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悍女

　　埃菲尔塔很高，高入苍穹，甚至比望月城的那九座主塔还高。如四海商盟在謿光大陆修真界的地位一样，高高在上。

　　埃菲尔塔很壮，壮如雄山，仿佛一座小号望月山，遥遥目视那傲立于远方，黑沉沉永远沉默的巨峰。虽偏立一隅，亦挺胸昂首，似有绝峰之志。

　　塔身左侧，即为那时常仰视天空，发出阵阵惊叹艳慕的庸庸凡人，足有数千万之众。塔身右看，则是那仙雾蔼蔼，惊虹常见的百万修真，也是望月海的圣地：望月城！

　　塔上，不知几许高处，一角飞檐，一蓬灰衣，一名佝偻老人，俯瞰足下种种，沉默不语。

　　老人身后，站着一杆枪，人形之枪。或则说，如枪之人，如一杆标枪的青年人。

　　如一杆标枪般肃杀挺立的英俊青年男人！

　　青年站在飞檐上，竟连那拂过的风都为之避让，不敢近其三尺；脚下的檐都在呻吟，仿佛已经不堪负栽。

　　然而，身前的老人，却如无边汪洋，将青年的无边锐气深深包裹。又如一朵轻柔的浮云，无论你用多大的气力，刺破何等宽阔的窟缺，转眼间，就恢复如初。

　　仿佛一阵威风就能将他吹散，却怎么都吹不散；似乎随时都会倒地不起，却始终不倒，始终如同垂死腐老，佝偻着，俯视着，叹息着。

　　青年看着老人的背影，犹豫再三，终究忍不住轻声道：“师尊，小师弟他……”

　　老人沉默不语，恍如未闻。看起来浑浊无神的老眼，仿佛没有焦距，茫然无所视。

　　等了半响，青年不闻老者开口，再次咬牙道：“师尊，苏樱欲折辱师弟，可否容弟子……”

　　“折辱……”老者的声音，虚无缥缈，不似响在耳边，仿佛飘荡在九霄之外。

　　青年面色一寒，笔挺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躬身道：“弟子知错！”

　　老者叹息一声，声音清晰起来，伸手微指着下方茫茫凡尘，听不出喜乐之意道：“你看此处如何？”

　　青年不解其意，有些疑惑的看去，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城还是城，人，还是人。眼中流出厌恶，青年答道：“启禀师尊，肮脏之地！凡间之土，世俗之人。”

　　“肮脏之地。”老者默默重复了一遍，仿佛在梦呓：“太上就出自这肮脏之地，苏樱，也是如此。”

　　“太上之说，终究虚妄。”青年眼中现出厉色。

　　“使者却在。”老者摇头，似有谜题难解。

　　“总要一试！”青年思虑良久，终究说出心中所想。话音响起，空中一只飞鸟忽然哀鸣一声，挣扎着，盘旋着，坠落下去。

　　老者似有所动，静静思索着，最终，却叹息道：“上一次，无牙的双腿……若是你，就是头颅！”

　　青年身躯一顿，挣扎良久，咬牙道：“弟子不惧，况且师弟若再次受挫，恐怕……”

　　“受挫？你以为无牙必输？”老者忽而转身，朝青年笑道，只是这笑容，一片冰冷。

　　青年一怔，忍不住抗声道：“可是苏樱……”

　　老者不答，只是冷冷的盯着他。昏花的老眼，竟透出灼灼之光，仿佛要燃烧灵魂。

　　脸上现汗，青年却不明其意，无匹的压力笼罩下，只能咬牙苦撑。

　　老者默然半响，摇头，转身，叹道：“信之则惧。仅以修为胜之，不足以退其心，亦无可解。”

　　青年闻言，沉思，恍然，额头青筋暴起，良久后躬身施礼道：“弟子知错……弟子请入血关三日，望师尊恩准。”

　　老者漠然挥手，示意他自去。青年再施一礼，恭敬退下。

　　待青年消失后，老者看着下方，那茫茫肮脏之地，不禁喃喃道：“信之则惧！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竖子之心，岂能瞒过老夫……”

　　“若你输，又如何？”魏无牙咬着牙，眼神中，屈辱与渴望兼有，复杂难解。

　　“本座怎么会输，你当我是你吗，蠢货！”苏樱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指着唐青说道：“要输也是他输，本座怎么会输！”

　　……无数钦佩、敬仰、惊讶、鄙视、无奈的眼神交织到苏樱身上，随后，一阵哗然。

　　无敌啊！这也太无敌了吧！呃……或许应该说，这也太无耻了吧！

　　就连自诩无敌的唐青——唐大官人，也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强悍所震惊，张口结舌的瞪着苏樱，心中连连哀叹。看来这位大姐，还真有些大头美女的风采。纵然智慧上有所不及，凭这股剽悍，也足以弥补了。

　　想到这里，唐爷甚至有些猜疑。相由心生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按照古老师所写，苏大头如果真是那个相貌的话，可不是眼前这副摸样。如此则根本就应该是眼前这位泼辣冷冽彪悍的形象，才更为合理嘛！难道古老师弄错了？

　　魏无牙比别人的表现好，因为他吃的苦头远比别人多得多。即便如此，他也被这句宣告彻底打败，目光之中，直欲喷火。

　　然而，这还不算完，苏樱看着魏无牙气得张口结舌，恨得牙根发痒直欲找她拼命的样子，不屑的伸出小指，径直点着他的鼻子。冷哼道：“不服？不服你来呀！本座不像你，明明是狐假虎威，还非得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幌子。明明自惭形秽自卑下贱，还非得故意在人前现眼，非得让别人以为你不惧流言，非得让人以为你身残志坚是吗？呸！”

　　“明明凝结元婴就可以有一次塑体机会，明明你随时都可以破入元婴境界，明明你随时都可以不再做这副让人恶心祈求可怜的老鼠样。可你就是不走那一步，为的什么？”

　　全场又是一阵窃窃骚动，魏无牙则死咬着牙，冷冷哼道：“与你无关！本座……”

　　“笑话！”苏樱毫不客气的将之打断，寒冽的声音，仿佛连空气都要为之冻结。

　　“你拼命压制修为，不过就是为了十年后夺魁，好一雪耻辱吗！还故意传出因为被本座废了你的双腿才有了心结，过不了那一关！”

　　此时，魏无牙的面孔已经不再是蜡黄，也不是金黄，而是彻底的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然而苏樱却依然没有住口的意思，夹头夹脑的继续嘲讽道。

　　“输给本座，不丢人。但是输给那一位，你却认为是终身之耻。听说人家没结婴，你就憋着要再比一场。因为你知道，就算是结成元婴，依然不是本座的对手。所以，你想都不去想，说是心结，倒也不算错。”

　　“做老鼠不可耻，但是明明是老鼠，却要装成猫！那就是可耻了。老鼠想做猫，还非得批个老鼠皮，一定要别人以为你是老鼠变的猫，那就不再是可耻，是可悲！”

　　大厅之中，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数百人傻呆呆的听着苏樱泼风一般的呵斥，痴楞呆傻一片。不少看向魏无牙的眼神里，已经带上同情和怜悯。更有人将目光从苏樱转向唐青，心想这两位还真是旗鼓相当，如果他们两对骂起来，不知道谁又能占得上风。

　　“原本，你冒犯本座，也得了惩处。本座也不愿为之过甚，不想再与你这种快要腐烂的老鼠计较。”

　　看着魏无牙已经羞愤欲狂，苏樱话头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平淡起来。可正当众人以为，此女终于不再大揭疮疤，就此收手时。苏樱随后的话，又让大家意识到，这位悍女并不是心软，也绝无丝毫怜悯可言。

　　魏无牙的右臂变得越发粗大，隐隐还有红光闪耀，似乎要不顾一切暴起发动攻击。苏樱身旁的老者，面色变得更加愁苦。然而苏樱却仿佛完全无视，没有做任何准备的意思，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冷声道：“但是你不该贼心不改，又跑去纠缠彩虹妹子！龌龊的东西，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本座不知道彩虹……”

　　“住口！”两声大喝同时响起，魏无牙与彩虹仙子，竟然不约而同的阻止苏樱，天字第一号的八卦，也终于没有外传。

　　彩虹仙子面色绯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一双美目更是充满着焦急、无奈，还有惶恐。苏樱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的说道：“怕什么！你当姐姐傻的么？人这么多，怎么能乱说。”

　　这话一出，登时引起阵阵叹息，不少人觉得大失所望。彩虹跺跺脚，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宇大少面色暗自撇嘴，心想你当然不傻，就是有些呆而已。望月双娇可是有别称的，似乎“痴慧双绝”名气更大些。

　　此时，只见魏无牙闭目、冥思、沉默半响后，面色变换之下，竟然又回复到蜡黄的本色。那只灵光急闪的右臂，也渐渐安静下来。

　　“此事与之前无关！”睁开双眼，平静下来的魏无牙盯着苏樱，冷声道：“苏仙子要参与，本座可以接下。本座的拇指可以压上，只是，仙子却要拿出对等的赌注方可。”

　　“这家伙真不赖，有点原型的风范。”唐青暗暗咂舌，心中也有些警惕。

　　“一根手指而已，还要本座拿什么赌注！”苏樱却没有什么感叹的意思，不理会魏无牙冰冷的目光，转身看向唐青。

　　唐青一激灵，心想可别找俺，原本根本就没您啥事，唐爷稳赢不输的赌局，可不想接什么外盘。

　　这位爷，不，是这位大姐头。这位大姐头明显比魏无牙的来头更大，实力肯定是强得离谱，远超同阶是没跑了。唐爷现在这点身板，可真不够他们折腾的。

　　似乎看出他的顾虑，苏樱伸手指了指犹自站在土牢中发呆的巨奴，大咧咧拍拍唐青的肩头。放缓声调，极为温柔的问：“小弟弟，有没有把握干掉那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