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特别是随着国企工人下岗潮的到来，在城市的繁华街道、公共场所摆个地摊倒卖衣服袜子之类，时间很平常的事情，由此形成了“马路经济。”直到城管的出现，才慢慢销声匿迹。
夏红军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和马未都闲聊，突然他在马路边发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他的前面和别的练摊的一样，摆着小摊，卖着袜子、健美裤之类东西，只是给顾客取商品的时候只有一只手，因为另一只袖筒里空荡荡的!
残疾人！
王献民大哥？！
王献民是郭前进的朋友，上过老山前线，当初写《芳华》的时候夏红军还请教过部队文工团的事情。后来因和校子弟高卫东冲突，最后郭前进在“老莫”餐厅摆了一桌意思让大家握手言和，王献民也去了。
没想到这个高卫东仗着是大院子弟和王朔这帮人熟，在酒桌上还和夏红军宁次。
是王献民用一把水果刀直接镇住了这帮人，为此夏红军心里很是感激，有时候拉着郭前进去找王献民喝酒聊天。
自从郭前进去了海南搞房地产，这快两年没见过面，不过前两个月前夏红军结婚还专门请了他。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
他不是在一家国企保卫科工作吗？怎么突然来摆地摊？
下岗？
夏红军突然想到这个词。
也没在王献民地摊上停留，夏红军径直开了过去直到拐了个弯才停下来。
“马哥，你暂时等我下。”说完夏红军跳下车。
“你干嘛去？”马未都急忙问道。
“去见个朋友。”
夏红军说完，拐进了刚才路过的那条街。
晃晃悠悠走着，假装刚才没看见到王献民，到了跟前夏红军很惊讶喊道：“献民哥！”
王献民正在和一个女的讨价还价，看到有人叫他抬起头看是夏红军，露出笑脸：“是你呀，夏红军，你等等......”
“大姐，这条健美裤质量特别好，你看看这弹性......”王献民准备扯一扯裤腿，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没办法。
“这样吧，五块！五块是最便宜的了！”王献民说道。
“算了，不要了！”
女人转身就走。
“喂.....大姐.....”看到女人又蹲在别人的地摊上翻起健美裤来，王献民也不好再吆喝什么。
“献民哥，生意还好吧？”夏红军低声问道。
“不咋地.....你刚才也看到了。”王献民叹了口气：“你看着满街都是卖裤子袜子的，生意能好到哪里去？”
“你以前在厂里保卫科工作吗？怎么出来练摊？”
“企业效益不景气，下岗了呗。”王献民淡淡说道：“这条街摆摊的，十有八九都和我一样。”
“你不是复员回来的吗？而且还为在战场上负过伤，为啥不去找民政部门？”夏红军忍不住问道。
“找了，没用，像我这种情况也不止我一个，顾不过来......”王献民一脸苦笑：“我又不会像郭前进那小子那么聪明，又会折腾，我又是个残废，不摆地摊又能干什么？总不能让我爹妈养我吧？忒丢人！”
夏红军知道，因为他是残疾，快三十的人了一直没找到对象。
“献民哥，我在后海开了个小酒馆，最近老是有小混混来找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不能到我小酒馆做个保安？一月500块！包住不包吃，怎么样？”夏红军说出自己的想法。
500块？！这么高？
这是我原来上班工资的三倍！
看到王献民一副疑惑的神色，夏红军急忙解释说这小混混不是一般的混混，据说是混过黑道挺厉害，而且还有几个小弟，我本来就想打算高薪聘请一个会功夫的，结果碰到你。
“献民哥，你的手段我是见过的，那次一把水果刀镇住高卫东他们，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实在佩服的很。”夏红军最后笑着说道。
王献民哈哈大笑说高卫东连个混混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纨绔子弟，战场上我一把匕首干掉的越南鬼子也不止一个，还怕他？
“那献民哥，那这件事就说定了？”
看着夏红军真诚的笑容，王献民点了点头。
夏红军告别王献民，拐进了旁边的街道，上了小车，马未都好奇问到底说出了啥事，夏红军就把王献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了夏红军的话，马未都也叹口气说现在全国到处都是这样
“红军，你看最近的工人日报了吗？”马未都突然问道。
夏红军摇摇头。
“落到具体操作层面上来说，就是把过去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有固定工逐步转化为合同工，到2000年实现劳动合同制对国家劳动力的全部覆盖。”
“你说，那这还是当家做主的主人翁吗？”
夏红军没法回答。
回到家后，没过多久陈招娣就跟着韩宁他们回来，夏红军告诉了她今天碰到王献民的事。
陈招娣听了很是同情，说王大哥这么好的人，为国家做出那么牺牲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实在让人想不同。
“我准备先停止翻译唐诗，想写一片报告文学。”夏红军突然说道。
“嗯？”
“关于下岗职工的报告文学！这次不是要去东北吗？那里是老工业基地，下岗职工尤其多，我想趁此机会走几个企业了解些实际情况。”
夏红军做出决定。
自己不可能扭转这个趋势，也没能力解决更多下岗职工的就业问题，那就用这支笔替这个群体发声，让更多人的知道他们面临的窘迫和困惑，而不是被人选择性的遗忘。
元月15日，夏红军四人踏上了前往哈尔滨的火车，到达终点站已经是两天之后。
韩宁的家哈尔滨市区，父母在一家国企工作，很普通的职工。住在老城区一家旧家属楼，他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
韩宁的父母对于儿媳妇娘家来的客人很是热情，招待他们暂时住进厂里的招待所。
还提议距离结婚还有几天，带他们去哈尔滨市区景点转转。
不过夏红军婉拒，提出自己想法，想走访几家企业和下岗职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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