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危城

    “……父亲！”


    娜里亚扑进艾伦怀里的时候手里还捏着面团，面粉蹭了他一身，但谁也没有在意。


    沿着脸上每一条皱纹漾开的笑意驱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艾伦拍了拍女儿的背，一时间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娜里亚好一会儿没有松手。艾伦身后，坐等右等也没有等来属于他的拥抱的阿坎索性张开双臂，把父女两人都用力抱进他宽厚的胸膛。


    娜里亚忍不住闷闷地笑了起来——她的面团已经完全粘在了艾伦背上。


    等他们终于能够坐在桌边，艾伦环顾四周，开口问道：“只有你们两个？”


    娜里亚有些无奈地点头。埃德去了洛克堡，大概又得很晚才能回来；泰丝在正午时分跑回过来一次，不由分说地“借”走了芬维；尼亚像平常一样行踪不定，伊斯……


    伊斯依旧垂着头一声不响。


    是他在艾伦叩门之前就为他们打开了门，但他显然心情不佳的眼神让阿坎都没敢裂开大嘴直接抱上去。


    面对艾伦，他倒是不敢摆出什么脸色……但他至少可以没精打采地保持沉默。


    “……你见过他了？”艾伦平静地问道。


    伊斯猛地抬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艾伦说，“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儿。”


    .


    事实上，埃德也知道……在斯科特进入黑塔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


    那是种令人不安的排斥感。即使那感觉并非来自他本身，也还是让他在看见斯科特的时候，油然生出一丝抗拒。


    埃德定了定神，懊恼于自己如此容易被影响——他必须得拥有更加坚定的意志才行。


    这里是三重塔的塔底，看起来似乎跟从前没什么两样。金色光雾漂浮在空气之中，混合了宝石碎片铺成的地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魔法之力就像过于浓郁的花香，刺激得埃德浑身发痒，控制不住地想打喷嚏。


    然而在塔底的中心，斯科特脚下，代替了那颗破碎的火红色宝石的深海之心蓝得发黑，仿佛最深的海底……或最高的夜空。


    它在埃德靠近的时候明亮地一闪，犹如有星光在其中绽放。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斯科特的声音里并没有愤怒，“你如此轻易被利用。”


    “……知道。”埃德说，“可如果我不这么做，三重塔会倒。”


    “也许你应该让它倒下。”


    “……很多人会死，斯科特。”


    “更多人会死……因为这个。”斯科特用早已出鞘的长剑轻点蓝色的宝石，埃德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紧。


    他本能地上前一步，斯科特却向后退去。


    “别担心。”他说，“我不会毁掉它的，现在这么做已经太晚了。”


    “三重塔的力量如今可以为我们所用……这样不好吗？”埃德忍不住分辨。


    斯科特摇了摇头。


    “可这力量原本并不属于你。”他说，“这座城——斯顿布奇，是它心上的一根刺，它不能被碰触的逆鳞……它花费了许多心血，却眼睁睁看着它被它不能控制的力量扭曲成它无法染指的禁忌之地，唯一能让它接受这一切的，是这里的宝藏依然属于它，即使它暂时无法得到……你激怒了它，埃德，它拒绝在我们已经为它准备好的祭坛——在希德尼盆地的荒野之中回归，它想要让斯顿布奇成为它的降临之地，就像它几百年前所精心策划的那样。所有身处其中的人，他们的血肉和灵魂会成为它的祭品……”


    “……我们会阻止它的。”埃德说，声音轻而坚定。


    斯科特看了他很久，惨然一笑。


    “瞧，埃德，”他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必须阻止它，而依我所发下的誓言，和我所签下的契约……我必须阻止你。”


    埃德茫然地眨了眨眼，心脏重重地一跳，直坠下去。


    斯科特退后一步，举剑为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埃德低声吐出一个字……然而斯科特的长剑已呼啸而至。


    埃德怔怔地站着。有一瞬间他满心以为长剑会停在他面前，就像伊斯闪着寒光的利爪……剑尖刺入血肉时他抬手死死地抓住了剑刃，身体一缩，骤然向后疾退，浑身发冷地意识到，斯科特不是伊斯……他不会停手。


    他的反应足够敏捷——诺威和泰丝一路上的训练并没有白费。倒地滚开的时候埃德已经治好了自己的伤，跳起来的时候已经迅速给自己加上了防御，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战斗，脑子里却仍是一片混乱。


    剑尖堪堪触及他的心脏，剑刃割开了他手心……那冰冷的痛楚远不及他心中的惊惧伤人。


    耳边像是有谁在尖叫着拒绝接受这一切。可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天或许无法避免。


    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不，他根本就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发生。


    炽热的火焰迎面而来，金色光雾如水般流转，包围了埃德。


    它们能够抵御烈火，却并不能抵御金属与魔法铸就的武器。


    埃德交握双手，向外翻出，无形的力量弹开了直刺过来的长剑，胫骨上却一阵剧痛。


    斯特特重重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如果没有防护，埃德怀疑他的腿会断掉……或者已经断了。


    他毫不犹豫地顺势屈膝跪地，勉强避开了斯科特挥剑下砍的另一击，几支火箭从指尖冒出，扎向斯科特的胸口。


    火焰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没能伤害斯科特分毫。


    ——当然会如此。


    埃德懊恼地唾弃着自己的愚蠢，只是稍一分神，斯科特的拳头已经如重锤般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眼前一黑，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也还是身不由己地倒向地面。


    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脖子没入地面——它还没能破坏他的防御……但也差不多了。


    “你就只能做到这样吗？”斯科特带着怒意的声音忽高忽低地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如果在这里你都无法击败我……你要拿什么阻止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