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阳光洒下那一刻
时隔两年，虽然那段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可自己在被送进测试房的时候，那间房屋的房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李维却还是没有忘记。
他失神的盯着这扇门，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疑问。
剧情组的恶作剧？
游戏剧情最后的彩蛋？
现实其他人已经处在把自己救出去的边缘了？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也猜测了很多很多，却并没有停下往前的步伐。
来到了这扇门前，李维将手放在了门把手的位置，他的手在微微发颤，像是对门后到底有什么东西，已经有了一个预知一样！
“吱呀~”
就连合页开合时发出的那阵锈迹声都是一模一样的。
李维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老旧的游戏测试房，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用来抓取脑波的，用来呈现实时画面的，用记录人体各项数据的
林林总总，什么都有，所有的东西都和李维两年前第一次走进这间房间时没有任何差别！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原本应该干净整洁的地面，现在却被扔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纸张，让周围显得一团乱麻。
李维没有去看那些纸，他的呼吸甚至都下意识屏住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间测试房最后的位置。
那里是放置游戏仓的地方，也是那块最后一块规则碎片所在的地方！
只是当李维越过了周围的那些仪器，真正看到那个位置的东西时，他才发现，那里并没有什么游戏仓，只有一座棺材一样造型的冰柜！
覆盖了整个冰柜上方的，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在罩子上还贴着一张纸。
【姓名：李维】
【封存时间：2025年1月5日】
【原因：因测试失败，尝试未来唤醒】
在看到那张纸上信息的那一刻，李维感觉自己头脑中所有的东西都要炸开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透过那面灰蒙蒙的玻璃，看到了冰柜中那个被封存的人的面孔！
那是一张年轻秀气的脸。
一张对于李维无比熟悉，熟悉到两年前自己每天早上起床刷牙洗漱时都会看到，同时还要沾沾自喜自恋一番的脸！
那躺在冰柜中，被冰封住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一刻。
李维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恐慌？
惊惧？
害怕？
无措？
茫然？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只是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里面的人.是你？”
轻灵的女声响起，627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她听到过李维对着李铭说出过，他的真实姓氏也是李，而现在就和冰柜上的那个名字吻合！
李维呼吸变得急促且粗重起来，但伴随着他有意识的进行深呼吸，那原本剧烈到无法言述的情绪也渐渐重新变得平缓且理智起来。
“是我。2025年1月5日，我被签署了那条有偿测试条例，进入了游戏仓”
“然后测试出了意外！你根本就没有顺利进入那所谓的什么游戏！而是脑死亡，游戏公司却解决不了，选择把你给肉体冰封了起来！想要等未来再解决！”
大叫出声的是光，此时的他意识早就已经薄弱到了极致！却就像是比李维还要激动，还要振奋一样！
“但大灾变发生在2025年6月9日！从那一天开始世界就毁灭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这是现实发生的事！是现实！这个世界不是游戏！我们做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不是一团无意义的数据！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玩家！你是一个古代人！你是一个在未来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古代人！！！”
光就像是发了疯一样大吼大叫。
627则是看着那站在原地发愣的李维，眼眸中明显透露着以人工智能现在的程度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心疼。
“但你在虚无和混沌当中，意识又怎么会出现在生物人626身上？”
李维没有发现627的变化，他只是目光在冰柜中下移，看到了在自己身体胸腹位置静静的躺着半块亮着微弱红光的石头！
而那块石头上有一条肉眼看不到，却代表着规则的线，连同着他从大教区中找到的那块生物规则碎片。
“暮光教会关于地上人类的基因，是老乐从地下的规则碎片中收集到的，这其中就包括了我们眼前这块碎片送过去的，我自己，身为李维的意识。”
李维在开口回答的同时，已然将手伸进了那座冰柜中，他的手在和玻璃表面接触的时候，就像是伸进到水面中一样，没有丝毫阻碍的穿透过去，接着拿到了冰柜中的那块很明显能看出只剩下一半的规则碎片！
那块碎片入手以后，此时却并没有任何玩家信息再跳出来。
当李维意识到冰柜中躺着的，就是他自己的那一刻，他所认知中的玩家信息就便随着他认知的纠正和更改，彻底消失了。
而此前所谓的集齐所有碎片，就能回去的最终奖励，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这一幕却让已经近乎疯狂的光再次叫喊了起来。
“不对！不对！！你现在明明都已经认知到自己不是什么玩家了，也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你世界观已经被纠正，为什么因为错误认知而获得的这些权柄和能力都还在！！！”
其实不仅在，李维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想，他现在就可以在原地留下一个复活点，依旧还能完成不死不灭，死而复生的事。
而这其中的关键，其实就在李维拿到手的，那只有一半的规则碎片上！
“地质、物理、生物、化学、大气。这些碎片本质上其实并没有代表具体的学科，是你们制定了这些学科模式，人类自身的观念影响到了那五块一同代表着自然学科的碎片，让它们变成了五个不同的东西。”
以如今他对规则的掌控，以及拿到了七块碎片之后，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李维能清晰的理出一条线来。
“但剩下的两块碎片是例外，曾经被存放在学院中的那一块，代表着规则的赋予。它的存在，导致了掌握自然规则的科学家产生，出现了科学家这种天生就不平等的存在，而在这里，维护了这个房间不受损害的最后一枚碎片，它代表着收缴。”
“收缴！！！”光的声音变得尖锐，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
“收缴。”李维也重复了一遍，“也可以叫自然规则的自我修复程序，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把破碎的自然重新修复。自然碎裂之后，它就掉落在了这个房间，被冰封的我身上，我那沉寂的意识就成为了它驱动修复职权的最好工具。”
“于是，地下出现了一个由地上人类基因打造出来的生物人626，他的意识深处封存着一个因为游戏测试失败而沉寂的灵魂，而这个灵魂早在地上时，就已经和规则本身融为一体。”
李维在轻声诉说的同时，他用手掌托住了那从冰柜中拿出来的半块规则碎片。
那绝不可能被摧毁，绝不可能消失的规则本身，此刻却像是冰雪消融一般融化，融入到了李维的肉体之内！
“所以，我以为的玩家面板，玩家该有的东西，只是规则为了适应我的认知进行的合理化解释，而这些能力本身，是修复规则本就该拥有的。”
“自然规则不可能被销毁，我又是规则本身。”
“那我当然，不死不灭。”
光安静了下来，他的疯症像是就这么好了，对于这样的事实无言以对。
627却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李维的一条手臂，就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不愿意松开！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如果你把破碎的自然修复了，规则重归自然，那.那你会不会.”
“会跟着自然一起变成最客观，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有永恒规则的存在。”李维补上了她没敢往下说完的话。
这一刻，627瞬间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炸毛的猫一样，猛地抱住了李维。
“不行！绝对不行！！”
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从她眼眶中滑落！
“626不！是李维！我不管你之前是谁！来到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你是从我手中被创造出来的！你就是我儿子！我不允许你变成那样！我们不修复了好吗？现在坏人都被你杀光了！那就算人类生活在地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对不对？这也是一个美好的结局！未来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根本不用付出那么多！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李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视上了她的眼睛。
“是在发现大教区地下那块规则碎片的时候吗？”
627或者说乐悦一边哭泣着一边用力点了点头。
“是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我醒来了！不管你认不认我！也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永远都不会变的李维！我已经失去你不知道多少次了！求你了！别让我再重复这样的折磨了！”李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陷入了沉默。
而这个时候，那原本沉默的光却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在说我们不愿意回到过去，是放不下手上的权力吗！那现在你呢！整个地下的人都把你当圣人！可你这个卑鄙虚伪的人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你也放不下！是人都放不下！明明万人之上的机会就在这，为什么要去当个普通人？对不对？哈哈哈哈！”
他其实早就疯了，在恐惧这个世界是虚幻还是真实的时候，在确定了这真的不是个游戏世界的时候，光就已经变成了疯子。
李维并没有辩解，甚至都没有去听他的叫嚣与嘲讽，他只是轻轻帮乐悦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
“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测试游戏很危险，我却还要去签那个协议，去冒险吗？”
乐悦啜泣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普通办公室白领，一年就算卷到死也赚不了多少，我周围所有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从始至终都逃不过一个核心，他们要生活，要让自己让一家人生活。”
“可明明时代是变好了的，明明曾经的日子大家没有好房子住，一年到头饱饭都不知道能吃上几顿，没有游戏，没有网络，没有电子娱乐。现在这些大部分都有了，只要肯做事，那就饿不死，冻不死，甚至活的还很不错，但他们却越来越累，越来愤怒，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对这个世界不满。”
“这是他们的问题吗？是他们贪婪无度，不满足现状？他们总是想要更好的，吃饱饭还不够，要穿的好，穿的好也不行，要住大房子，大房子更不满足，要好位置大城市的大房子。”
“但这是为什么？因为人性吗？因为人就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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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的问题让乐悦都忘记了哭泣，光也不再发狂，两人都像是不自觉的陷入了思考。
为什么明明生活越来越好了，可人却变得越来越累，越来越愤怒，失望，不满足？
“可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人性。”李维认真的说，“人所谓的性格是社会，是集体赋予的，从个体上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任何意义。所以，这个问题只能用社会和集体来回答，生活变好，他们却产生这样负面的情绪，是因为感受到了差距，或者说不平等。”
“日子过的苦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楚，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苦，所以没人觉得这有什么。”
“但现在日子是好了，有些人的日子却更好，好到让正常人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步。大家都是人，大家没有任何不同，大家都在努力，甚至那些人都没有努力，可他们为什么能吃上那些其他人闻所未闻的美味，住上出门就是医院，上学就是最好的学校，周围商场遍地的好房子，享受着其他同样都是呼吸着一片空气，一样都是父母生下，爹妈养大的同类无微不至，甚至可以说抛弃尊严的服务？”
“因为有了这样的比较，有了这样的落差，他们会焦虑，会失望，会疲惫，会愤怒，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那表面上看起来的贪心不足！”
“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他们这不是贪心，他们是在痛恨不公，是在敌视不平等！”
李维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也是，我也痛恨，但之前在公司上班，只是个普通小职员的我没办法，我或许比其他人看的透彻那么一点，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的亲生父母很早就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是自己生活，我厌恶日复一日被那些人压榨走我的付出，我的劳动，所以我才想要去参加这个测试，去拼一次！想要去拼出一个未来彻底躺平摆烂的机会！”
“然后，我就到了这，经历了这两年的事。”
李维的话让乐悦呆住了，让光变成了哑巴。
“因为我觉得这是个游戏，所以我当然要做我想要做的。从太阳开始，我不停的杀那些高高在上，享受这种不平等，拥护这种不平等，不把其他人当人的杂碎！一直杀一直杀，杀到了现在！”
“所以，我要变成这样的杂碎吗？”
李维心平气和，表情认真的询问道。
他不像是在对乐悦发问，更像是一句陈述。
“当自然规则不属于自然，而会被人掌握在手中的时候，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平等就会被打破。不管制度怎么变化，不管道德怎么提高，掌握规则的人从本质上就比普通人要更高贵，那真的太令人恶心，太让人作呕了，我接受不了，真的无法接受。”
这一刻，听完了李维的真心话，乐悦又忍不住再次流出了眼泪。
她明白了，她改变不了李维的决定。
这是他要去做的事，是他想要的结局，不会屈从于任何人，他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光彻底变成了一个死人，他像是羞愧，又像是羞愤，那意识的火烛最后跳动了两下，便消失熄灭。
看着扑倒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大哭的乐悦，李维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该为你儿子的选择高兴才对，我既然答应叫你妈，那我就不会否认我是你的儿子，现在你儿子我愿意为了那样远大的理想献身自己，作为一个母亲，该多自豪啊。”
“我不要什么自豪！我想你活着！”乐悦扬起了脸，她的眼眶通红，注视着李维的眼睛，“但但我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我不想失去你，一点也不想可这是你想要去做的事！”
李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说。
“谢谢你的尊重。”
他松开了乐悦，手中已经出现了剩下的那六块规则碎片，包括他自己在内，七块碎片如今都在这里。
李维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看着乐悦，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过的所有人，用最灿烂的笑容说。
“我一直想着完成这个任务就能回家，那把这个世界变回原样，这变相也是让我回家了，对吗？”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碎片交融在了一起！
那些规则碎片就像是被气化，消失了一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李维还是站在原地，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可他感觉确实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他愣愣的，脸上满是泪水的乐悦也愣愣的。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良久以后，李维像是才发觉自己需要去验证一样，他转过身来到了房门前。
门把手被按下，房门被轻轻从里面打开。
明朗的阳光照射进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外面不再是一片漆黑的混沌，不再是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阳光、天空、草地、泥土、动物、空气、风、水
一切一切，这个世界本该有的一切全都在！
李维也在！
自然的权柄回归了自然，乐悦身上所有的特殊都已经消失，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年幼的外表，成了一个除了漂亮和思想是大人外，其他普普通通的女孩，而李维却并没有被那规则同化带走！
相反的是
他还是之前那样的一个念头闪过，这个恢复了正常，变成原样的世界，在这一刻就像是丧失了重力一般，万物都漂浮了起来！
下一秒，在李维的控制下，一切又重归回了原样！
他转过头，呆呆的看着已经惊喜雀跃到极点的乐悦。
“我好像没被规则同化，规则却被我同化了。”
那娇小的身体重新抱住了他，紧紧的，死都不愿意撒手！
“你变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了！李维！”
终于，反应过来的李维摇头认真无比的说。
“我不要做神，”
他笑了起来，笑无比开怀！
“但我觉得，我可以朝着消灭不公那个方向，真正只靠自己，去做些什么了！”
他张开了双臂，任由阳光洒下来。
那一刻，人生而平等。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