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杨觉濒死破镜

    在京城和山东道的路上跑了一天一夜的德标终于有些困乏，吃下一颗凝血丸，就在一块凸起的小坡上打着盹，准备休息片刻再上路。


    “架！”一声催马加速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德标的宁静。


    睁眼看去，目力所及，几名骑兵正狂飙突进，丝毫不顾忌这是在走夜路，而且从映照的星光下，隐隐能觉察出是内卫的军士，那黑甲上的金龙头，即使是夜间，也反射着金光，十分醒目。


    难道有急事？德标没有再停歇，朝着来人奔了过去，随即大喊道：“哪位百夫长在前？”


    来人目力不及德标，但是这声音听得耳熟，减缓了马速走到近前才看得清，是德标，顿时心中一喜，他们可都是知道这位主的能耐，有他传递情报，会快上很多。


    “杨将军在小孤山遇袭重伤，我等不敢怠慢，需立刻回报周副统领，德标兄弟若是方便可否先行回京汇报？”


    德标当场愣住了，听到杨觉重伤，眼眶瞬时红了，嘴张到一半，便傻愣愣的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杨觉是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但凡北原送来的龙蛛肉干，各种灵兽灵药，美酒，从未吝啬过。而且时不时陪他聊天，完全是把他当兄弟看，从未像使唤牲口一般使唤他。此刻兄弟有难，岂可坐视？


    “我身上有灵药，这就去小孤山，你们此去京城，”德标咬牙切齿道：“定要请周哲提杨兄弟报仇。”


    几名内卫听闻此言举手抱拳：“事不宜迟，来日方长。走！”


    黑夜里，相聚相散，各奔东西。


    德标从此刻再也没休息过，时至杨觉重伤的第三天早晨，终于到了小孤山的山脉地界。


    而小孤山清水阁的山门，位于小孤山主峰外另一座地势孤绝的小山上，袁缘和方芳两人焦躁不已。


    三天时间，他们穷极所学，用了各种办法，杨觉的状况却是一日差过一日，自昨天夜里，情况更是愈发的糟糕，本就血脉无力，现在更是气若游丝，若在没有办法，恐怕撑不过今日。


    方芳带着哭腔喊道：“师兄，大师兄要死了。他要死了。”


    而袁缘，同样沉默着，不发一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刺痛了他的内心。


    “杨觉，袁缘，方芳兄弟，你们在哪？”


    外面，德标的声音传来，而这声音几乎嘶哑。


    方芳的眼睛亮起，随即又暗淡下来，而袁缘，无力的打开了门，看着一身泥水眼神疲惫不堪却带着神采的德标，无力道：“德标兄弟，大师兄恐怕要不行了。”


    德标已经顾不得多做解释直接喊道：“我的背囊里有陈醉小姐配的凝血丸，不知能不能救，我只吃了三颗，还有十七颗，要是还缺什么药，我立刻去取，一定要救回杨兄弟。”


    方芳闻听此言已经顾不得许多，立刻打开了德标背上的背囊，一把掏出，果然，确实有，十七颗凝血丸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和灵气。


    两人对视一眼，袁缘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希望的神采。


    事不宜迟，两人带着德标进了杨觉的病房，这里被各种大阵包围着，全是两人新刻的，通风，透气，温度适宜。


    一颗凝血丸被灵液顺着给杨觉喂了下去，过了半晌，袁缘的手继续探测了一会经脉才说道


    “药物始终只是辅助大师兄的伤口血肉愈合，能不能好，要看造化了。”


    方芳叹气：“幸好大师兄六阶的血肉，底子扎实，否则都不可能挺到现在。到时候要还救不过来，怎么和大家交代。”


    袁缘喊着脸，第一次脸带狰狞说道：“交代什么，大师兄要活不过来，咱们就刻画奔雷阵，带着阵图和河东一品堂的人同归于尽。”


    这边，德标赶到小孤山，而中途同样撞见传话内卫的周哲也了解到了杨觉遇袭重伤的消息，随即，立刻捏爆了手上的山门护符，同时命令加快了行军速度。


    第五日，即使每天早晚一直喂送凝血丸，杨觉依然不见好转，袁方兄弟几乎陷入了绝境之时，一路赶路马不停蹄的周哲一行人到了。


    最可贵的是，陈醉也一同到来。


    病房里，陈醉探查了半晌，一脸凝重道：“血气亏损，灵脉枯竭，已经是灯尽油枯。”


    周哲凝重，沉吟了片刻问道：“有没有办法？任何办法？”


    陈醉深吸一口气：“有，但极为凶险。”


    周哲一脸凝重：“什么？”


    “聚灵阵，布置聚灵阵，让他周身的灵气浓郁起来，凝血丹本就是让血肉和灵气加快融合的，但是灵气不够浓郁，效果太差。”


    周哲眼睛一亮，知道什么原理了，聚灵阵让杨觉周身的灵气浓郁，便可以让凝血丹的效果增强，便能加快其肉体的修复速度，到了他的这个阶段，普通的金疮药效果以及不大了。


    陈醉又继续说到：“不过普通的聚灵阵效果并不好，你们可以打碎灵石，增强效果，但是肉体修复会无比痛苦，即使修复完毕，也不代表杨觉就一定能醒过来，这得看造化。”说完，她便看向周哲，准备等待周哲的决断。


    周哲沉着脸，一脸的凝重，以他的性格，必须做。


    “我相信大师兄定能挺住。灵石，灵液，药材，有需要的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袁方兄弟，现在就开始吧！”


    有了主心骨和话事人，所有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内卫们也比之以前更多了一份神采，这让同样吃了一粒凝血丸苏醒过来的司胜男猜到，周哲到了。


    聚灵阵画的不算大，也就覆盖了一个房间的范围，主要的便是让灵气聚集，不至于轻易的散失。


    大阵成了后，陈醉将凝血丸和灵液喂给了杨觉，而自身则退到了阵外说道：“打碎灵石，看他的造化了。”


    周哲毫不犹豫，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灵石便咔嚓一声被他捏碎。随即，也跟着退出了大阵。


    灵石瞬间碎裂释放出了海量的灵气波动，在聚灵阵的作用下犹如飓风形成了旋涡一般，带动的整个病房似乎都虚幻起来。


    司胜男隔着窗户看着一侧的众人，鸡蛋大小的天然灵石竟然就这样被用掉，天下顶级门派的实力果然不是吹的，而周哲的果决，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聚灵阵内，澎湃的灵气如潮水般聚起，又散开，再被聚起，打在杨觉的身上，再行散开。


    而阵内的杨觉，模糊中感觉像深处大海，潮水不断的侵袭他，却让他的身上的痛处减缓不少，酥酥麻麻，血肉像是会蠕动，开始加速复原。


    突然，所有人眼色一凝，发现了不妙，杨觉的身体开始疯狂的吸收周围的灵气，吸收的多，海潮的浪似乎越大。


    深处海潮中央的杨觉似乎也感受到了，身体犹如巨浪中的小船，承受着巨浪的侵袭，从舒爽，变成了巨浪拨打的痛苦。


    陈醉看到了这一情形给众人信心说道：“凝血丸开始起作用了，杨觉只要挺过去了，便还有一丝生机。”


    聚灵阵此刻已经不单单是聚灵阵，像是装满了灵气的囚笼，而杨觉的身体，就像着被狂暴灵气不断拍打的小船，痛苦之色已经从杨觉昏迷的脸上涌现，而他本人，则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堵堵墙拍过来，打飞出去，在打飞回来。


    坚持住，周围天书的核心成员都在暗暗鼓劲，而德标，眼睛通红，期待着杨觉能趟过这一凶险万分的过程。


    巨浪远比众人想象的更加强力，似乎是灵气浓缩后自然而然的力量，抵抗和打击着任何想吸收利用他的东西，刀枪剑戟，风火雷电，似乎如异像一般开始在杨觉周身形成虚影，攻击着杨觉的身体。


    这种变故，无论是精通灵阵的袁方兄弟，还是指出这一上古疗伤方法的陈醉都没想到，聚灵阵聚到一定浓度的灵气，竟然会有如此杀伐力量。


    情势开始只是在杨觉身上留下一些拳打脚踢的痕迹，而到最后，汹涌澎湃的灵气凝聚成的绝学虚像竟然会犹如实质，一刀下去，竟然在杨觉的皮肤上留下了血痕。


    大海中的杨觉，已经不是面对一堵堵墙的摔打，而是一波一波海浪组成的骑兵，蜂拥而来，带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波冲杀重回大海，又一波又形成。伤痕累累的杨觉觉得自己已经无比疲惫，想着休息片刻，但又被痛苦唤醒，在无数次的沉睡与痛苦中徘徊挣扎。


    周哲眼看这么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又怕进了大阵会引起更多的不确定，想到了曾经医生说的，大声呼喊昏迷者的名字，也许可以救人一命。


    随即毫不犹豫，周哲对着大阵喊道：“杨觉！快醒来！杨觉！大师兄！快快醒来！”


    声音哪怕喊得再大，可依然效果平平，甚至引得不少灵气形成的虚像已经朝他蜂拥而来，不过那聚灵阵犹如一道墙壁，无论是什么，都冲击不过来。


    “试试喊！李九阳！”陈醉懂了周哲的意思，建议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周哲一拍大腿，随即用怪声怪气的语气喊道：“杨觉小儿，你再不来，小九儿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你儿便是我儿，你妻便是我妻。”


    陈醉开始还在纳闷周哲的做法，随即便明白了，请将不如激将。杨觉狂傲半生，若是平常言语，伤不了他半分，而这一句，真的是直指要害。


    辛追在一旁捂着脑袋，我怎么找了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男人，恨不得找个地洞专进去。她对杨觉无好感，也无恶感。这回，她对周哲总算有了新的认识，这男人，手狠嘴也损。


    司胜男听着这一声喊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咳嗽了好几声才稳住，你告诉我这就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周哲，简直是毁三观。


    “杨觉小儿，你再不来，小九儿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你儿便是我儿，你妻便是我妻。”


    模模糊糊的声音自天空喊来，大海中的杨觉顿时一个机灵。他听不出是谁喊的话，但是一股怒气随后从心底涌起。


    不行，老子要活着。小九儿，等我。


    风起云涌时，方见弄潮儿。


    杨觉大手一招，灵力控制下，灵气凝聚而成的长枪自虚空凝结。


    “一点枪芒随心动，万点星辰震九霄。”


    还是这句枪谱绝学的奥义，只是此刻，他面对的是万千打了又散，散开又聚的无尽大军。


    拼杀中的杨觉不知道，此刻众人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聚起重影枪，在杨觉的周身拼死冲杀，对抗着灵气组成的绝学虚影，一道又一道虚影如杀之不尽，前仆后继的向杨觉的身体冲杀。


    一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杨觉的枪即使舞的密不透风，可他的精神已经无法支撑如此强有力的搏杀，也许下一刻，他就可能永远的倒在这万军丛中。


    而与此同时，众人也看见，杨觉的身体渗出的汗珠，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裳。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所有人无一不捏紧了拳头，为杨觉加油鼓气。


    杀，杀不完，逃，逃不出。


    我究竟该怎么办？杨觉已经陷入两难，更或者说绝境。


    修灵者，一阶到五阶，只要稳扎稳打，随着灵魂力量日渐被天地灵气滋润，便可顺势进阶，与绝学，天赋，并无太大关系。而六阶，便是要让灵气滋润血肉，让身体灵化。


    我既然杀不死他们，是不是可以吸收他们呢？


    杨觉在明悟了这一点后，安静了下来，杀死一个虚影，便吸收虚影的灵气，滋润他手中的长枪。虽然只是吸收了九牛一毛，可总算是往新的方向行进了。


    “变化了！”在阵外的周哲也看到了这样的变化。那对抗万千虚影的杨觉，开始壮大，每杀死一个虚影，杨觉的虚影便壮大一分，此消彼长之下，虽然杨觉的身体依然在渗出冷汗，但大阵之内，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凶险。


    “挺住了！大师兄他挺住了！”方芳激动的喊道。


    天地灵气本无认识，随我而动，则为我刀枪，不随我而动，则任意去留。


    杨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已经壮大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再睁开眼，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身处大海，而是一直站在水洼之上。


    “散！”哗啦。杨觉自身巨大的虚影瞬间散开，成了，万千兵马，而他再次身处大海，却是风平浪静。


    “果然如此。便由我做一叶扁舟，御风而行。”


    外面的人看着那凝聚起高大的杨觉身影突然崩碎，重新化为灵气，陈醉眼神一红说道：“大师兄，失败了么？”


    周哲迟疑了好半晌，才仿佛感受到杨觉的一切所为说道：“不！大师兄成功了。”


    “嗡！”


    仿佛龙行深海，大阵内的灵气波动犹如旋涡，一股脑的涌入了杨觉的身体，而这一切过后，杨觉还是那个杨觉，静静的躺在那，只是远远的，你便觉得，高山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