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郁闷的年

　　过年，对于北方小县城里长大的张伟，这是他每年最最在意的节日，哪怕是买不到火车票、飞机票，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回老家过年。

　　这不，大年二十九一早，他就开上了服役近十年的小图图，载着他心爱的雪莉，奔向了千里之外的山西。

　　因为年期公司各种事情不断，张伟也没买什么年货，昨晚匆匆去超市买了两瓶好酒，又买了两条好烟，这就是他全部的年货。

　　当然，雪莉对他这样没有提前计划和安排的出行，那是相当的不满意的。一路上不停地抱怨张伟，为什么不早点儿准备，为什么不和她商量，为什么要回去过年……

　　按理说雪莉和张伟算是老乡，两人的老家相隔不过三十多公司，比张伟从家去公司的路程都短，所以生活习惯、口味等都很相似，唯一就是回老家过年这点儿，两人简直是地球的两极——张伟特别希望回家过年，雪莉却是特别讨厌回家过年。

　　老家有父母、亲戚、从小玩大的朋友，年三十和家里人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吃过年夜饭后，再一起看着春晚包饺子，这才是张伟心里的年味。

　　而雪莉不同，她讨厌老家里冬天干燥的气候，讨厌将大笔的钱花在路费、亲戚朋友送礼、以及仿佛发不完的压岁钱……

　　按照雪莉的说法，与其回去过年多花这么多“冤枉钱”，不如叫家人来上海过年。这样在全家团圆的同时，还可以在放假期间带着家人在附近游玩，总比把钱都花在毫无意义的压岁钱上要好许多。

　　但是，张伟的奶奶还在，按照他父亲的话说，“只要你奶奶还在世一天，我就不会过年出门的。”

　　所以往年两人也总是为此争吵不休，而张伟什么事情都可以像雪莉妥协，唯独回老家过年这件事上绝不轻易松口，因而两人不生一顿老气，最后绝对是没办法意见达成一致的。

　　今年雪莉尤其生气，张伟事先都没和她商量过这件事，她都以为今年不会回去过年了，结果一早醒来就被张伟拽着回老家过年，你说她能不生气吗？

　　这个年张伟过的很不舒坦，他连轴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赶在年夜饭前回到了家，结果刚一到家就感冒发烧下不了地，最后实在扛不住，连夜去了县医院挂急诊。

　　结果除夕别人家放炮仗迎新年的时候，他在医院里挂点滴，身边还有陪着他的雪莉，不住唠叨、抱怨……

　　年初一别人穿新衣串门拜年的时候，他在挂点滴；

　　年初二别人迎喜神大吃海喝的时候，他在挂点滴；

　　终于当张伟感冒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三了，离着春节假期结束也就没几天了。所以很多之前因病没去做的事情，就只能集中在这剩下的几天里去做……

　　从年初三开始，张带着雪莉不停地走亲戚，不停地参加朋友聚会，午饭、晚饭都没在家里吃过，有时候甚至晚饭结束后还有第二场、第三场……这几天，张伟天天醉生梦死不说，而且还花销巨大，这也是雪莉最最怨念的地方。

　　朋友聚会还好说，基本吃好喝好吹吹牛就完事了，最多再通宵打个牌，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但是走亲戚……啧啧，张伟一想起就有些怂这事儿。

　　走亲戚上门你总不能空手吧，你总要买些伴手礼吧；

　　遇到家里还有小孩的，你总要发个压岁钱意思意思吧……

　　关键是张伟家里亲戚多，而雪莉家里的亲戚也不少，两家这一圈亲戚走下来，没个一两万是打不住的，而这总能让雪莉心疼好久，毕竟这相当于她一年多的药钱。

　　如果只是花销大一些，雪莉其实咬咬牙也没太多的抱怨，大家开开心心的也没有些亲戚特别招人烦，一见面就开始唠叨那些不想听的，什么你在上海收入多少啊，你媳妇为啥工作啊，你两人为啥不生小孩啊……张伟真特么的想怼他们一句，老子的日子怎么过用得着你们管吗？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年初六，张伟告别了送别的父母和弟弟，开着他的小图图，载着雪莉以及父母为他准备的满车年货，踏上了回沪的路途。

　　张伟闷声不响开着车，雪莉可能是因为要回上海了心情显得很不错，坐在后排吃着零食。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雪莉见张伟貌似在想着心事，不由地开口问道“davd，你在想什么呢？”

　　张伟随口答道“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舍不得父母？”雪莉试探着继续问道，这话其实没有问的必要，与家人短短几天的相聚，肯定是有千万种舍不得的。

　　张伟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雪莉也明白张伟为什么叹气，开口劝道“你爸爸身体恢复的很好，你妈的身体也不错，这比什么都强，你也别太担心。”

　　张伟开口道“能不担心吗？我爸的病也就算了，但是我妈……唉!”

　　张伟的欲言又止让雪莉很是不解，疑惑地问道“你妈怎么了？我看着挺好的啊？”

　　张伟又是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事，不说了。”

　　雪莉非常的不

　　爽“davd，你怎么总是这样，要不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要不你就干脆提都别提！”

　　张伟干脆不说话了，这一下更惹恼了雪莉，随手抓起手边的餐巾纸就砸在了张伟的脑袋上。

　　“你没事乱发什么脾气，没见我在开车吗？”

　　张伟看着后视镜里怒哼哼的雪莉，很是不满的吼了一句。结果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雪莉瞪着张伟的后脑勺，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你说我乱发脾气，那你就不能不惹我发脾气吗？我是你妻子不是个外人！我关心你家里人有错吗？你什么都不和我说，难道只有你父母和弟弟才是你亲人，我就不算是你亲人了吗？呜呜……”

　　见雪莉越哭越伤心，张伟又是心疼又是烦躁，开口道“亲，你别哭了，我又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和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还会也跟着我烦心，所以我就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了。”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上忙？你说你怕我知道后跟着你心烦，但看到你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能不心烦了吗？”雪莉擦着眼泪继续道“你年前状态就不对，你说是工作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次你还是说没事，你什么事都不想我知道，你还当我是你妻子吗？你还当我是一家人吗？”

　　张伟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几秒后道“亲，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算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和你说说……”

　　这事儿要从初五那天张伟去他舅舅家拜年说起，那天在舅舅家吃完午饭后，舅舅单独把张伟带进卧室，和他谈起了张伟母亲的事情。

　　这一番交谈下来，可把张伟给愁坏了。

　　张伟的舅舅告诉了他两件事，第一件事，张伟的母亲这两年被人忽悠着做一个叫翔天的股权投资产品，张伟的舅舅稍一解释张伟便明白，这哪里是股权投资，这特么的就是传销啊！

　　这两年下来，张伟的母亲往里投了不少钱，除了将家里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还在外面借了好多钱，至于具体借了多少钱，他舅舅也不清楚，猜测可能有个一、二十万吧。

　　张伟当时就被骇的说不出话来，难怪父亲做手术的时候家里拿不出钱来，难怪连弟弟上学的学费家都凑不出来，张伟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现在终于全明白了。

　　这事儿对于张伟来说已经算是一颗惊雷了，然而张伟的舅舅在说完这件事的时候，紧接着又讲了张伟家的另外一件事情，而这事儿更是让张伟又惊又怒，却更加的无奈。

　　这件事的起因是张伟家的老房子要拆迁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都该算是件好事儿，然而发生在张伟家就成了一件烦心事，为此张伟的母亲还遭了不少的罪。

　　这套老房子算是张伟家的“历史遗留问题”，张伟小的时候他家算是当地又名的富户，除了这套镇上中心地带的老院子，他家还有两三套楼房。后来，张伟的父母做生意亏了不少钱，除了这套老院子，其他的房产都卖掉抵了债，至今张伟的父母还是租房子住。

　　当年也是因为有点儿钱，张伟的父亲不想家里人在村里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受累，将张伟的爷爷、奶奶以及他的两个叔叔都接到了镇上，一大家子人就都安置在了这套三上三下的老院子里。

　　几年过去，张伟的两个叔叔长大成年，娶妻生子。张伟的爷爷、奶奶就搬出了这套院子，将整套院子留给了张伟的两位叔叔家住，二叔家住三间上房，三叔家住三间下房，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两位叔叔的儿子也已经娶妻生子，老院子一下子就住了四家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张伟二叔、三叔两大家人相处起来还算融洽，结果一听说要拆迁了，这矛盾就没完没了。

　　先是张伟的二叔家要占整个院子，所以就和张伟三叔家闹了起来，因为这套院子的产权是张伟的母亲，因此张伟的三叔就把张伟的母亲找去评理。

　　结果张伟的母亲去了之后，还没说两句公道话，就被张伟的二婶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顿，那话难听的简直不堪入耳。大意是说当初你有钱我们家奉承你，听你的话，如今你穷的什么都没有了，算个什么东西来管我们家的事情……

　　张伟的母亲一听顿时气坏了，刚争论了两句，就被张伟这不讲理的二婶扯着头发一顿了打，最后吐血晕厥了过去，之后张伟母亲在医院住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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