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讨贼檄文

    前有狼，后有虎。


    这就是大明皇帝目前的处境了。


    他谋了一个局，本意是想借助寿典，将隐藏在京中的那些图谋不轨者连根拔起，谁料最后的结局，却出乎他的意料。夜王朱典与李觉非，用这百余名恶鬼兵直接扭转了局势。


    现在的他，已是砧板上的牛羊，任人宰割。


    尤其是太平公主的背叛，让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高阳王朱典对眼前的形势很是满意，谋划二十多年，为得便是今日，将这个篡夺皇位的人逼上了绝境。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逼迫皇帝颁布退位诏书，只要他肯同意，将会顺理成章的夺得皇位。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代价最小的结局。


    当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朱聪执迷不悟，或者这些大臣们反抗，他将毫不犹豫的命令这些神兵杀死。不过，那样一来，天下将会陷入长时间的混乱和内战之中。


    流血和死亡，是权力斗争的必然代价。


    朱典对许虎道：「许将军，一别二十多年，真是怀念当初在横断山与西楚军并肩作战的日子！」


    许虎道：「那时的高阳王是人中龙凤，怎得现在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这样子，还想着当皇帝？」


    朱典道：「为何不能是我？难道你们非要拥戴一个不理朝政二十年，整日只知道修仙问道的废物？朱聪，自从继位之后，又为这天下做过什么？」


    大明皇帝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又何须为天下做什么？而是，这个天下为朕做什么！」


    朱典哈哈大笑，「就你这德行，也配为人君王？许将军，这些年来，你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这一点天下人都看在眼中，可是在军中的地位，为何还不如一个只知道钻营的薛应雄和拍马屁的邱怀仁？你甘心吗？」


    他又问群臣，「有这样一个无能的皇帝，你们甘心吗？」


    他踏步来到群臣面前，「论文治武功，他哪一点能比得过本王？本王答应各位，只要朱聪能禅让帝位，本王不开杀戒，除了极个别的人外，其余官员一概既不追究，***厚禄，任由你们来做。本王也绝不向那个朱聪一般，为了一己之欲劳民伤财，本王会广纳贤才、修养生息、开荒种地、治理河道、打击匪患，只要十年，必还大明一个太平盛世！」


    朱典的话，慷慨激昂，十分有鼓动性和煽动性。


    画饼技巧，也是炉火纯青。


    有细节、有计划，看得见、摸得着。


    一些臣子心中也不由生了疑惑，难道现在的皇帝，果真值得拥戴？


    当皇帝当成了这样，也不知是失败，还是失败。


    他们中不乏明事理者，现在的大明王朝，看似一团花簇，其实内部已是摇摇欲坠，无止境的内斗、党争，让这个国家机器停滞不前，就算偶有些有志之士，想要做出改变，也会被这套制度扼杀在萌芽之中。


    想要改变，绝非容易之事。


    那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这个天下都姓朱，他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我们不过高级一点的打工人，谁当皇帝不是当？


    大明皇帝望着这位与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的皇叔，冷笑一声，「时隔多年，还是那一套说辞，你的话，还是那么有煽动性，可是，那又如何？天下是朕的，朕不给，也不会轮到你。」


    朱典淡淡道：「你不退位，本王便只好杀人了！」


    他伸手抓来一名工部的侍郎，问：「退不退位？」


    皇帝冷漠以对。


    朱典手指一紧，那工部侍郎登时脑浆崩裂，倒地身亡。他又问群臣，「这就是你们侍奉的皇帝？贪恋皇位，对你们生


    死，不闻不问。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眼见他真杀人，又有几名官员，从人群中走出，跪倒在地，「臣等恳请陛下退位！」


    这些人平日里与太平公主走得很近，虽然不算太平的同党，但是事后清算也是难免的，倒不如搏上一次。大明皇帝见状，气得浑身发抖，他也没有料到，高阳王会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皇宫外有十万大军，可是这些恶鬼兵刀枪不入，十万和一万，并没什么区别。


    朱典又一把抓来了大理寺丞，「徐寺丞，你说句话吧！」


    徐寺丞位列九卿之一，已年过花甲，乃是两朝元老，对高阳王这些手段，也十分不屑，「逆臣贼子！」朱典哈哈一笑，说了句有骨气，便要动手，却听到一人喊道，「慢着！」


    出列之人是杜进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


    杜进良道，「徐寺丞年事已高，极少问大理寺政务，这个问题，我来帮你回答！」


    朱典笑道：「好啊，杜少卿，你觉得陛下该不该退位？」


    杜进良道：「陛下该不该退位，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在座的百官说了算，更不是你说了算！」


    「那该由谁说了算？」


    杜进良上指天，下指地，「该由上天说了算，该由普天之下的百姓说了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能杀了我，你能杀得了天道轮回？你能封死我们的嘴，你能堵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无论结局如何，你高阳王朱典终究会成为朱家的罪人，成为天下百姓的罪人。」


    「这么说，你是不认可了？」


    「天下若因今夜之事乱，你便是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


    朱典道：「看来，你是真没有打算活着离开啊！」


    「身为朝廷命官，吃得是皇帝的粮食，读得是圣贤书，行得是君子之道，你一个跳梁小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朱典闻言暴怒，一掌拍下，杜进良闭上了眼睛。


    一道力量传来，他整个人被推到了一旁。


    朱典的掌，拍在了徐寺丞的肩头，他年事已高，这一掌又有千钧之力，一掌下去，徐寺丞肩膀断裂，鲜血直流，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杜进良眼见自己的上司替自己挡下一掌，心中悲痛，扶住了徐寺丞，「老师！」


    徐寺丞苦笑一声，「你今日能说出这番话，不枉我对你的一番提携！」


    说罢，缓缓闭上了眼睛。


    朱典也觉得索然无味，大明皇帝不肯退位，官员们也各有心思。虽然说，惧怕于他的威压，可也不能全都杀了，否则就算得了皇帝大宝，难道真要当一个孤家寡人？


    他冷冷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当官的人，满大街都是！」他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朱聪退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就算他不答应，写出退位诏，盖上皇帝大印，便算是对天下有了个交代。


    朱典对礼部尚书赵焕道，「你是礼部尚书，退位诏，由你来写吧！」


    赵焕不为所动。


    朱典又道：「写了退位诏书，将来本王登基，你便是内阁首辅！」


    赵焕道：「拿笔来！」


    赵行心中震惊，「爹，你不能写！」


    赵焕苦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若不写，这满朝文武，都是待宰之羔羊！」


    有两个小太监，不顾赵铨使出的眼色，弄来了文房四宝，赵焕来到书案之前，沉思片刻，提笔便写。场内群臣，也是满腹心思，有人说还清高如礼部，还不是墙头草，***之下，当个十足的小人。也有人满怀感激，若赵焕不写，朱典下一个要杀的，很可能是自己。


    无论如何，赵焕的名声算是毁了。


    片刻之后，退位诏书已拟好，他来到皇帝朱聪身前，跪倒在地，「恳请陛下御览！」


    皇帝神色凝重，接过来诏书。


    只看了一行，浑身便颤抖不已，他望着赵焕，「赵卿……」


    赵焕摇了摇头，道：「臣恳请陛下用大宝！」


    皇帝道：「你确定？」


    赵焕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赵铨，用大宝！」


    赵铨从怀中取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宝匣，里面装着大明九玺，其中最大也是分量最终的，便是传国玉玺，他从取出玉玺，蘸满印泥，郑重其事的加盖了大玺，然后又交回给了赵焕手中。


    朱典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


    百官之外，还有各国使者，若是当众退位，也算省去了不少麻烦。


    否则，全部杀了这些使臣，势必会引起边疆的战事！


    他命赵焕道：「宣国书吧！」


    赵焕来到太和殿前，整理了一下官服，一字一句念道：「大明王朝十四世皇帝朱聪诏讨逆高阳王朱典檄文！高阳王朱典者，身为大明成祖十三代世孙，出身没落皇族，性格乖戾，乃祸国殃民之贼子，其驱使鬼吏，夺权篡位，其心可诛，为人神所共愤，天地所不容，诏讨此贼……」


    本来朱典还沉浸在即将登基的喜悦中，可是赵焕宣读的国书，越来越不对劲，当察觉到异样时，他终于醒悟过来，怒道，「赵焕，你找死！」一爪向太和殿前的赵焕胸前抓去。


    这一爪，若是抓中。


    赵焕必是魂飞魄散。


    人影一闪，一道长刀横空而出，后发先至，冲朱典的脑后劈了过来。


    夜王朱典自身本是江湖上宗师级的高手，又有黑夜无敌之说，但赵行这一刀，来势凶猛，又带着一道刀罡，若是劈中，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朱典只得放弃杀死赵焕的想法，转身迎了上去，挡住了赵行这凌厉的一刀。


    赵行一击不中，毫不犹豫，长刀横切，使出了横断刀法，想要将朱典缠住。


    朱典一闪一躲，趁赵行刀劲未老之际，一拳轰出。


    长拳击中赵行的刀背。


    长刀节节碎裂。


    这已是今日断掉的第二把刀了。


    赵行整个人也被这道气劲冲击，向远处跌倒而去。


    赵焕似乎并没有察觉这些，两人颤抖的几息之间，他已将诏书念完了。


    不是退位诏。


    而是讨高阳王的一篇檄文，加盖了大明王朝的传国玉玺。


    从根本上否定了夜王朱典篡位的合法性。


    朱典大怒，既然好言相劝不成，那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他大手一挥，终于下了屠宫的命令。


    咚咚！


    一阵阵震动声，在广场内响起。


    如战鼓声，也有大锤凿石声。


    咚咚咚！


    广场之上，范小刀伏在地上，双拳不断的锤击着地面，每一拳下去，青石板上便留下一个大坑，碎石飞扬。


    已是深夜。


    有狼嚎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