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枷锁

    边境的百姓发现，虽然这些狼群看似凶猛，实则很有规矩。

    他们从不主动靠近城镇，只是每日在规定的地区巡逻。

    边境的所有百姓逐渐开始接纳这群新的士兵。

    虽然看到他们时依旧会本能地恐惧，但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敌意。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孩童，还会主动靠近狼群观察。

    整个边境形成了大御王旗和狼并存的奇异景象。

    而远在雪山的大宛国，受到的冲击更剧烈。

    演练过后，陈息直接将盐、铁、粮食、御寒衣物预支给了库兰。

    并且派出了一支专门部队护送他回国。

    临走前，陈息亲手将一张草原的地契，交到库兰手中。

    库兰看着手中这张沉甸甸的纸片，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不是太早了。”

    他就不怕自己一去不回吗？

    陈息拍了拍库兰的肩膀，开口道：

    “去吧，我相信你。”

    大宛国皇室中，众人看着库兰带回的一车车物资，个个眼神中透露出喜悦。

    当库兰将陈息的约定，摆在众人面前时，笑容从每个人脸上凝固：

    “库兰，我们是冰原上自由的狼，什么时候要向外人低头。”

    一位素来和他们不和的皇室成员，开口嘲讽道。

    大宛国的将军巴尔摸了摸身边躁动的雪狼，开口道：

    “这就是你说的出去为族人找出路？你的出路就是向别人臣服？”

    库兰看着手中的骨笛，手指反复地摩挲，随后艰难地开口：

    “自由的狼，没有食物，也会饿死在冬天。”

    “看看这些粮食，能够让多少人不用再寒冷的冬天，出门打猎。”

    “看看这些布匹，以前的我们需要多少野兽毛皮去换。”

    他拿出一块白花花的盐砖：

    “而这个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从邻国拿到一小块。”

    随后他话锋一转，透露出属于王室的威严：

    “是永远受制于邻国？还是抓住这个救命稻草活下去？我选择活下去，我要带着狼群，带着所有百姓活下去！”

    巴尔看着身边的雪狼伙伴，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

    “可是它已经很久没有自由地奔跑狩猎了。”

    “巴尔，自由的代价是饥饿和死亡。但现在我们活着，至于奔跑……”

    库兰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陈息的样子：

    “我们只是换了一条路，对方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世人也不会忘记我们是谁。”

    库兰的话，完完全全是从百姓的角度考虑，不掺杂一丝的私心。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向外族俯首称臣。”

    库兰看向反对的声音，随后缓缓开口，拿出了最后的底牌：

    “大御的陈王，答应给我们土地。”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众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土地？你是说他答应给你土地？”

    库兰看着众人挣扎的面庞点点头。

    “有了固定的土地，我们的狼群就不用再拼命奔波。”

    “我们可以带领族人，在更合适的地方搭建房屋。”

    “我们也可以像外边的人一样耕种，收获。”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库兰从怀中掏出了那张重若千钧的地契。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契上所写，以及那鲜红的官印，才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大御只是让雪狼为他们所用，其实他们还是自由的，大宛国依旧是大宛国。

    有时候人的骄傲在生存需求面前，显得如此的脆弱。

    年轻的王室们看着堆积的铁器，眼中满是对新鲜事物的兴奋，老人们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

    消息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大宛国。

    “听说了吗？我们皇子给自己在外边弄了块封地！”

    “大御陈王给的？”

    “那可是草原啊！能让狼群自由奔跑，能耕种的肥美之地啊！”

    巨大的震撼，往往伴随着贪婪。

    贵族们开始合计土地的归属权，一时间前去拜访库兰的人络绎不绝。

    草原上，陆陆续续迁来了大宛国的居民。

    他们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走出雪山，眼前广袤的草原带给他们的震惊，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这是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地方。

    一些驻守在草原的老兵嗤之以鼻：

    “果然是蛮族，瞅着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大宛国的居民对这样的嘲讽并不在意，他们开始在草原上筑起房屋，开垦出一块块耕地。

    “我们以后就算有个家了，再也不用搬来搬去了！”

    这样的喜悦终究是感染了草原上的土著，是啊，跟他们一样，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然而负责管理草原的官员，却感觉压力巨大。

    土地分封，意味着他的管理模式彻底改变。

    他要重新划定边界，预防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边境摩擦，还要防止这些大宛国的居民随时造反。

    陈息坐在营帐中，看着地图上划给库兰的那片草原。

    图兰朵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直接将土地分给他国，此举前所未有，实在过于冒险。”

    陈息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

    “你以为，我给的只是一块土地吗？”

    他目光飘向远方，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

    “我给的，是一个他们无法轻易舍弃的根？”

    图兰朵似乎感受到了陈息话语中的思念，缓缓重复着：

    “根？殿下的根呢？”

    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理会图兰朵的问题，继续说道：

    “大宛的百姓终其一生都在冰原上流浪，如今有了土地，有了房屋，有了固定的住所，便有了牵挂。”

    “这一切看似恩赐，实则也是一种牵制，他们从此和这块土地捆绑在一起。”

    “我给他们提供保护，他们则是永远臣服于我。”

    图兰朵继续问道：

    “殿下不怕他们造反吗？”

    陈息哂笑：

    “反抗我，就意味着失去这一切！”

    图兰朵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他们便彻底和我们捆绑在一起了！”

    陈息这招“裂土封疆”，看似慷慨，实则是高明的统治之术。

    他不是在施舍，而是在每个大宛国百姓的骨子里，融入大御的血脉，这片土地，就是给大宛套上无形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