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屠圣杀隐（三）——第一滴血

　　“有这种事！你会不会看错？”

　　京都西门城门司段武德听了李守城的话先是一惊，随后看着赖平虎他大怒道。

　　“属下敢以性命担保，那人一定是飞天蝉！”赖平虎斩钉截铁的道。

　　“十年前，属下还是刚入伍，曾经参与过搜捕，与这飞天蝉朝过相。厮杀之中此人的右耳被斩下，属下则受伤昏迷，后来听闻此人已经被擒斩首，也就没在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他跟随边疯子出现在这里，此事定有隐秘，请大人详查。”

　　一口气将事情解释清楚，赖平虎躬身施礼，李守城两眼炯炯，静待段武德的吩咐。

　　段武德看着两人沉吟片刻，说道：“嗯！此事当然需要查明，若是这边疯子真的与匪徒结交，说不得本司要拿他问罪。此事关系重大，还有何人知晓？”

　　赖平虎道：“属下担心有变，并未告知其它人，报于李头儿后即来面见大人。”

　　段武德吁了一口气，伸手轻拍赖平虎的肩膀夸奖道：“你做的很好，事关国门，本司这就点兵去讯问边疯子，你二人随我一同前往。”

　　说罢转身吩咐身边的亲兵传令，很快，数十名兵卒聚集起来，静待段武德之令。却听李守城道：“大人，听闻那飞天蝉十年前就曾经跟随仙人修习，您看是不是请供奉大人同去为好……”

　　“哦？还有这回事……”

　　段武德一愣，随即说道：“好，倒是本司疏忽了。来人，有请供奉走一趟。”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黑衣的供奉修士得知此事后赶到。一行人安排妥当，很快走出城门司，浩浩荡荡径直朝西门而去。

　　在他们身后，一处暗影之中，大个儿缩着身子看着这群人，却见李守城右手背于身后，做了一个别人看不懂的手势。

　　大个儿咬咬牙，借着昏暗的月光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字条，转身，快速离去。

　　“大师兄，你怎么会和一个城门官认识的？好像还挺熟？说来听听吧！”时间已近深夜，小丫头芊羽却依旧不肯睡觉，也不愿打坐修炼。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南宫寒唠叨。

　　直到今天，唐青依然没露面，芊羽丫头虽然心急，却是毫无办法。连隐门都没有消息，他们这些外来户还能怎样，要找也没个方向。

　　因为担心芊羽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南宫寒只得整日里陪着这丫头东走西逛。名为寻找唐青，实际上他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算是让她散心转移注意力了。

　　这一来，小丫头自然而然的就缠着南宫寒整日里讲这说那。开始两天因为初至京都，什么都觉得稀奇，四处转悠倒也不觉得烦闷。可眼看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芊羽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虑，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思，转而追问起南宫的过往阅历来。

　　对她来说，南宫寒虽然所历不如唐青丰富，可比起她来还是精彩许多。比如是如何与晚儿结识，比如曾经参与过什么什么历练，再比如，怎么会认识那个凡人城门官。

　　对于唐青的下落，南宫寒也是心忧不已，不过他也没辙。明天饕餮大会就要召开了，唐青如果再不露面，这些人就只能由他带领。

　　儒门在京都，是以书馆的形势存在。平日里儒门弟子与一些京都书生谈经论典，偶尔也吟些诗词歌赋之类，完全是一群学子模样。

　　修士与凡人相比有一大优势，过目不忘。只要不是刻意疏漏，看过的书籍都能马上记在脑海之中。因此，对于儒门弟子来说，冒充一名莘莘学生实在是在简单不过了。

　　南宫寒之所以在七杰之中名气很大，和这个也有关系。虽然来京都的次数不多，但是才子南宫的称号在螭虬城的儒生中却是颇为响亮。

　　此时南宫寒正为了欧阳正名的事儿头疼不已。老头子现在将唐青当成了全部的希望所在，唐青不露面，莫凡又已经明确的告知南宫寒，儒门不可能因为一个欧阳正名与济世门交恶，现在弄成个不上不下的局面，着实让南宫寒头疼不已。

　　听到芊羽丫头问起，南宫寒收敛心神，手指揉揉眉心道：“那是很久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初次出门历练。偶然的机会里帮了那个李守城一次，被他得知了我的身份。”

　　“唔！那你帮了他什么呀？是不是抓了哪个魔道修士？”小丫头对这种仗义行侠的事情特别感冒，登时有了详细了解的兴致，追问道。

　　南宫寒苦笑一声，说道：“哪有那么多魔道修士啊！况且当年如果真碰到什么魔道修士的话，还不定谁抓谁了。不过是一名只敢朝普通百姓作恶的修士罢了，修为也只有练气期，恰好在那个李守城所在的驻军附近。因为不知道底细陷入危局之中，恰好被我赶上，就顺手将他擒下而已。”

　　“哇！大师兄真厉害！”

　　小姑娘两眼放光，瞪着大眼睛鼓掌喝彩道：“那后来呢？那个李守城很不错啊，敢为了百姓和修士打架。那他有没有感激涕零，死缠烂打要拜大师兄为师的呢？”

　　南宫寒哭笑不得，大感吃不消，只得道：“他没有灵根，怎么拜师？况且他是军中之人，师兄我当时也不过筑基没多久，又哪里有资格收徒弟。那个李守城倒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我看他如此，送了一件低级护甲给他防身倒是有的。”

　　看看小丫头兴奋的样子，南宫寒取笑道：“不如回头我去说说，让他拜咱们小师妹为师倒也不错。”

　　小姑娘立马撇起嘴巴，闷闷不乐的道：“我倒是想，可是爹爹他们一定不许的。想想你们真有意思，最厉害的还是唐大哥，可惜唐大哥不在。师兄你说，唐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又来了！”南宫寒心里哀叹道。不论什么话题，最终绕不上三两句，小丫头最后总归还是会觉得就数唐青过得逍遥自在。羡慕不已之下，话头也还是会扯到唐青身上。

　　两人正在天南地北的聊着，忽见有儒门弟子进来，告知南宫寒，有一名叫李守城的人派人求见。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当今帝皇与隐老相对而坐，轻声交谈。

　　这位凡间人圣却不再是酒楼里那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模样，生得眉浓阔口，面目威严，只是脸色似乎颇为疲惫。虽然尚未到天命之年，却已有些衰老的迹象了。

　　此时皇帝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幽幽说道：“想必此时，城里已经发生些事情了吧！”

　　隐老叹了口气道：“确是如此，四门都已经有了动作。”

　　皇帝冷笑一声道：“这些邪魔外道，忍耐了几千年，如今终究是按捺不住了。朕倒要看看，这些自诩为仙人之流，是如何翻云覆雨的。”

　　隐老看着皇帝疲惫的面色，有些担忧道：“其实，帝皇大可不必如此，若是……”

　　皇帝面露微笑，看着老者说道：“隐老此时还要劝我，不是有些晚了么？”

　　老者语气一滞，也不由得笑道：“确是有些晚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该一往无前才是。说起来还是帝皇雄才大略，老朽虽是修道之身，却是缩手畏脚，徒增笑料了。”

　　“呵呵！”

　　皇帝被老者说得有些失笑，神色之中却带着掩不住的落寞：“什么雄才大略，只是尽人事罢了。圣人以我明家为人族之主，若是任由这亿万黎民重新落入邪魔之手。我明家子孙纵然全体殉国，又该如何面对祖宗！”

　　说到激动处，皇帝突然面色泛红，连连咳嗽起来。老者轻叹一声，单手一挥，竟打出一道灵力输入皇帝身体之中。

　　半响之后，皇帝的面色有所恢复，摆手苦笑道：“时不我待啊！朕在身死之前，若能将这场圣人未竞之业继续下去，也算是造福天下了。”

　　隐老默然，片刻后才道：“明家历代皇帝，累积之下已经祭献了数千年，无论事成与败，陛下都可以无愧于心了。圣人也曾有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陛下实在不必太过劳心费神才是。”

　　以老者的身份，能够如此称呼一名凡人帝王，足见他对这位凡人之圣的尊敬之意。

　　皇帝却并不为所动，反倒神色肃穆说道：“隐老此言，虽合天道，却不能为朕所取。圣人虽有不以成败论是非之言，却也有逆天之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生灵，何止万亿。有机缘得修仙道，行那逆天之事者能有凡几？”

　　“我辈凡夫俗子，终其一身，不过数十寒暑而已。与修士相比，更是力入蝼蚁，自然不入天道之眼。”

　　“不过纵是蝼蚁，亦有搬山之怒；纵是肉体凡夫，亦当有朝天之吼。若是能为吾之子民争得一线生机，朕便是百死之后不入轮回，又有何惧！”

　　“当下之势，邪魔蠢蠢，若是不能称此机会将其一网打尽，朕纵然多活百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既然他们时刻不忘乱我圣纲，我辈蝼蚁之命，又有何惜。最多，不过一死而已！”

　　“只要朕之皇儿无碍，朕便坐镇京都，看那群魔，纵然拥有神仙道法，又该如何面对我怡花国万千铁骑！只是这城中之事，还需要隐老多多忧心才好。”

　　说到此处，皇帝情不自禁立起身来，神色亢然，竟有藐视天下之意，却又带些英雄末路之悲。

　　老者似有所感，慨然答道：“陛下放心，此次若事成，定然将这些隐藏千年的地底之蛆全部挖起。只是这城中之人，只怕是损伤非小……”

　　皇帝一挥手道：“无妨，朕虽然行之大义，却不是迂腐之人。当年以圣人之能，尚且是在付出百万生灵后方且大治天下，朕又何敢奢望能够毫无损伤！”

　　“朕在将死之时，若能把这失德之事完成，纵然身受炼狱之苦，又有何妨。只要能为我皇室再争得千年之机，一旦有皇家的化神修士出现，怡花国定然能够长治久安。今日之苦，是为百世之安。百姓若有怨言，朕一人担之。”

　　老者听了，也不在劝，转而道：“明日大会……”

　　皇帝毫不犹豫，断然道：“照常举行，朕就以己身立长街，静待邪魔前来授首！”

　　转而似乎想起什么来，皇帝又朝老者道：“那个唐青，去了何处？可有踪迹寻到？”

　　提到这个，老者也是皱眉道：“唐青击杀了长老联盟的一名结丹修士后，竟然没有朝京都而来，如今却在锦绣谷，似乎在闭关修炼。因为陛下不愿惊扰与他，老朽也就由他去了，是否……”

　　皇帝一愣，问道：“锦绣谷？隐老不是说那里……”

　　老者一笑道：“没错，不过修道之事，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老朽也没办法解释清楚，还是由着他的机缘吧。不过若是帝皇想让他前来……”

　　皇帝想了想道：“不必了，我等受圣人千年重托，如今竟然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还未长成的青年身上，岂不是笑话。无论唐青是不是圣人所传，都任由他自便吧！再怎么样的天才，此时也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云姑所言极是，若是此时太过着重于他，反倒不是好事。”

　　“如果唐青不是圣人所传，自然也无用。如果是，那么此时，应该是我等为其有所帮助才对。还是任由其成长吧！也算有个希望。”

　　老者闻听，心下感触。他自然听得出，纵然是皇帝，也对未来之事没什么把握，很是忧虑的样子。不过老者随即又自嘲，这种天下动荡的事情，又有谁能敢说有把握！帝皇以凡人之声敢行逆仙之事，已经是殊为不易，又如何让他智珠在握。

　　想到此，老者点头道：“如此最好，此子突然出现，即便是京都无事，也该观察其心性修养才对。只是如今大事在即，皇帝的安全当为首要之责。这皇宫之中，也改清扫了。”

　　皇帝面色阴沉下来，隐有杀气外露，点头道：“正该如此，一直以来那些肮脏东西苟且之下，竟以为能瞒得过朕。如今大事已起，再无所虑。这第一滴血，正该从朕之皇宫开始流出。”

　　说罢，皇帝传下口谕，很快，身材雄伟的老铁来到御书房。俯身拜下道：“铁锋叩见皇上。”

　　皇帝挥手让他起身，淡淡的语气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铁锋神色凛然，回道：“禀皇上，万事具备。”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开始吧！”

　　铁锋深深施礼，躬身退出。皇帝看了隐老一眼笑道：“朕是凡夫俗子，比不得隐老仙人之躯，也有要去安歇了。朕要养足精神应付明日之事，此间的一切，但请隐老代朕主持。”

　　老者微笑答应，眼看着皇帝被心腹太监搀扶而去，不由得神色幽幽道：“隐子！隐匿千年，如今也到了你们露面的时候！希望……不要让老夫失望。”

　　室内安静异常，老者竟仿佛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

　　夜已深，皇宫之中却并不安宁。

　　不时里，偶有低哑的惨嚎呼喝发出，犹如无数返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