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峰回路转

    “咣啷！”皇帝李池一把扫清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脸色极其难看，一旁的宫女太监吓战战兢兢的不敢做声。


    “不就是去迎接凯旋的将士，别人能做的，他周哲做不得？耀武扬威倒是自己敢去，莫非大盛少了他就不行么？”


    “陛下息怒。息怒。”黄却躬身在下，劝慰道。


    此刻，一个侍者偷偷往里望了一眼，禀报道：“九公主求见陛下。”


    “不见！”李池下意识的回答。


    可侍者依然跪在门外没走。


    本就在气头上，李池这次更加愤怒了吼道：“你耳朵聋了么？滚！”


    侍者战战兢兢的回答道：“陛下，九公主说。说如果您不见，她就跪在外面一直等到您见她。”


    李池吸了口气怒气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么？跪就跪着。”


    黄却此时开口劝慰道：“陛下，九公主可有着身孕啊！”这句话，算是给了李池一个台阶下。


    气呼呼的李池这才说道：“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李九阳进到了书房之内，看着尚未清扫的满地狼藉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向了此刻气呼呼坐在主位上的李池说道


    “父皇，您是要闹哪样？”


    对这个女儿这么说话李池已经有些习惯了，不是他惯的，而是李九阳向来如此。他时常感慨，他的四个子女中只有李九阳魄力智慧远超凡人，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想当初，他的皇后身怀李九阳之时便曾经梦见烈阳耀天，足有九颗，于是提前起了九阳这个名字。


    只是最后生下的是个女孩，因此才有了九公主的说法。


    李池气呼呼的说道：“我闹哪样？还不是那个周哲？他能带着亲信们去驻地街耀武扬威，就不能去为凯旋将士开道？他还是不是我大盛的臣子？他那群亲卫还是不是我大盛的将士？”


    一连几问，几乎是句句诛心。李九阳知道，他这个父皇，思维已经陷入到了死胡同里去了。若不能尽早开解，迟早，这些想法慢慢发酵到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


    “父皇，且问，若您是周哲。您围困小孤山，将河东一品堂的主力尽诛。但回城之时才知道，您煮在锅里的肉让人给偷吃了，您作何感想？再者，回头再让您为看不上的偷吃者开道净街，您作何感想？”


    “这！”李池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一个换位思考，李池明白了，几样都不算是昏招，只是同时出手，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李九阳此刻已经走到了李池的跟前说道：“父皇，您可还记得审德因的传说？还记得那日周哲毫无保留和您说出他们在小孤山里试炼的内容？”


    李池的心火已经消了大半了，点点头：“记得，诛魔龙，力战十倍于己的半兽人。怎么？这有什么说法么？”


    李九阳笑道：“您认为您的御林军能诛魔龙么？他们有那些胆气去进攻挨着碰着便生死魂灭的魔龙么？他们有胆气力战十倍于己的半兽人么？若是有，您当我什么也没说。若是没有，那您让他们带着最高荣耀去给御林军的那些虾兵蟹将们开道，您还不如杀了他们。”


    这回懂了，荣耀感。一只没有荣耀感的队伍还是什么队伍？面子不给人家，把人家的里子也拿了，再不犯情绪，难道周哲是纸糊的么？即使李池再如何拉拢，恩赐那些勋戚，可又有几人堪用？


    一拍脑门，李池有些后悔，药下的猛了。


    随即看着侍立在下的黄却说道：“去，给九儿奉茶。”


    说完，转头问道：“九儿，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是好？周哲他若因此怠慢国事？”


    “父皇，周哲他虽然年纪小，可也是走在大道上的人，怠慢国事，自然不会。您与其用手段压着他，不如动之以情。我对小师弟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对他的那群亲信，王锐也好刘茂盛也罢，都亲如兄弟。他给给他们买了房子，张罗了老婆。。。。”


    李九阳絮絮叨叨，而李池则陷入了沉思，甚至连黄却悄悄把茶给奉上了他都没注意。


    周哲不能用手段强压，因为他不同于那些朝臣，不同于那些勋戚。李池忘了他是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强者，年轻人谁没有傲气？哪怕周哲的实际心里年龄和杨觉差不多，但依旧年轻。杨觉有李九阳作为羁绊。而周哲呢？


    天书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他的羁绊，更何况那些和他出生入死的亲信呢？还有一个，辛追。


    半晌，边听边思考的李池懂了，他看懂了周哲这个人。


    “前些天，他砸了冯犀角家的甜品铺子？还抢了厨师？”李池的问题此刻有些突兀，但是李九阳明白，她的劝说有了效果，她父皇已经开始转换思路了。


    李九阳说道：“是呀！他收养了一批山东道灾民的孩子，也许是准备选几个出色的当弟子，毕竟苗小萌一个徒弟太孤单了。听着这些孩子们。。。。。”


    李九阳把从杨觉那听来的说了一遍。


    李池边听变点头，思绪终于从愤怒狭隘的思考里钻了出来：“让他把冯犀角的厨师还回去，宫里也有几位做甜品的师傅，不比他们差，你回头带过去给周哲。”


    “小九儿明白了。”李九阳起身，谢了一礼。


    李池看着李九阳隆起的肚子皱了皱眉头说道：“黄却，这事你去办。另外，取消凯旋大礼。就在皇宫门前走一遭就好了，文武百官各司其职不用参加。”


    “是！老奴明白了。”黄却躬身便准备去办差。


    没曾想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李池再次叫住


    “再去中书省，告诉范文良他们，周哲的手下们的爵位按照功绩，能升则升，另外，晋封辛追为星辰公主，苗小萌荫县主。”


    “是！老奴明白了。”黄却躬身了，这次却没直接走。


    李池这次没有气了问道：“黄却，还有事？”


    “陛下，老奴内卫的差事？”随时掌握上位者的思路，这是每一个内侍的必修课，黄却，自然不例外。


    李九阳本以为李池会一并准了，却不曾想，她父皇的想法更加完善。


    “这些日子你也熟悉了内卫的运作。我那贤婿差点便因为内间而丧命，这给我提了个醒。你讲大内侍卫组织组织，也不用管内卫的日常事务，只监督，不管理。”


    若是周哲在此，他恐怕就要懂了，又是那一套，东厂成立监督锦衣卫了。


    但是李九阳没这么想，至少，杨觉真的差点是因为内卫的内间而丧命的，多一层监督把控也好。


    李九阳本来准备为幻玉也求个诰命之类的，可是一想，刘茂盛如今积功至少为伯爵，他日封妻荫子指日可待，便没再开口。


    李九阳在宫里用了膳，直到午后才乘坐马车离开。


    而外面，一切已经因为她的劝说而好了起来。


    “陛下真这么说的？”周哲死板的脸上终于多了生气，皇帝还是被他的师姐给劝动了，打起了感情牌，这样，最好。


    黄却恭敬的回答道：“是的！在这里先恭喜侯爷了还有苗县主了。最后，请侯爷明日去内卫衙门交接一下，我这老身子骨可备不住这么来回折腾。”


    “谢过黄内侍这么多天的打理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哲终于舒坦了，即使黄却成了东厂老板，可他压根没在意，只要不影响他做事管他东南西北厂。


    最让他舒心的是皇帝晋封了辛追为星辰公主，这意味着未来他也是取了公主的。小虚荣心作祟，他也不必杨觉的待遇差了，毕竟都娶的是公主。


    当黄却再次回报李池办妥了差事的时候，李池对于周哲欣喜的态度很是满意，就怕找不到你的弱点。一个自己要用，又有本事的人，若是没有合适的控制方式，任何一个皇帝都会难做，找对了方式和方向，一切结果便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得到通报再议功绩爵位变化的范文良松了口气，情况好起来了，他说话的口气也多了一份生气


    “陛下说的是周哲的亲信，不是周哲。周哲的爵位先压一压。”


    压的好处就是，敦实。年仅弱冠，得封侯爵，再过十年你是真的得上天的。


    整个过程，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没有人是输家，哪怕那些得知因为周哲拒绝而取消的大型凯旋仪式。因为面子虽然丢了一些，但是里子，皇帝肯定会给足。


    果然，期待中的勋戚们在凯旋归来之后，没有失望，除了一部分上交国库，近三千万两银子被用来当做奖励发放给了参与到河东评定御林军们。几位立下战功的，除了没有爵位变更，人人几乎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封地。


    发了那么大一笔财产，连京城的妓院酒楼的生意都纷纷好了起来，庆功宴，接风宴一家接着一家，真的是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几乎连着一个月，酒楼老板都合不拢嘴。


    而御林军的统领苏道三，再三请辞后，还是被皇帝固执的恢复了他祖辈的爵位，一时间，几乎成了京城的红人。


    三翁失马焉知祸福？


    这句话既适用于苏道三，也适用于周哲。


    苏道三带着御林军一声不吭，是皇帝要求保密，他毫不犹豫便做了，他是忠臣。可也意味着，他和周哲的一干手下形同陌路。周哲依然对他青眼有加，可始终，多了那一分隔阂。


    苏道三给周哲汇报了河东现在的情况，以及战况，包括过程，事无巨细，但实际上他并不用那么做。最后再三的邀请周哲去他的庆功宴，可最终，周哲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做的很好了！别和我走的太近，你应该有一番自己的天地的。好好干！别辜负了陛下。替我向你母亲问好，老人家不容易，如今你终于出人头地了。”


    看着廊檐下，周哲淡定的挥洒自如，苏道三喏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苏道三离去后，段湘四不忿道


    “德行！若没有侯爷抬举，他哪有今天。”


    周哲训斥道：“你如今也是个男爵了，就不要总是口无遮拦的，你那些弟兄还在商业街吧！去看看，能帮着做点正经生意就帮一把，一世兄弟不容易。”


    苏道三的得是他先祖的爵位，失是他再难和周哲走到一起。


    而周哲的失，在于皇帝在河东大肆的封地打乱了他的布局。他不太在乎一个苏道三，或者谁谁谁拿去了他原本应有的功劳，以及海量的战利品，毕竟，曾经一世兄弟不容易，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可是河东道是他未来兵进河南道的跳板，若是与四大派完全正面博弈，必然在河南道，这块九州的中心平原。


    李池的分封土地直接让河东成了一片一片勋戚的势力范围，马大宝和詹棋丽的大盛联合运输队难以展开，恐怕要杀几只鸡儆猴，否则他们不知利害。至于河东的漕运，也不是他们该染指的，人选早就找好了，定海阁的丁波。


    两面保证，最起码可以让未来真的动手，水陆一则可以并进，二则，万一战事持久，双补给线也比较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