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11

    展柠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凝重，她不是什么高尚到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好的圣母，但也不会对人产生不该有的歪心思，希望他处处碰壁，她和许如星一样，也是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既然他们是一类人，她当然也不想看到许如星再像这样，在这件事情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如果要在一起，那就好好的在一起，如果不能，那就好聚好散，再也不要相互牵扯。

    可是能么？

    已经纠缠了快要十年的他们，真的可以重新走到一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或者好聚好散，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巨大的停车空旷寂静，偶尔会传来车辆驶过的声音，转瞬即逝，不会多做停留。

    然后就恢复寂静空旷，重新陷入一片新的死寂当中去。

    像是深夜的丛林，漆黑一片，偶然有狼出没的声音，充满了诡异的宁静。

    “我不知道。”

    许如星沉寂了许久，终于轻轻张了张嘴，她娇艳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声音轻柔又缓慢，回荡在空旷的停车场中。

    她回望向展柠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水洗过后的夜空，湛蓝清澈，一尘不染，她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展柠挑了挑眉，反问道。许如星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几乎在朝着自己预测的方向重合，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她还能立刻脱口而出任何一个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那都只能证明——她在撒谎。

    所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她动摇了。

    “对，我不知道，”许如星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我还是很恨他，虽然他已经给我解释过当年事情所有误会的源头，可……这和他为什么会为了嘉麓而选择放弃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也许是酒庄停电的那个晚上，他强势霸道的作风重新降临的时候，黑暗中炙热的视线，把她的理智打得粉碎。

    也许是在天台的那个晚上，他把外套披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的时候，顺着外套渡过来的他的温度，把她冰封的心脏融掉了一个缺口。

    也许是在度假村的那个晚上，他握着自己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深情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你再追着我走，这一次，换我来追你。

    一切顺理成章的刚刚好，但她却退缩了。

    她的退缩源自于心底深处的恐惧。

    她害怕重复过去的痛苦，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希望过后的失望，还有失望过后的怀念。

    她害怕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会悄无声息的在某一刻突然出现，像锋利的匕首一般在心底肆虐一番之后，又悄然无声的离去。

    “你在害怕。”过了不知道多久，处于长久沉默的展柠终于张了张嘴，轻声说道。

    “是，我是害怕。”许如星低垂着眼帘，看着地面，低声说道。

    灰色的水泥地面十分平整，她的脚轻碾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柠你知道么，顾夜流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许如星，你在害怕。

    “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展柠的眉毛轻轻动了动，问道。

    ——那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许如星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我当然怕。”她说。

    她还说过，我害怕一厢情愿，我害怕重蹈覆辙，我害怕无数个数不清的夜里只能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发呆，我害怕曾经烙印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疼痛，我害怕这种疼痛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变成撕心裂肺，我害怕即使在像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的驱使下我都忍住不去打扰你的冲动，我害怕忍住冲动之后只能躲在房间的角落或是被子里面低声哭泣的卑微。

    我害怕我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夜晚，甚至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因为这种疼痛，这种冲动，这种卑微而变得万念俱灰……

    我就想放弃了。

    我不喜欢猜，我更加不喜欢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是我为了你，我几乎把我所有的不愿意、不喜欢和不确定都用尽了。

    所以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去追逐你，就像追逐一个永远达不成的梦想，永远得不到人。

    我年纪不小了，追不动了，不可能再像八年前那样追着你跑了，我会找一个差不多的人重新开始，忘记你，忘记我们过去的一切。

    许如星攥着拳头，胸膛微微起伏，腮帮子紧紧的绷着，表情十分难看。

    “我不该怕么？”她抬起头看向展柠，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费尽心力苦心经营了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回来报复他的么？我为什么还要冒着有可能重复以前的痛苦的风险，去重新接受他呢？”

    说完，她咬着下唇，苦笑着摇了摇头。

    “谁让你重新接受他了？”展柠微微皱眉，她已经顾不得自己到底是不是有可能赶不上飞机，毕竟她如果不能把事情全都问清楚的话，她这个年不管在哪儿，也是过不好的。

    “我让你重新接受他了？”她顿了顿，又说：“没人让你去重新接受他，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假设，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说。”

    许如星低垂着眼帘，迟迟都没有说话。

    展柠叹了一口气，她身为一个旁观者，就算看得再清楚，就算把答案直接告诉她，她也不一定会照着自己的方式去做，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的，或者其实你根本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内心，我只知道你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只是一味的用你自己的方式进行所谓的报复，得到你认为的你想要的那个结果，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按照现有规划路线完成下来的结果，究竟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