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善城悲歌

　　周非的档案不厚，并无太多特殊之处。闻夕树便还找来了布兰妮的档案。

　　他阅读的很快，几乎只是淡淡的扫了几眼，便把内容记住了。但他还是把档案里比较关键的一页给撕了下来，然后又将档案袋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闻夕树开始朝着轻症区移动。

　　他先是利用周非，解读了规则，给规则一个小缺口，因为周非的能力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小范围给规则制造一个误差值。

　　随后，闻夕树切换到了克里斯身上。

　　一来，闻夕树需要利用克里斯的身体，去应对守卫，二来，闻夕树要对周非解释一些事情。

　　“我……不是应该在档案室？你怎么又切换到了克里斯这里？”周非说道。

　　此时此刻，周非和闻夕树，已经来到了病房的一楼，准备摸索前往轻症区的道路。

　　闻夕树说道：

　　“时间确实比较紧迫，趁着善人们还在被美味所吸引，我们得抓紧时间。至于档案……我已经看过了。”

　　“中症区的规则，基本摸索出来了，到轻症区之前……为了防止某些善人已经回来了，我得切换克里斯。虽然大概率不会这么早回来，但我得出于稳妥考虑。”

　　周非懂了，闻夕树是担心，有战斗要发生。

　　不过中症区，此时所有善人都被调走了。只有病房里那些还没有完成转化的善人们还躺着的。

　　闻夕树则想到的更多。

　　就在不久前，他已经用暴力手段，在重症区解决了几名守卫。

　　他的下手干净利落，让几名善人守卫还来不及反应，就倒地了。

　　闻夕树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笃定这些善人们，共享某些感受，但绝对不包括超过某个程度的痛觉。

　　战场上，痛觉共享是极为致命的。你的部队被某个人砍一刀，于是整个部队呲牙裂嘴的疼，这种设定必然会导致战争失败。

　　不过出于谨慎，闻夕树还是选择克里斯开路，周非跟在后面。

　　当然，这么做的第二个目的，是为了告诉周非，他所经历的真相。

　　“边走边说吧，周非，你所经历的一切……都被颠覆了。”

　　周非沉默了两秒后，跟了上去：

　　“讲，我要知道真相。”

　　闻夕树说道：

　　“为了防止你不相信，我撕下了一页档案。晚些时候带你出去了，我可以给你看。”

　　“接下来，我会简单告诉你，你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你的经历到底是怎么样的。”

　　如果找到了周非自己都不知道的记忆，能不能解锁出周非的第六阶段技能？

　　这是闻夕树想要测试的。

　　而接下来，闻夕树所讲述的，也的确颠覆了周非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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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从你生活的地方开始说吧。这座魔城，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怕。”

　　“按理说，我出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是末日到来之后没多久，在末日到来前……人类至少不至于大规模的被奴役。”

　　“但我错了。有两个星座，已经很早就开始盯上了一些城市……以至于在人们开始大逃亡的末日开始后不久，这几座城市，已经彻底沦为了怪物们的乐园。”

　　“人类甚至意识不到，他们已经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或者意识到了，但也无能为力了。”

　　当初的荠城，安荣在为了获得力量在末日生存下去，对天蝎座和双鱼座卑躬屈膝。

　　事实上，魔城的领导也一样。

　　很早的时候，魔城就被盯上了，因为魔城的经济高度繁荣发达，越是这样的地方，其实越是藏着无数扭曲的灵魂。

　　而那些扭曲的灵魂，在末日到来后，可都是香饽饽。

　　档案里的原话是这样的——

　　“我们的稀有种，精英种们，开始慢慢占据人类的身体，但碍于那位大人提出的和谐共处，我们无法扩张。”

　　“不过我们足够强大，让人类时刻感到惶恐。而随着那位大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城市，另外一位大人的主张是扩张与征服……我们开始不断侵占人类的身体。”

　　“我们甚至堂而皇之的，开启了善人堂。”

　　“善人堂的初衷，是我们用来驯服那些桀骜不驯的灵魂的。总有些人类会说什么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总有一些人类，会试图破坏其他人类对我们的印象。”

　　“我们采取了举报奖励机制，让人类自相残杀，他们开始互相举报周围的恶人。”

　　“在这种机制下，人类身上的攻击性，很快消除了，即便还有攻击性，也只会转向他们自己。”

　　“要么变成善人，要么变成善良的人……”

　　“善人堂的出现，让整座魔城所有人类，都变得友善和睦，利于我们管理。”

　　“不过这里头，也有些特别的存在，我们寄生他们的过程很缓慢。”

　　这是闻夕树从档案上了解到的，关于魔城背景的故事。

　　简单来说，有两个星座参与了。

　　一开始，两个星座是联手的，甲星座负责征服与扩张，乙星座负责维稳。

　　原本在乙星座的影响下，魔城人口和怪物数量持平。也许乙星座很有想法，他渴望的，是一个人类，以及各种进化种共同生活的城市。

　　但且不说这能不能实现，到后来——乙星座又转移注意力去了别的城市。

　　这或许是甲星座的手笔，可甲不认为什么平衡多重要，甲认为，强者就该统治弱者。

　　甲星座趁着乙星座去留意其他城市，示意手底下的人疯狂扩张。

　　于是大善人开始不断寄生，让越来越多的人，沦为善人。

　　人类越来越少……成为了弱势群体。

　　而善人堂的出现，更是让人类处境危险——举报身边恶劣的人，就能获得奖励，在这个社会得到物资与认可。

　　为了防止被举报，你就不能是恶人……

　　要么沦为善人，要么强行开始变得善良。

　　在末日里，善良，听话，温顺，真的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善人堂，让人类灵魂里，那种血性消失了。

　　这便是时代背景。

　　闻夕树开始用排除法，排除星座。

　　他最终想到的答案，负责征服与扩张的，是狮子座。

　　负责维稳的，或许是天秤座，但考虑到天秤座似乎和狮子座不对付……

　　似乎每次出现新势力，自己都会得到天秤座好感度，但会降低狮子座好感度。天秤座，看起来像是个喜欢混乱的，喜欢把水搅浑的。

　　二人应该天然的对立。

　　于是闻夕树想到了金牛座。

　　这个星座的风格，他不清楚，但能和狮子座一起做事的，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个。

　　不过这不重要。

　　在讲述了周非所在的城市的背景后，闻夕树才说道：

　　“关于你的过去，和你以为的记忆，也是大有出入的。周非，你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你的感知很强，甚至可以说，你是先天的搜集情报的好苗子。”

　　“在这个怪物统治的城市里，人类是具备成为某种资质者的可能性的。狮……不，城市幕后的统治者，其实没有杀死所有人，没有选择让整座魔城全部是怪物——

　　或许就是希望能培养出某些具备资质的人，等其能力显现后，再将其寄生，占为己有。”

　　“至于你周非，在档案里显示，你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同，你很容易就能发现身边的异样。”

　　“但这一切的起点，都是源于你遇到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的影子很扭曲，你记得吧，这是你对我说过的。”

　　周非点点头，他的脚步虽然没有变慢，始终跟着闻夕树的，但此时此刻，周非内心已经开始慌乱了。

　　“那个孩子，不是怪物。那个孩子很重要很重要，你的特殊，也是因为那个孩子而开始。”

　　“从那以后，你才能够总是发现周围的不对劲。”

　　“你的父母，其实一直在给你喂各种药物，希望能够麻痹你，希望你能够做一个普通孩子，愚昧一点，善良一点，别太有求知欲，就像所有愚民一样，在那个满是善人的城市里……做个弱小愚昧的人。”

　　当时那个环境，怪物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人弄得弱小和愚昧。

　　闻夕树甚至还在布兰妮的档案里，看到了选择布兰妮的原因。

　　通过戏弄一个真人，来测试人们的反应。

　　档案显示——百分之九十四的，混入了善人的家庭，当善人们看到布兰妮露出窘态，开始嚎啕大哭的时候，善人发出了笑声，于是混入了善人的家庭里，其他人也会跟着发出笑声。

　　只有百分之六的家庭，会有一些人，代入布兰妮视角，偷偷抹眼泪。

　　这些人，都被送入了善人堂。

　　第二次测试的时候——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人，开始和善人一样的反应。

　　“你的父母，也希望你能够弱小愚昧，但你偏偏是个好奇宝宝，而且你见到了诡异的事物。从那以后，你就被密切关注了。”

　　“周非，它们在研究你，它们试图知道，你到底见到了什么，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周非惊讶的看着闻夕树。

　　闻夕树则继续说道：

　　“后来，为了能够近距离观察你，你的父母被拉去了善人堂，成为了善人。”

　　周非抽搐了一下。

　　这个事实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了。

　　“但那个时候，你已经觉醒了一些观察能力，你很快发现了，你父亲的蜕皮。”

　　“你内心已经开始戒备。”

　　“在药物作用下，你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可你内心的戒备还在，于是档案里写到——”

　　“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人类周非，到底见到的孩子是谁，拥有诡异影子的小孩，是否是那位大人要寻找的目标。”

　　“周非已经开始对父母戒备，且周非的观察能力，远远高于其他人类……我们需要一个恶劣的生存环境，去干扰周非。”

　　“简单来说，周非，你开始怀疑你的父母，于是你的父母被调走了，在你的记忆里，他们是出国了。但事实是……他们死了。”

　　“他们很早前，就变成了善人。”

　　周非拳头握紧。

　　闻夕树叹道：

　　“抱歉，我还要继续么？”

　　周非咬牙道：

　　“继续，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闻夕树的脚步没有放慢：

　　“好，你开始怀疑整个世界，于是为了让你没有功夫怀疑整个世界，它们试图让你的大伯来养你。”

　　“你的大伯，是人类，你的哥哥周明也是人类。”

　　“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大伯与周明，都很清楚该怎么存活，只有愚昧才能活。”

　　“你的大伯渴望保护你，也知道善人们希望看到什么……他扮演着一个恶劣的大伯，一直针对你。”

　　“但周非，虽然在你的印象里，大伯很恶劣，可你看，你的身体一直很好不是么？”

　　周非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

　　闻夕树继续说道：

　　“你大伯一开始的做法，是不断打压你，让你仇视他，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也和善人们要求的一致。”

　　“但他的目的，是让你活下去。”

　　“因为他不希望你去意识到世界的真相，一旦你知道，你生活在一个满是怪物的城市，却又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你会很痛苦，且容易被怪物针对。”

　　“你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你开始被药物影响。但我告诉你，这些药物不是来自你大伯，而是来自善人。”

　　“善人们开始给你灌药，这些药会让你将思绪说出来，会让你嗜睡多梦。这也是你分不清梦境现实的原因。”

　　“不过源于你自己也不知道一些东西，所以那个孩子的秘密，始终没有被挖出来。”

　　“它们渐渐的，开始失去耐心。”

　　“也是这个时候，你的大伯觉得，应该要让你知道一切了。他同样察觉到了，你身上没有那个秘密，没有那个让大善人感兴趣的秘密……”

　　“也许你很快就会被拉入善人堂。”

　　“你的大伯在想着，应该怎么让你真正的，不再引起它们注意。于是你大伯也开始用药物。”

　　“但你理解错了，你大伯是为了保护你，哪怕你笨了，蠢了，总归是活着的。”

　　“在这个过程里，你的善良打动了你的哥哥周明，周明决定将一切告诉你。我在想……周明或许是希望，和你一起逃离这座城市吧。”

　　周非的眼里，不知何时有了眼泪。

　　他忽然哽咽了：

　　“他们……怎么样了？”

　　闻夕树长叹一声：

　　“在这个环境里……他们能怎么样呢？”

　　“他们的意图被善人洞悉了。于是……你又一次醒来，但你的哥哥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的大伯似乎还是那个大伯，可他已经永远不能告诉你背后的真相了。”

　　“周非，他们死了，他们变成了善人。”

　　闻夕树停住了脚步，因为前方有一些白大褂，开始往回走了。

　　他压低身子，示意周非也跟着隐藏在灌木丛里，等待这些白大褂离开。

　　周非低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掉落。

　　屈辱，愤恨，悲伤，一同涌入。

　　在记忆里，大伯的确不是好人，可他已经做了一个普通人为自家血脉能做的一切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能让周非活着，能让周非不被送去善人堂，大伯一直在做他能做的。

　　此时周非才恍然，为什么大伯那么讨厌自己，却一定要最后才把自己送去善人堂。他明明可以很早就将自己送进去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闻夕树能够感受到，周非此时的心情。

　　他与布兰妮，都是这座城市里的可怜人。那些死去的人也一样，哪怕爱，都得用恨的形式去爱。

　　因为害怕被看出来，因为他们活在身不由己，没有尊严可言的地方。

　　或许那个试图维稳的星座，最早的构想，是人类与非人类，和平共处，但现在，闻夕树看到了许多模版，而真正能让人类有尊严活着的地方……

　　唯有地堡而已。

　　“闻夕树……我想为他们报仇。”周非压低着哭腔。

　　闻夕树没有把握。

　　这次的任务，不难，觉醒了能力的周非，克里斯，还有布兰妮，要逃离这里，真的不难，符合闻夕树对三十多层的难度判断。

　　但要把幕后大boss也杀死，这或许不是这个任务里能办到的。

　　想了好一会儿后，闻夕树叹道：

　　“周非，先活下去吧。你活着，所有人的牺牲才不会浪费。”

　　周非抹去眼泪：

　　“我知道了，我不会意气用事的，我一定会逃离这里。”

　　闻夕树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会和第三位受难者汇合，我们会在今天，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