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十世情缘

    酆都大帝的眼中有一丝犹豫和疑惑，或许他也是担心我到底能不能取回记忆，万一失败，这里就是我的归宿。他最终还是回头直直望着三生石，抬起手结剑指，一道光芒从指尖射出，照在三生石上。这时三生石白光刺眼，将我包裹其中。

    突然，在那白光中吹拂起阵阵微风，虽然那风很轻微，可我明显感觉到浑身如同被无数刀片划过，鲜血立刻浸染全身。这是三灾之一的罡风，现在仅仅只是开始，而我就已经被吹得血人一样。没有道法，我毫无还击之力，看来情况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我面对劫难同样只是一个普通人，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罡风开始越来越激烈，我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我再也坚持不住，仰头呐喊。李欣妍再也站不住，她奋不顾身的向我冲来，眼中是无尽的不舍和悲伤。

    “晓辰…”

    “别过来…”

    我大声劝阻，可李欣妍还是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搂住。也不知道是因为李欣妍将我抱得太紧，还是因为生死之时那份眷恋的释然，我竟然再也没有感觉到罡风的侵袭。等我们同时慢慢回过头去，只见白光已经幻化成无数的画面，这些画面在我们眼前交错闪现，我知道，这就是前世的记忆。

    能看见自己前世的过往终究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就连李欣妍也一脸惊喜的看着这些存藏记忆的画面。当那些交错的画面最终组成一段离奇的往事后，我们震惊而疑惑的看着那巨细无遗的前世过往。

    帝辛继位，举国悲怨，官吏劳役无数百姓。这是一个贫苦的人家，女孩一身脏泥却不经世事笑容灿烂，一块面馍就是她幸福的所有。

    刀戈铁蹄飞沙四扬，在这苦难的年代，能吃饱饭也不是容易的事。因此打家劫舍过路拦截时有发生，甚至也会有人顺手夺走小女孩手中那一小块面馍。

    无助的泪水，怨世的眼神，可也不能让那人停止抢夺。男孩抓起地上的石头重重向抢夺者砸去，从手中拿回面馍拉着女孩就跑。等来到湖边，男孩摊开手时，面馍已经粉碎，可就是这粉碎的面馍，又换回了女孩天真的笑容。

    岁月蹉跎，两人已是懵懂少年，可那潦倒的生活依然没有改变。男孩替人放牛，女孩时常跟在身边，悠悠青草中那闪烁的露珠照亮两人对未来的憧憬。

    渭水河畔山青水明，老人搭起木屋而居，闲来垂钓却心不在其中，常常手捧书本一坐便是一整天。世人不知，皆笑其终日翻看无字之书。男孩极为好奇，却能看懂书中无穷奥妙，老人甚感震惊，传授男孩无上神通道法。

    日月轮回，岁月变迁，十载春秋转眼即逝，男孩女孩早已钟情彼此。奈何天数已至，朝中忠臣遭难，奸人当道，兴周伐纣迫在眉睫。

    老人披甲挂帅老当益壮，仙风道骨威风凛凛。男子持枪为先锋，一袭金甲万夫莫当之威。女子含泪送别，难舍难分。男子许诺，待到凯旋归来，定当携手余生。

    女子从此终日坐于当初男子放牛的山巅，那是女子心中唯一的寄托和期盼。成汤江山虽摇摇欲坠，却有魔族从中作梗，这一战便是二十余年。

    昔日少女已入中年，无尽的担忧和等待竟换来她两鬓白发。成汤灭亡，官吏四处逃窜，女子神魂颠倒走在路上，烈马迎面撞来。

    没人会在慌乱中在乎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对于这些逃窜的官吏来说。女子终究没能再站起来，残阳如血，仿佛整个天际都被女子身上的鲜血浸染。

    男子重诺，谢辞封赏，只想再回故土，与女子相守一生。然而，待到男子归来，面前只是一堆黄土。男子万分伤感，聚魂入九幽，却见女子已经喝下忘情水，重回六道。

    男子不愿放弃，誓要信守诺言，放弃天尊神位，寻得女子轮回之处，与之再续情缘。只不过女子被撞之时，天际血云翻滚，一束光芒刺射九霄，看来这就是魔族圣塔重创九天灵石的时候，导致阴浊之气四窜，女子魂魄不幸被浊气浸染，因此每一世女子的命运都非常坎坷。男子放弃神位也就没有道法，入世凡尘与普通人无二。他不离不弃陪在女子身边，尽量带给女子幸福和快乐，可惜每一世女子都死于非命，其下场极为凄惨。

    面对女子生生世世无尽的苦难，男子无力回天，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重登神位，而后在这奈何桥头望乡台等候将要轮回的女子。虽然男子每一世都告诉过女子所有事的前因后果，女子也相信男子的话，可她终究还是记不起前世的一切。

    生生相守，世世相随，可没有一次两人能携手安然到老。望乡台处两人相拥一起，早已泪流满面。男子悲苦离愁的说出一段每一世都要在这里说的话。

    你执我之手，敛我一世癫狂。你吻我之眸，去我一世泪光。你抚我之面，慰我此生无憾。你唤我之心，与之共度苍黄。红尘之中不见万千浮华，唯有你的模样让我世世难忘。或许你已记不起我是谁，只因奈何桥头那一碗汤。

    我的心彻底触动，李欣妍早已哭成了泪人。十世相偎相依，原来我和她之间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情缘和永无结果的宿命。

    这一世，李欣妍同样没有逃过宿命。父亲虽是朝中大臣，可从小由继母带大，饱受欺凌。最后父亲因得罪皇室被发配流放，李欣妍一起随同。流放之地常年风沙闭日，饮水艰难，李欣妍最终还是在困苦中离去。

    可不同的是，这一次李欣妍没有去望乡台，也没有喝下忘情水，而是画面一片空白，在空白画面中隐隐看到有人影出现，但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画面依旧没有停止，没多久李欣妍一袭华衣裹身，外披白色披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她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束于后背，头插蝴蝶金钗，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李欣妍端坐琴台前，十指灵动快速弹奏出天籁之音。这古曲我曾经听李欣妍弹奏过，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李欣妍也同样不知道。

    可现在李欣妍已经完全记了起来，她跟着画面中的旋律，一字一字唱念出：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笑得无比幸福，因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子也出现在画面中。这时候的我同样身披金甲，头戴龙盔，手握打神鞭，虽然也在对画面中的李欣妍笑，可那笑容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忧虑一闪而过。我掀披而坐，将李欣妍搂入怀中共抚天籁。而后，画面中的我说出一段让此刻的我们膛目结舌的话。

    “现在你再也不会经受苦难，已经脱离凡胎，高居九霄仙阙，从此不受三灾九难。”

    原来李欣妍可以不受三灾九难，我震惊的回过头看着李欣妍，仔细回想曾经的那些事，终于明白过来。第一次在云台中，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渡雷劫，可当李欣妍来到后，雷劫不在发动，我直到现在都以为这是天师令的原因。第二次我们被困东皇钟，万始神雷向我劈来，也同样是因为李欣妍，我们才大难不死。直到刚才，也是因为李欣妍，我们才能避开三生石中的三灾九难。

    不过比这还要让人诧异的是，画面中的我竟然告诉李欣妍，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再入尘世，很可能会根据自己的安排去三生石找回记忆，就让她千万不要回神境中。而且语气不容抗拒，李欣妍似懂非懂的茫然点点头。画面的最后，李欣妍不知为何，果然选择重回六道。

    李欣妍为什么会突然登临九霄仙阙？为什么会不受三灾九难之苦？为什么我要那么严肃认真的再三告诫她不要去神境？为什么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关于万法归宗的事？这些问题我完全回答不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了一件事，这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李欣妍的记忆。

    这是我前世的安排，是我让四不像告诉自己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让李欣妍知道我和她有着怎样的千古情缘。光芒开始慢慢消退，我身上的伤也愈合如初。

    直到三生石上光芒消失，我和她都依旧愣在原地，我没有发现万法归宗在什么地方，甚至根本就没有拿回自己的记忆。前世的我之所以这么安排，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带李欣妍去神境。

    李欣妍拿回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可终究还是不知道关于万法归宗的任何消息。看来当初我并没有告诉她这一切，也不知我为何要刻意对她隐瞒这些事。她看着我，双眸似水，眼前的我，就是那个生生世世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人。

    “晓辰，不管你曾经叫什么，我只知道你这一世的名字。我也不管当初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神境，我只知道这一世你在哪我就在哪。”李欣妍的语气似乎比画面中的我还要坚决，让我更加无法抗拒，只能将她紧紧抱住，一个劲点头。

    “帝君，为什么我会没有拿回自己的记忆？”我走到酆都大帝面前疑惑的问。

    “汝为何没有在重回六道之前将前世记忆存放在三生石中，本尊也不知。不过本尊知道，但凡有神尊之位，都有神魄精元存在，这神魄精元也就是道法根基的来源，重回六道，定然不会再有前世道法神通，因为神魄精元并不会被带走，而是会存放在神境中。汝欲取回记忆，或许可去神境一趟。”酆都大帝认真的告诉我。

    我们谢过酆都大帝，正打算往回走，可身后响起轻微的呻吟。回头一看，祭司蜷缩在地，鲜血从腹中流出。

    “你这是…”严卫国惊讶的喊道。

    “我本是该死之人，得魔族不死之身…苟活于世，后来得天师垂怜，让我护守神鼎。我答应…诸葛孔明，等候星主到来。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祭司虚弱无力的倒在地上。

    “他不是不死之身吗？怎么会这样？”耗子慌里慌张的问。

    就在我们都感到奇怪的时候，骏飞很快发现了其中缘由。“原来这剑是帝君所赐。”

    我低头一看，那剑上隐隐玄光环绕，剑柄是百鬼图案。原来是弑鬼剑，可诛邪除魔。

    “汝借魔族之力逃出轮回罪不可恕，念在汝守护神鼎有功，本尊答应让其重回六道，来生得福报。”酆都大帝说完，祭司的魂魄就被小鬼带走。

    回到会馆，李欣妍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似乎担心我会突然离开她一样。所有的记忆都留在她脑海中，化作对我无尽的眷恋。虽然我没有取回自己的记忆，但也完全能够体会到十世情缘是怎样的一种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