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恩出于上，你何德何能？

    于德水开始打击援军发出号炮的时候，辛追一行已经完成了周哲交代的任务，开始往于德水埋伏的地方赶了，他们将会和于德水夹击已经进入伏击圈的敌人。而周哲开始往山下赶。


    王锐见索鄂带着个女人，而周哲并无什么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个女人恐怕有点来头。


    倒是停了手的程洛洛，疑问一直在肚子里。


    周哲不待她发问，便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别乱说。”


    两个人的头凑得很近，周哲甚至能看到程洛洛的鼻尖上留下的汗珠和脖子上细细的汗毛。而程洛洛，则感受到成年男子的压迫和那一身汗味，皱了皱眉头，随即点头。


    “这个女人怀了严寒的孩子，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山上了。”周哲几乎贴着程洛洛的耳朵说出了话，这毕竟是顶级门派子弟的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可不好。


    而在听清楚了周哲所说的话，惊异的喊道：“什么？”随后便有些失态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女人一眼。


    她感觉有些恶心，严寒和她相识了多年，儒雅俊秀的外表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再加上他身份的加持迷倒万千少女不是问题。她也曾经听说过严寒的不少风流事迹，可这种事情，年少风流，算不上什么丑事，一笑而过罢了。


    如今，一个女子，怀着严寒的孩子就走在她的面前，她同为女子，只是身份高贵了不少而已。她不由得想，这个女子的命运会如何？


    再想想过去，那些和严寒有过风流账的女子，为何便再也没见过？无比恶心。


    平复了一下心情，程洛洛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交给严寒？”


    周哲肯定的摇摇头说道：“交给严寒和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他抬头看向那女子坚定下山的步伐，叹了口气继续说到：“程洛洛，你若当我是朋友，便为我守住这个秘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这女人也许有些势利，可给她个重活的机会，也是好事。我也不会拿这个去拿捏严寒，希望你也不要。”


    程洛洛突然发现有些真的看懂了周哲这个人，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多少杀伐血海，就是普通人，有一颗人心。


    但又突然觉得这个人离她十万八千里，这件事，他竟然替严寒隐瞒下来了，不去玩他那权术算计了。


    “我答应你。为你那句朋友。”程洛洛迟疑了半晌，才同意，随后她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周哲无所谓的说道：“给她个安全的环境，比如京城的某个院子，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让她自己去找严寒。若是严寒接纳他们母子，便随他，若是不接纳，就让孩子隐姓埋名过过普通人的日子。”


    “就这么简单？”这个答案，程洛洛显然不满意，她认为以周哲的手段，恐怕可以布一个很久远的局，比如乾坤门未来正主子争。


    周哲耸耸肩：“就这么简单。我说过的。而且，我说话算话。今晚，下了山，借你的马车一用。”


    程洛洛无语道：“真是个奇怪的人，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周哲无所谓“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程洛洛则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


    下山的路并不漫长，也再没有了来自各个方向的敌人，很快分头行动的两方人马都在伏击圈附近汇合了。


    辛追朝周哲点了点头，周哲也明白了，任务完成。


    随即他用带着灵气的声音大喊道：“带重要情报，或反贼人头投诚者,免罪。”


    索鄂则给段湘四炸了眨眼，后者终于脑瓜子灵活起来也跟着喊：“带重要情报，或反贼人头投诚者,免罪。”虽然他不明白侯爷这么做的用意，但是跟着做就对了。


    果然，喊了几次后，累的满头大汗的刘茂盛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一个大拇指，干的不错！我看好你！


    反贼人头，都知道是什么。


    而重要情报呢？


    在秦登眼里，就是他用来给严寒侍寝的门派女子，而如今，居然被准确无误的劫走了。而且是周哲带队，几乎要压垮了他所在山峰的防守，在劫走女子后直接撤退了。他手上忽然就少了一张牌，但也只能气的破口大骂。


    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了疑惑，肯定是有人把讯息出卖给周哲了。会是谁？


    周哲临走的一句话，迷惑了秦登，也给他种下的种子们一个新的活命路径，重要情报，也可以免罪。而且他们昨天晚上也见识到了，周哲的战圈成员是什么样的战力。程洛洛啊！那可是悬空山的核心弟子，一击之威，何人可敌？


    她可不像周哲，杨觉那样着重点在击杀战团成员，她可是群攻群防的高手。而且，她昨天晚上只是两招轮流换而已，都没有用上那变化多段的手段。


    还有一个严寒呢？严寒带上乾坤八子的实力也不在这之下吧！


    山内的士气，在这一夜过后几乎降到了冰点。


    哪怕秦登再怎么说，年轻人，要有理想，牛奶会有滴，面包会有滴，美女会是大大滴。可是呢？


    事实就是事实，哪怕你舌灿莲花，可昨天的秦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比三天没吃饭还慌。山顶上活着的弟子可是看见的，哪能相信？


    怀疑的种子就是毒药，只要种下去，迟早会长出恶魔之花。


    周哲管不得那些，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的，首先，便是让袁缘把那名叫莲华的女子给把把脉。


    果然，是怀孕了的。


    程洛洛也借了车。周哲直接差遣办事稳妥，情商也高的索鄂把她安排到京城他买下的院子里安顿下来。更是叮嘱道，若身体有状况，不要找别人，去找小神棍吴书道。要丫鬟仆人，就去找潘倚风。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但最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安慰，严寒这种渣男，迟早要干掉，不如给他留个后，也算是交代了。


    知情的人并不多，只有随他冲进屋子的几人和程洛洛，周哲相信程洛洛既然答应，就不会乱说。


    莲华在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些迟疑的问道：“我能不能见严郎一面？”


    然后程洛洛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她说道：“记住，你得以在我们面前活命，是因为我们不想杀死一名孕妇，而不是因为他是严寒的孩子。严寒若是得知你怀了他的孩子，他会比任何人都想杀掉你。而且整个乾坤门的人也会不惜代价的杀掉你。好好活着，千万别作死。”


    在莲华的眼泪中，索鄂关上了们，带了一队亲信趁着夜色离开了小孤山。


    程洛洛的话带着寒冷和顶级门派核心弟子的那股傲气。好好活着，千万别作死。莲华确实只能求一个好好活着，只要她自己生出野心来，她就必死。


    顶级门派的传承讲究的东西很多，往往便是子以母贵，娘家没势力，除非你生出了个白山水这样的异类来，否则都是白搭。而且即使生出这么个天才，要真的像白山水一样不问世事，也不能算是个合格的领袖。


    所以，莲华不具备当严寒正妻的资格，而且她还有孩子。


    一阵晚风吹来，虽然带来的只是仲夏夜的凉爽，可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太苛刻了，苛刻到容不下一个私生子。


    这一夜，以周哲一方彻底的胜利揭开了大战的帷幕，这一夜，也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周哲一早便找到了马大宝，如今的马大宝，腿脚不灵便了，唯有骑在马上，他依旧是那个刀枪如林阵列在前仍敢决死冲锋的马大宝。


    “训练的怎么养了？”周哲面前的除了马大宝，还有马帮的帮主，詹棋丽。


    马大宝看看詹棋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坏话。


    詹棋丽倒是很坦荡的说道：“马爵爷，但请直言。也是为我马帮的人好，若是今日因为面子过不去而为他们美言，上了战场，刀剑可不管你的评价是好是坏。”


    马大宝也索性直说：“还不够，若是打打顺风仗可能还成，若是打硬仗，还缺点火候。而且任命的队长还不行。不过也才十来天，他们本身就是马上讨生活，不是军士，能有如今的成绩已经不错了。”


    马大宝的直言不讳让周哲有些踟蹰，因为现在的情况就是必须要用这支队伍了。


    “这样吧！马大宝，你那总共有三千马帮成员，我给你三十个弟兄当百夫长，一个月，能带出一支骑兵来么？现在关西海那边的铠甲，武器都到了。只要你点个头，便是这支骑兵的头。”


    周哲认真的看着马大宝，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一则，在马上，马大宝才是马大宝，二则，他熟悉山东道。


    带领骑兵，成为一名将军，这还用说么。


    马大宝抱拳：“侯爷，有三十名信得过的弟兄，一个月，至少有一战之力。”


    一战之力，只要能打一场硬仗，就意味着活下来的人可以打无数场。


    周哲满意了，又问詹棋丽：“你依旧是马帮帮主，以你的名义统帅这支骑兵，马大宝给你当副将，但是，所有军策，你必须听他的，能做到么？我也知道这。。。”


    周哲的话还没说完，詹棋丽便抱拳说道：“我明白的，关心则乱，我胡乱指挥，到最后非但做不好事，也做不好他们的帮主。”


    确实如此，詹棋丽比他想象的更快的成长了。


    周哲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想想她是个女人，便作罢。


    而詹棋丽，看出周哲伸出去的手又尴尬的放下，反而大起胆子举起手掌说道：“击掌为誓，若我战死了，希望侯爷善待我马帮，他们都是穷苦人出身，我只想他们也像刘茂盛说的一样，挣一条命，活的像个人。”


    “啪！”周哲豪气的击掌说道：“好！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边的刘茂盛则是说道：“詹小妞，你不厚道，转眼就把咱给卖了。”众人听得这话，纷纷哈哈大笑。


    次日，马大宝和詹棋丽便带着三千马帮组成的骑兵踏上了征伐之路。周哲要求他们做的并不多，烧粮食。


    现在山东道门派联盟虽然名义上还归大盛管辖，可早就同河东一品堂同流合污了，既然如此，那周哲可就得动手了，和山东门派刚正面，是刚不过的，而且即使打得过，也没用。不如用烧粮食这招釜底抽薪。


    而且，他已经让索鄂带信给刘桃仁了，他储备了那么多粮食，到处都有他的仓库，难民也要处理。


    交给谁最合适？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司胜男。还有谁比她更合适么？她门下的弟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样的良性门派，周哲自然是要扶持一把的。


    而意外的是司胜男竟然拒绝亲手去做这件事，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不恩出于上，你何德何能？”


    周哲笑道：“我做这些事，是为了道，而不是施舍后的精神满足感。”


    司胜男大有深意的笑道：“是啊！我曾经也有个道，一个小小的不能再小的愿望，找一个过得去的郎君，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上天连这些都不肯给我，于是我不再相信人性，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周哲疑惑道：“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爱护百姓，我来赈灾，帮助他们。我的清水阁会空前的强大起来，但若是有朝一日，我传位给了别人，再几代，他们不像我这样了。会不会也像一品堂的人一样膨胀起来？”司胜男打断周哲的阻止的话继续说


    “若是我的弟子中，有人见那么多百姓拥护我们，生出了野心，我如何自处，你该拿他们怎么办？与其到时候刀剑相向，不如防患于未然。”


    周哲沉默了，不恩出于上，你何德何能？


    即使提醒她自己，也是提醒周哲，若有朝一日你或者你的部下生出野心，该当如何？


    但其实也让周哲看清楚了司胜男的本来面貌，一个完全不相信人性的人，感动的是，她竟然相信他周哲。


    “我懂了！谢谢。”周哲没有给她一个拥抱，但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