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脑子里全是屎

　　沈西林回到青木公馆时，心情相当的不错。

　　因为今日他终于与组织接上头了，从现在开始，他不在是一个人独自奋斗，不再是孤魂野鬼。

　　只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当他回到办公室后，于京便过来告诉他，莫燕萍正被张金辉审讯，而且审讯的方式非常特殊，竟然是让七八个赤着上身的特务站在一旁，以此威胁莫燕萍。

　　只要莫燕萍不承认自己是红党，那七八个赤着上身的特务就会一拥而上，实施强暴。

　　嘭！

　　沈西林一拳打在办公桌上，怒声道：“张金辉想干什么？我们特务委员会是流氓团伙？他这是自毁形象，给新政府制造舆论吗？”

　　“混账，蠢货！”

　　骂完，带着满脸的怒气，就要赶去审讯室。

　　“等等！”于京叫住了沈西林，笑着递出一份资料，“老沈，张金辉本就对你很不爽，估计现在你越是反对的事情，他就越是要去做。”

　　“这份资料是我通过档案室里的登记整理出来的，里面记录的一些什么军费、军火、电台器材等，去向都极为模糊。”

　　“若无意外的话，张金辉必定是利用权力，私自搞外快。”

　　“当然，这种事情，在青木公馆应该不只他一个人在干。”

　　“但是，如果你硬要说是他带的头的，你说日本人会放过他？南京政府又岂会坐视不理？”

　　沈西林接过资料，随便少了一眼后，静静的看着于京。

　　“咳！别误会，我其实也不是单纯的想帮你，你应该知道，张金辉对我也很不爽，我这人很记仇的。”

　　似乎知道沈西林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于京又干咳一声，补充道。

　　“你真正的目的底是什么？”沈西依旧死死的看向于京。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于京是在帮他，可随即又摇头否定了。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谭文化”，只是一个投机者。

　　这种见利忘义的投机者，又怎么可能会专门为了帮他，而整理出一份关于张金辉走私的秘密信息？

　　可是……难道“谭文化”真的只是想要整张金辉吗？

　　不可能！

　　沈西林暗暗摇头，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神秘的“谭文化”做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他暂时也无心多想了，他必须得尽快救出莫燕萍。

　　“这事我承你一个人情！”见于京不再解释，他匆匆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办公室，直奔审讯室而去。

　　看着沈西林离开，于京笑了笑，却是转身走向人事科去找蓝胭脂。

　　接下来，他打算给外人一个在追求蓝胭脂的映像。

　　来到人事科，只见除了蓝胭脂外，还有几个男女文职在办公室中写着什么，但嘴上都在说着笑。

　　于京毫无顾忌，直接走到蓝胭脂身前，笑道：“早就听说人事科有位叫陈美人的大美女，现在亲眼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

　　蓝胭脂现在就叫陈美人，不是她自己臭屁，而是她顶替的那位死者，就叫这名字。

　　“谭科长？”蓝胭脂装着一脸意外之状，随即便淡淡的道，“不知谭科长找我有什么事？想必不仅仅是专门来夸赞小女子的一句的吧？”

　　“当然不是！”于京露出一个极有魅力的笑容，继而手腕一番，一朵玫瑰花凭空出现在手中。

　　一时间，人事科的几个男女文职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蓝胭脂与于京呆久了，早已是戏精一枚，此时脸色羞红的望着于京，简直不要太迷人。

　　“陈小姐，我能有幸请你共度晚餐吗？”于京说着，弯腰做了个礼仪的动作，单手将玫瑰花递向蓝胭脂。

　　“答应他！”

　　“答应他！

　　“答应他！”

　　“……”

　　几个女文职开始起哄，剩余的男文职则是面色黯然。

　　“那……那好吧！”蓝胭脂似乎经受不住同事们的起哄，伸手接过于京手中的玫瑰花，羞答答的接受了。

　　在男文职们看来，蓝胭脂确实是太随便了点。

　　可女文职们却不这么想，她们觉得，“谭文华”风流倜傥，年轻有为，有钱不说，还是档案科的科长，这简直就是最理想的男朋友。

　　但不管怎么说，蓝胭脂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其实，这正是于京和蓝胭脂想要的结果。

　　因为“陈美人”需要一个人设，一个不被轻易怀疑的人设。

　　时间到了六点，于京和蓝胭脂一同下楼而去，却遇到了情报科的宋仕弘。

　　“哎吆！谭科长，陈小姐，你们这入双入对的，也太羡慕人了吧？”

　　宋仕弘一脸笑容，眼中带着羡慕之色的向于京两人道。

　　“嘿嘿！”于京得意一笑，“宋科长，你要是脱离情报科，也可以找一个女人谈恋爱啊！”

　　“唉！算了。”宋仕弘摆手道，“我是没这个命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恩恩爱爱的了。”

　　“不过……谭科长，我听说新来武田长官可是非常反感内部人员谈情说爱的，你们可得小心点啊！”

　　“呵！”于京无所谓一笑，“就我们这点小事，应该是不会传到武田长官的耳中的。再说了，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青木公馆便是。”

　　“反正我谭某人有的是钱，在哪里都能活的潇洒自在！”

　　“宋科长，你说是吗？”

　　说完，于京一阵挤眉弄眼，蓝胭脂也是非常配合的挽住他的手臂，毫无半点矜持。

　　二人不再说话，一同走出了青木公馆。

　　直到好半晌后，宋仕弘才轻声骂道：“妈的！这对狗男女。”

　　“特别是那姓谭的，真特么不是个东西，满嘴油滑，就跟他那大背头一样。”

　　“还有那陈美人，要知道这么容易就能搞定，老子早就动手了。”

　　正懊悔的骂着，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将他惊醒。

　　“宋科长！你在想什么？人家都叫你好半天了，也不理人家。”

　　声音非常清脆动听，宋仕弘敢向任何人打赌，这绝对是一个大美人。

　　“他娘的！老子的桃花运也来吗？”宋仕弘暗暗欣喜的想着，赶紧整理了一下衣领，又自以为很潇洒的甩了一下头发，然后转身……

　　“哎呀妈！”一张磨盘大的肥脸近在眼前，尤其是那血盆大口，直吓得宋仕弘惊叫出声，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张……张美珠，你想干嘛？我跟你说，我……我不是随便的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看着眼前像一座山似的女人，宋仕弘颤声说道。

　　张美珠，女，32岁，电讯科破译专家，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在特务委员会，张美珠绝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据说她在南京，有一位表舅身居高位，权力极大。

　　可就是这么一个有背景，又长着一张磨盘脸、水桶腰、大象腿的绝世美人，却是暗恋宋仕弘已久了。

　　今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最温柔的声音来接近宋仕弘，没想到却将宋仕弘吓得肝颤腿软。

　　“宋科长，你怎么了？你别吓人家，人家会心疼……”张美珠看着脸色苍白宋仕弘，柔情万分的关心道。

　　但她话还没说完，宋仕弘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嗖”的一下便逃了出去。

　　“咯咯！”张美珠不怒反笑，笑得浑身的肥肉泛起汹涌的波浪。

　　此刻她的声音不再动听美妙，而是变得如同粗豪汉子一般。

　　未了，又轻声自语道：“还是我家仕弘有趣，也蛮矜持！”

　　“哪像其他男人，一个个都是色眯眯的，只想得到人家，还一点也不知道逗人家开心。”

　　“呕！”

　　暗处不知道是谁吐了……

　　……

　　审讯室门外。

　　沈西林已经通过窗户，看着张金辉审讯莫燕萍半个多小时了。

　　一开始，张金辉先是言语上恐吓莫燕萍，可莫燕萍始终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整个人异常悲痛。

　　事实上，莫燕萍也是刚刚才知道方君年的身份，并且已经死亡，这还是张金辉告诉她的。

　　对此，莫燕萍怎么也无法相信，可她被抓又是不争的事实。

　　之后，张金辉问什么，她都是摇头，痛哭，到最后干脆就像是傻了一般，不哭不闹，仿佛成为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张金辉怒了，他觉得莫燕萍是在装疯卖傻，而后一挥手，让七八个赤着上身的特务扑向莫燕萍。

　　第一次，在张金辉的示意下，那七八个特务仍然只是恐吓莫燕萍，抓脚的抓脚，按手的按手，其中一个人则是慢慢的解着莫燕萍的扣子。

　　果然，莫燕萍被吓得精神回体，拼命的挣扎，叫喊。

　　张金辉见时机成熟，让一群特务暂时停下来，开口再问莫燕萍，到底是招还是不招？

　　可惜，莫燕萍是真的不知道，只能无助而疯狂的摇头。

　　暴躁的张金辉终于失去了耐心，张口就要让七八个特务再次扑向莫燕萍。

　　他已决定让莫燕萍真正的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千钧一发之际，沈西林开门进入了审讯室。

　　“张队长，你这样审讯，简直是脑残之极！”沈西林毫不客气指责道，“即便是你真的让她开口说了些什么，那也是相当于屈打成招，毫无意义！”

　　此时的沈西林，脸上再无半点愤怒之色。

　　“沈副主任！”张金辉咬牙切齿的道，“武田大佐已经将莫燕萍交于我审讯，还请你不要影响我的审讯工作。”

　　“噢，是吗？”沈西林笑道，“你是想告诉我，我这副主任只是一个摆设？如果真是这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向南京政府要一个解释？”

　　“我就问他们，特务委员会是要变天，一个小队长居然都可以做主了？”

　　“不对，我应该问一下上面的那些人，他们是不是惹到了你张金辉这个大人物了，以至于让你如此与他们对着干，完全不将他们的命令放在眼里了呢？”

　　“又或者说，你张金辉是想告诉别人，特务委员会的官职都是个屁，任何人都可以越级做事？”

　　“你……”张金辉气得青筋暴起，却又无话可说。

　　“滚一边去看着！”沈西林目光一冷，舌绽春雷的大喝，竟是吓得张金辉再也不敢多言。

　　“你们几个，去准备测谎仪！”沈西林没有理会张金辉，指着几个赤着上身的特务命令道。

　　张金辉一听沈西林要用什么测谎仪审讯，不由冷笑，忍不住又讽刺道：“沈副主任，这不是搞笑吗？”

　　“谁不知道，只要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测谎仪对他们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唉！张队长！”沈西林叹息道，“我觉得在你的眼睛和脑子里，可能全都是屎，看不清事实啊！”

　　“别说我在侮辱你，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莫燕萍是红党特工？”

　　“没有是吧？”

　　“我再问你，莫燕萍刚才被你们那样审讯，整个人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可她还是什么也不说。”

　　“你就不动动脑子想一想，莫燕萍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再一个，你觉得刚才她表现，哪一点像是一个受训特工？”

　　“呵呵！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好多人都没有。”

　　张金辉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屈辱之极。

　　这时几个特务带测谎仪进了审讯室，沈西林二话不说，亲自用测谎仪审讯莫燕萍。

　　莫燕萍早就认出了沈西林，不过她不是认出了沈西林这个同学，而是想起沈西林前几日曾到过她家里，还劝过方君年不要再写那些激进的言论。

　　只不过，最后沈西林被方君年赶出去了，还被方君年大骂是汉奸走狗。

　　而方君年也没有对莫燕萍说过沈西林是他们曾经的同学，所以至今莫燕萍都没有认出沈西林来。

　　可见沈西林年轻时的长相，是多么的平凡而不起眼了。

　　接下来的审讯，都在沈西林的预料之中，他早就知道莫燕萍不是组织中的人员，自然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问不出来。

　　最终，沈西林淡淡的和张金辉说了一句，“如何？我就说，莫燕萍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并非是什么红党特工。嗯，如此也好，本人正喜欢这一类的女人，可以带回家去了。”

　　“不行！”张金辉立即反对。

　　但是，沈西林突然拿出一份有关他走私的资料，挥手让其他特务离开后，轻声道：“张队长，现在你我都心知肚明，莫燕萍确实不是什么红党特工。”

　　“你之所以要抓着她不放，也就是想与我对着干而已。”

　　“可是，事到如今，你真的还要坚持与我对着干吗？”

　　说着，沈西林扬了一下手中的资料。

　　张金辉面色变得难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抓住莫燕萍不放了，他甚至还得帮助沈西林，向武田弘一证明莫燕萍确实不是红党，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要不然，沈西林从他手中抢走了莫燕萍，只能说明他无能，完全不是沈西林的对手，这会让武田弘一对他的评价更低。

　　最关键的一点，他其实也看得出来，莫燕萍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审讯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可能，想要从莫燕萍的口中问出一些莫燕萍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报。

　　比如无意间发现方君年去过哪里，干了什么，经常与什么人接触，平时喜欢做什么事等等。

　　也许从这些事情中，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来。

　　但很遗憾，张金辉怎么也想不到，莫燕萍所交代的话中，还真就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莫燕萍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或者说，方君年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