……这见这辆大车以前轮触底，立马就来了个时髦值极高的过弯漂移，绕过了那些原本可能会硌着的大石块儿。紧接着又是一次氮气加速，“轰”的一声，卡车一般的体型硬是开出了赛车的速度，也不见散架，顺顺利利就从这座小山上开下来了。


    八轴运载车一路飞驰着，在滚烫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又一阵的碳粉尘，仿佛沙漠中的猎豹。


    辛迪尔注意到，大雄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正前方一千米左右的位置。由于现在地表已经没有建筑了，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这个人类的身边又多了一层莫名的金光，整个身体看上去像玻璃做的一样半透明，额头上则烙着一个黄金三头龙的图案。一头黑发微微漂浮起来，将大雄的身高显得拔高了几厘米。更重要的是……他周围的重力常数开始不正常了，连辛迪尔的光学镜都读不出具体数字！


    “你好。”大雄遥遥凝视着开来的八轴运载车，无比平静地念道，“我叫野比大雄，你呢？”


    “呼呼呼……”


    风沙从车窗旁刮过，辛迪尔并未减速。


    车厢的后排出忽然分裂开，伸出两排散射机枪，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倾泻 出来，两道金灿灿的洪流越过这几百米的距离，接连不断地“砰砰！”朝大雄飞过去。然而并没有一颗子弹命中……在离大雄的身体大约还有几分米的距离时，这些子弹全都消失了，连火花也没能撞击出来。


    弹药什么的，辛迪尔都可以自行生产出来。而且子弹、炮弹这种相对低等级的武器，他一般执行任务时都是用不着的，最多也就是试探的时候用一下。纵观整场战斗，他连“超电磁炮”这种相对先进（对人类而言）的实体武器都没用过一次，基本都是能量武器……


    “检测到目标人物拥有进入高维空间的能力，可操纵希格波色子，自由放射出小规模引力陷阱，改变宇宙常量。对宇联威慑值上升到25。警告，危险！极度危险！对宇联威慑值突破限定范围，《宇联限制法令》自动失效。申请全部武器解禁……申请成功！申请火力覆盖范围解禁……申请成功！启用《宇联安理会第八号法案》……”


    “宇联万岁！和平万岁！麦加托比亚……万岁！”


    “对高维生物武器——四维粉碎机，阿波菲斯系统，开启！”


    ……


    “砰——！！”


    一声巨响，毫不减速的八轴运载车直挺挺地撞到了大雄身上。以他现在的时速，再配上这个用“末日合金”打造的车头，不刹车的话大概可以撞碎一块125立方米的巨石……然而，就在他撞到大雄的前一个瞬间，辛迪尔却被大雄身边的那股莫名力场给顶得飞了起来，车头朝下，庞大的车身高高地飞在空中，像极了那种美国大片里的慢镜头。


    “咔，咔咔咔咔……”


    大雄的正上方传来一阵阵机械转动的声音，辛迪尔竟然用腾空的短短几秒再度变回人形，顺便借力来了个潇洒无比的后空翻，倒卷起一阵迷眼的尘土……末日合金的硬度高到不可思议，但是质量却轻到让人无法理解，辛迪尔那么大一具身体落地时也只会发出“咚”“咚”两声闷响。双足着地之后，位于后背的四次元储物匣（麦加托比亚也已经开发了四维空间技术，但最多只能储存500*500*500立方米体积的物品）立刻打开，方才那把斩落人头的十字长枪再度弹了出来。


    光子切割火焰瞬间成型，十字枪的枪头在这片昏黄的土地上熠熠发光。


    辛迪尔调转枪头，像猎猹的闰土一般高高举起猎枪，而这一次，光子火焰竟然无视了大雄身边的高维度屏障，直接一击刺入其腹部，刺得他周身一颤，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湛蓝色的方块从伤口处汩汩流出，这就是血液在四维状态下呈现出来的样子……大雄不可思议地捂着腹部，看向这把横穿直入的十字长枪。一两秒的延迟之后，“痛觉”这种本以为和自己绝缘的感觉再度袭来，包裹了大雄的意识。


    现在还处在四维状态，换言之，G细胞的自我修复能力就用不上了……他只能咬牙顶住身体被贯穿的痛楚，忍得满头大汗，湛蓝色的方块却还是一点一点地从伤口处流淌出来，渗入地下，再也看不见了。


    “……为什么？”痛的肝胆俱裂之时，大雄眯着眼睛，以龇牙咧嘴的表情问道，“你是……怎么碰到我的？”


    本来他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然而，在辛迪尔的正子脑中，仍然铭刻着一些“规章戒律”，逻辑是这样的——地球属于宇联治下的一片区域（尽管宇联基本上不管地球），那么，地球上的人都属于宇联的公民。尽管大雄现在的身份是“嫌疑人”，但在他正式被元老会定罪之前，仍然只是“嫌疑人”，而非倾向混沌的罪犯。这种情况下，身为宇联高级干部的辛迪尔有义务替治下公民排忧解难，前提是他的问题不主动或无意地涉及到宇联军事、政治机密。


    “义务”二字对辛迪尔来说，重于泰山。


    ……


    “我开启了四维空间粉碎系统：阿波菲斯。”他一板一眼地答道，“现在的状态下，我对自己也进行了一次升维，一切本该无效的物理攻击再次起效。该系统可以将升维作为攻击手段，亦可以作为防御手段。”


    别看他说的彬彬有礼，手头上的动作可一直没停过……在同等的四维状态下，大雄吃的亏更多一些。毕竟在别的世界，他使出的同时这招游戏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也从来没有哪个对手可以将自己升到同以维度来和他作战。换句话说，大雄开启基多拉之力后习惯了碾压别人，根本就没有在四维世界和敌人交手的经验！


    反观辛迪尔，估计已是身经百战了。


    再加上他因为对敌人的不了解，开头就中了一枪，伤口这会儿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血……大雄的双目不可避免地眩晕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着，手脚冰冷、大脑钝痛。


    十字枪头的光子火焰正熊熊燃烧，灼烧他高维化的躯体……大雄用双手握住枪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枪头从身上拔出来。但不管他怎么使劲，辛迪尔的双手就像山一般纹丝不动，反有愈刺愈深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