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原风云 第六十章

    “林小二，走这边，蜘蛛洞。马大宝，带几个人给袁方兄弟发消息，告诉他们于德水的分析，让他们去河流下游搜索，我们在蜘蛛洞汇合。”


    王锐喊着前面骑马的林小二，再看林小二，一手拎着把制式的铁锤，盔甲都没有，胯下的马匹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换匹马，跑的快些。”


    这种建议林小二不会忽视。匆忙转向的王锐三百余人开始往蜘蛛洞前进。


    虽然是深夜，北原却一点不平静，蒙格已经带着禁卫亲军南下了，而另外一方，便是严寒带着乾坤门的人也在南下。蜘蛛洞，似乎正成为风


    暴聚集点。而深在地下二层的周哲却一点也未察觉到风暴将至，只是享受着辛追的服侍，没事数灵石玩，整整二十颗天然灵石，一笔可以让任何


    顶级门派疯狂的财富。是灵媒山近千年汇聚的灵气结晶。


    “辛追！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周哲看着忙碌在石柱前的辛追，她正在为夜宵做准备。


    “未来？”辛追这几天似乎都不太对劲，想到未来两个字竟然有些脸红，她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若是有人能为你而死，能让你为他揭开面纱，你便嫁了吧！她在周哲濒死的一刻，想到了很多，同周哲一起原来有那么多不曾有的快乐，一起吃羊肉锅，一起拌嘴，一起援助那对奶孙，一起。。原来自己如此的在意周哲的生死，在湖泊边，在灵媒山的大厅里，在地下河里，原来她是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决定。她天真的以为周哲这是要向她表白了。心跳都有些加速，哪怕她是当世最顶尖的修灵者。但她依然是个人，一个女孩子。


    “向我表白吧！我犹豫一下，你多恳求一下我就同意了，拿一颗灵石许个我们未来的愿望。”女孩很挠心的思索着，全然不敢看周哲的眼睛。


    周哲看着那么多的天然灵石，和那日在石柱下的对话，思路陷入到了这种尔虞我诈的布局和辛追未来可能要遇见的问题，全然没想到男女的情爱。很直男的说了一句


    “发什么楞？那么多天然灵石，是开山立派，还是做成奔雷阵自保。你是怎么想的，未来还有很多事，你都不想的么？”


    是呀！你发什么楞？一句话把辛追打落回现实，原来你是问这个，明明我以为。好吧！都是我自作多情。辛追满心的失望，原来这个人没情感的么？他只是把自己当一个打手？一个棋子？一个可以帮他和他的兄弟活好一点的帮手？


    辛追的心跳满了下来，空气仿佛陷入了凝滞。微红的脸色也开始变得冰冷，刺客辛追又回来了。只是回头瞥了周哲一眼，周哲如遭雷击，这么强的杀气，她是怎么了？


    “喂？你没事吧？”周哲还很无脑的问了一句。


    “我的事！你少管。”冷冷的回了一句便不再理周哲，也不再管那篝火，自顾自的在河水边洗了洗手。准备去地表，她觉得这里的空气沉闷的可怕，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哪怕是哭一场。


    离蜘蛛洞约莫三十里，严寒和乾坤八子正围坐在篝火边等待天明，他们可不怕遇上狼骑或者龙泉关的人，他们人少，实力强大，在广袤的北原，可不是人数可以决定他们去留的。


    羊腿在噼里啪啦的火苗下被烤的滋滋作响，严寒又看了看手上的乾坤盘。


    “灵媒山的灵宝应该是被龙泉关的人带出来了，乾坤盘一直指着这个方向。蒙格的大部就在身后，咱们也不用急，等蒙格追上来，咱们等他们动起手来才好趁乱取势。”


    “严师兄高见，龙泉关那群人没死在山顶真是命大，这次看他们插翅难飞。”穿阴爻袍子的女子奉承道。


    “是呀！严师兄。六阶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山顶如此浓郁的灵气灌体都没到六阶，莫非这世间再无可能达到六阶么？”一个穿阳爻的年轻男人问道。这人的问题却问到了严寒的痛处，那日他用逆转阴阳引爆了祭坛里的灵气，阴了周哲一手，本以为开启了灵气灌体能让他到六阶，然后只要按照门派传承下来的方法把那些灌入体内的灵力滋润肉身便可以达到六阶。到时候凭借乾坤门的绝学和强悍的肉体，再取了灵媒山的灵宝，便可凯旋而归，到时候天下何处去不得？什么重剑无锋白山水，一剑凌天叶天一都将被他逆乱阴阳严寒狠狠的踩在脚下。到时候自己便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人，而乾坤门也可一跃成为天下仰望的存在，而如今？


    严寒想到这里拳头攥的咯吱作响。那日灵气灌体一结束，面临的便是蒙格和数千的禁卫亲军。他没有到六阶，灌注的灵气是滋润了他的血肉，但是没有六阶，最后被蒙格万箭齐发打的一路后退。没有六阶，失去灵宝。一个冬天的筹谋和辛劳转眼化为飞灰，自打他成为五阶巅峰何曾吃过如此大的亏，龙泉关，蒙格，都是混蛋，这次让你们互相残杀，然后再让我夺去灵宝，让你们也尝尝空手而归的感觉。


    其他几个人看严寒英俊外表不变，却散发出骇人的煞气后都默不作声，哪怕是那些心仪严寒的女弟子。她们不是傻子，这时候触霉头可不是好事。乾坤门弟子众多。严寒就一个，能入选乾坤八子的都是天赋惊人实力兼具的高手，但能不能入一线战力梯队，很大一部分也要取决于严寒的决定。毕竟无论是争夺什么，和谁争夺都是需要并肩作战的，若是平日里生了嫌隙。要么被替换，要么可能成为被舍弃的弃子。


    三十里的距离并不是很近，辛追无法在黑夜中看到严寒的篝火，她只是一个人坐在树林的废墟上发呆。失恋的人往往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往往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甚至是停滞的，哪怕是辛追这样的高手也不例外。


    晚风带着北原开春后特有的气息吹拂着辛追的长发，原本的白衣胜雪如今略带着烟火气后的一些黑灰，眼睛依然清澈明亮，只是那微簇的黛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蒙上一层灰白的酸楚。


    “阿追！”周哲身体虽然酸痛，但这两天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让他恢复了个大概。周哲的这声阿追已经喊过多少遍，可这一次，辛追没有坐视。


    “阿追不是你叫的。再等两天，你身体恢复了，就回龙泉关吧！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我，对你不利。”辛追背过脸，冷冷的回答。


    “阿追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周哲不问还好，问了便是把天给聊死了。


    “我的事你以后少管！”辛追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周哲以为只是辛追偶尔的怪脾气，便不再理会，匆匆下了地下二层。而独自留在洞口的辛追终于低下头，有些无力，有些辛酸。若是周哲用一个拥抱来回答问题或许便不会是这个结果，可偏偏不是。难道等辛追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么？


    也许是夜半，也许是凌晨，辛追才下了蜘蛛洞，洞里除了幽暗的篝火，便剩下了周哲安静的呼吸声。辛追的脚步声很轻，没有惊动周哲，蜘蛛们的脚步也很轻，怕被这杀神做成晚餐。


    看着周哲已经安然熟睡的脸庞，辛追还是悠悠的叹了口气。她是比周哲大三岁的，人生又有几回少，也许真的是不可能吧！辛追


    摸出了赤月圣徒，一刀割下了一片衣角，从新掩盖住了面容，然后静静的走到角落。


    夜是那么的宁静，即使是疯如林小二，也不得不在王锐的多次建议下才停止了疯狂的进军，这一天半夜，他们突进了近百里，这几乎是轻骑的极限。实际很多军士在马上，风一吹恐怕都要倒下，因为他们自多日前便在水中漂泊流离。若不是之前的适应性训练估计都撑不到这里。一个离蜘蛛洞同样三十里的露营地，林小二似乎根本不累一般，一个人扛起了守夜的任务，他也不担心，反正若是大队人马，跑也没用，小队人马他一个人就能解决。小毛早就在他的头盔里睡着了，林小二把小毛和锤子丢在一边，一个人嚼着肉干，沐浴在星空下，如一头蛰伏的野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德标？那林小二居然是上古血魔的传人？周哲还一人破了石像阵？”杨觉把玩着手上的天然灵石，第三次问了同样的问题，一旁


    的德标已经回答了三遍，酒也喝了三遍。


    “杨！杨兄弟海量！我都说了三遍了，确实如此。这周兄弟身上确实有诸多神奇之处，要说这平常。那老蛟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对付的，就像你，若是你全力施为，能在老蛟龙手上过几个回合？我可是听小毛说了，一剑。那手起刀落的麻利劲。啧啧啧！”德标喝干了一旁碗里的大酒，眨着嘴。它是被袁方兄弟留给杨觉的，毕竟他们大多数的事情，德标都能说得清。


    杨觉心中无数个设想，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定了。哪个顶级家族能派出一个一剑可以斩落五阶上古凶兽的存在来卧底龙泉关？这样的战力无论是哪个势力只会争相拉拢然后培养成最核心的战力。嫁闺女，尚门主。只要能笼络住，只要能强大门派他们都可以做，若德标不是乱吹牛，周哲的实力完败天下所出的所有五阶巅峰的存在，包括他杨觉。


    这还是他那个小师弟么？这还是那个一窍不通的废材么？杨觉想不通，他认为很有必要等周哲或者袁方兄弟回来后仔细问问。灵媒山里居然有那么多秘密，袁方兄弟坚持不到一回合的石像阵，辛追只能飞奔的石像阵居然被周哲破了。按照德标所说的情况来看，那种特殊的石像遇人高一阶，一阶的差距，不说别人，就他杨觉，便过不去。精细入微的灵力控制，完美无瑕的攻防衔接，无可匹敌的速度以及如臂指使的配合。杨觉几乎找不到任何答案去解答这样的难题。


    杨觉失眠了，狂放不羁的杨觉一夜都在篝火边上，看着崩腾不息的冰河失眠了。时不时昂头灌酒拉扯的影子证明了他的疑问，还有巡夜的军士也看得出统帅的烦心事。


    一旁疲惫且喝了不少酒的德标已经流着哈喇子呼呼大睡了，而杨觉，却在思考着，思考着可能的小师弟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这种实力让他惧怕，羡慕，嫉妒。想他杨觉，自幼习武，后随陈元厚到了龙泉关。阵战轻伤无数，重伤无数，能活到今天，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运气。那时候的龙泉关没有如今这么兵多将广实力雄厚，一波波的龙泉关军士靠着血肉强拼半兽人，才到了今天的田地。他杨觉，也是从一阶，二阶，三阶，不断的在生死之间历练，在天下行走才到了如今天下修灵者的巅峰，世间最强的战力之一。而周哲，似乎一夜之间，便成了顶尖的高手，这世界公平么？


    他有种种情绪，种种压抑。却恨不起来，那个叫周哲的人没那么讨厌，他甚至非常欣赏。周哲有很多战友能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杨觉也有很多。他周哲有很多话都可以与同生共死的弟兄们说，他杨觉此时却找不到个倾述的对象。


    “小九儿，你若在这便会为我解开心中的迷惘吧！”杨觉心中默念着李九阳的小名。他听师伯孙国柱这么叫过，听皇帝皇后这么叫过，也听过师傅这么叫过，但他一次都不曾叫得出口。


    杨觉啊！杨觉！练就天下一等一的重影枪，做天下一等一的狂妄之举。却张嘴说不出个爱字。就连前些日子与李九阳分别，也只是多多


    珍重。四个不疼不痒的告别词。就像是去酒家喝酒，你来了？要走了？这么平淡无奇，他甚至看见了李九阳眼中的不满和小侍女眼中的愤懑。


    一丢酒坛，心郁难解的杨觉单手张开，在灵力的牵引下重影枪在手，就着酒劲与篝火，开始划动。一人一枪的影子几乎满过冰河，覆盖


    北原。


    “重影枪霸道无匹，枪随人势。不可再优柔寡断，不可再踟蹰不前。小觉，你若修炼此枪，便不可再回头。需要有一往无前的人势。”


    杨觉回想着师伯孙国柱让他选一门绝学精修的时候说的话。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改变性情，改变做法，可到头来，还是不够。说是遇见周哲这样的经历


    ，他过不去，遇上李九阳，他过不去，遇上石像阵，他恐怕还是过不去。


    “杀！”杨觉喊了一声。却觉得毫无杀气。


    人随枪动，影随其后。


    “还不够！”杨觉的枪芒越来越快，这是练出了真怒。


    “嗡！”一道红光自杨觉身上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