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轰隆。


    宛如巨大的神木扎根于大地向天空生长。


    那一刻，漆水大纛触地，名为‘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繁复阵图，就以这件邪兵为基底飞快的展开，由毫无温度的冰冷光辉凝结出蟠结纠曲的根须、枝干，从脚下的大地疯狂吞噬着一切的物质，并进一步的逐渐构建出了自身的完整形体！


    天风掠过大地的速度，就是这颗‘神木’规模扩大的速度。


    不过转眼之间，吞噬着了不知多少物质的庞大神木，其根须就已经触及到了灼热的地层深处，其树冠就已经遮蔽了整片天空，将整座长安也盖在其下。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在目力能够穷极的尽头，比峰峦山岳都更为巨大的漆黑神木屹立于那片同色的‘玄天’之下，而从树体更往下看的话，则是因为大量物质被吞噬而造就的一座深不见底的空洞深渊。


    何谓“人之道”？


    《道经》中‘损不足以奉有余’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就是没有的，更要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人类的自私和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为了生存，为了发展，就连脚底下的星球也可以吞吃殆尽。


    作为另一条时间线的越阳楼毕生智慧和道术的结晶，‘人之道’的作用不止于此，将脚下大地彻底吞噬化作通天神木的一部分只是这副阵图的上半部分而已。


    而‘人之道’的下半部分。


    则是如何众生之智，尽皆统合，令人与人相互理解，令真正的‘众生魔’得以从人类社会这颗‘卵’中孵化而出的办法。


    假如没有灾境道主用‘愚昧’来根绝‘超越’的种子的话。


    ‘人之道’发展到最后阶段，便能够孕育出以星辰级别的太空神木为躯体，以整个生态圈的所有生命为头脑的，真正的‘众生之魔’……或者说，‘超越之灾’！


    “以所有生命对更美好的生活、更强大的力量的渴望为基础，理解他们的欲求，承负他们的愿望，达成心灵上的统合和补完，将其纯化为最本质的超越之性……”


    越阳楼低声喃喃。


    至此，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人之道’这份阵图的本质，以及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他‘众生魔’的思想构成。


    假如众生魔能够成功把这个计划进行下去的话。


    那么在他的那一条时间线上，即便没有道路相反互补的‘六龙教主’的出现，通过‘人之道’完成了‘全’与‘一’的统合之后，那时候，他也一样可以取得媲美古时飞升者的灾境成就，把足迹踏出这颗星球，把触须伸向诸多平行的时空！


    只是……


    ‘人之道’虽然确实有一步登天，直指灾境的可能性不假。


    但那却终究是属于‘众生魔’，而非是属于‘越阳楼’的道路。


    就算要将成为劫境的未来彻底固定下来，那也一定是他越阳楼的未来，而非是‘众生魔’的未来！


    故而。


    就在下一刻。


    作为‘人之道’载体的通天神木变了。


    其核心的漆水大纛被青铜铸就的巨神握在手中，缓缓扭转。


    几乎是一瞬间，通天神木从地脉中汲取的所有能量，便化作煌煌的光流，依照着某种繁复的阵图路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将阵图的笼罩范围进一步扩大！


    越阳楼并不需要众生的力量，也并不需要心灵上的补完。


    他的道路，是求诸于己的超越之道，正如北道门那些同样自私自利的独行之兽一样。


    一切的答桉，只需要向内寻求即可，强烈的渴望会化作永久展开的法相，无论是何等形态都由自身所决定，不受外界的干涉，也无法用任何常规的手段杀死。


    他的‘人之道’，本质上针对自己、也就是‘越阳楼’这个存在的补完。


    打破物质上的隔阂、混淆时间上的割裂，把存在于各地关于自己的一切，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各不相同的自己都统合为一，让过去、现在、未来再无差别，没有强弱之分。


    这就是越阳楼的‘天之道’。


    损众生魔这个‘有余’，损自己六龙教主这个‘有余’。


    ——以补‘越阳楼’这个总集整体的不足。


    -


    这一刻。


    ‘天之道’的繁复阵图所覆盖之下。


    所有生灵有关于越阳楼、六龙教主，或者他的其他身份的记忆都在飞快的被遗忘。


    哪怕是此刻注视着这里的劫境真人，面对着这股诡异莫名的力量，他们也一样无法抵挡，只能悚然而惊的发现，自己记忆竟然不可思议的缺少了一部分，完全无法辨认出‘眼前’这尊正在渡劫的青铜巨神的身份。


    包括所有衍生出来的信息在内、包括‘众生魔’的存在在内。


    此时此刻，有关于‘越阳楼’的一切，都在被‘天之道’所统合。


    在这超越了物质和时空，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伟力之中，越阳楼曾经那具达到了劫躯强度的青铜巨躯被粉碎成比原子更加细小的基本单位。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存在的消亡，


    而恰恰相反，从未来的时光中凭空流出的禁忌知识，成为了这具新生之躯的设计模板。


    甚至连众生魔本体所在那一片的平行时空，也被‘天之道’所介入干涉，从中抽取出了同样属于他的力量！


    精神和肉体。


    此方和彼方。


    过去和未来。


    这一刻，短到连反应也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


    借助‘天之道’把无穷的物质、能量、信息都统合为一，越阳楼的身躯粉碎复而重生。


    转瞬间，这颗星球上足以推山移海，撼动大陆板块的诸多人物中，便已是悄无声息的添上了全新的、属于‘六龙教主’、属于他越阳楼的一席！


    从表及里，从内而外。


    彻底已经和昔日截然不同的越阳楼，用新生之躯踏在通天神木树冠所化作的那一片‘玄天’之上。


    望着那黑夜中唯一高于自己的月亮。


    此时此刻，这名证就了‘天之道’的新晋劫境强者，于心底就突然泛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不如……就用这轮月亮来向他的那些同类们，宣告自己的存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