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本是月亮惹的祸

　　巨蟒有形，却无质。

　　连绵近百里的身躯，傻子也能看出不正常。之前彩虹等人曾多次尝试，将巨蟒的身躯切断，意图让它失去源源不断的雾气供应，以此来削弱，或者杀死它。

　　可惜的是，全部都是徒劳。

　　无论众人如何努力，将它的身躯如何分割、击散。漫漫雾气却始终保持着一丝链接，如翻滚的洪涛一般，滚滚向前。

　　甚至，千灵子等人已经按照唐青传授的那样，将法器与傀儡自爆，依然不能建功。这些雾气仿佛被某种力量死死禁锢，即便被打散到数十丈之外，却依旧能够迅速汇集，重新凝聚在兽首的身后。

　　随着雾气的不断涌来，巨蟒的身躯也越发庞大。威势与凶焰，也变得越发不可一世。而与之相对的诸多人等，法力告罄，宝物已毁，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冲向光幕，冲向那最后的一层防护。

　　直到此时！

　　几大兽宠开始吸收雾气后，巨蟒的身躯，开始收缩。啾啾适时变身火凤，其喷吐的火焰威力陡变，竟如适才碧玉龙释放的雷电一般，可以将雾气彻底消散。随后，啾啾发现碧玉龙等吸收雾气的方式很有效果，有样学样，一头扎进巨蟒的身躯，张口猛吞起来。

　　如此一来，巨蟒萎缩的速度加快。众人大惊大喜之下，纷纷醒悟过来。顾不得什么后果，一个接一个的钻进雾气，也不管有毒无毒，全力吸收。

　　只有哑婆婆没如此做，她的身形闪动，飘然来到洞府门口。冷冷注视着飞扑而至的巨蟒头颅，面含杀机。

　　兽首察觉到众人的所为，两侧的竖眼之中，露出蔑视与嘲讽。丝毫不理会一群人与兽的狂攻猛吞，大嘴张开，彷如巴蛇吞天，一头扑去。

　　与此同时，听闻那一声清啸响起，兽首的眉心之言眨了几眨，缓缓睁开。

　　仿佛整座山峰瞬间垮塌，一声惊天的轰鸣响起。剧烈的燃爆之中，种种杂乱无章的声音交错到一起，根本无法辨识。

　　淡青色的身影闪过，又迅疾飘远，媚姬的利爪之上，沾染着丝丝缭绕不去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嚎。

　　白色闪电瞬间掠过，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去，喵喵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喉头上下鼓动，似乎还在吞咽着什么。

　　静玄一声闷哼，身躯倒卷，嘴角溢出鲜血。而那一道灵光四溢的光幕，则在巨大地轰鸣声中碎裂，消散一空。

　　几根银丝闪动，几乎不可察觉，突尤而来，突尤而去。

　　一片浓郁如墨汁的黑色光柱，带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骤然发出。然而这黑光尚未能展露什么威力，却又骤然消失，伴随着一声惊惧的惨呼。

　　“仙灵丝！！该死的！你果然早有安排！！”

　　一片混沌之中，兽首仿佛遇到什么让他极为恐惧之物，如畏蛇蝎般急急而退。同时，整条巨蟒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朝远处收回。而他眉心的那只竖眼，则仿佛一只踩烂了肚皮的蟑螂，破烂不堪，散发出浓浓的恶臭。

　　片刻之间，兽首就在凄厉的惨嚎声中，退回到数千米之外。

　　然而，它终究还是没能逃脱。随着一声巨大轰鸣，兽首在绝望之中，霍然炸开。连带那整条巨蟒的身躯，再不似先前的凝聚摸样，四下飘散。

　　烟尘渐渐落去，洞府门口所在，哑婆婆盘膝端坐。其面色苍白如纸，双手微微颤抖，身躯却如一座山峰，巍然不动。

　　此时的洞府上空，随着最后一股彩云落下，唐青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如同一块天外陨石，翻腾旋转之中，轰然砸落。

　　静室之中，宇少神色肃穆，已经站起身形。其深邃若星辰的双眼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机。那两颗晶莹的水滴，已经融为一体，此时正在不停地扭曲变幻。其形状，越来越清晰可见，恍惚之间，就是宇少的摸样。

　　寒玉床散发出阵阵光华，在宇少的身体四周，布下一层森森光罩。光罩的上方，彩云之柱没有任何阻碍，如同从天上射下的彩灯一般，迅疾的融入到水滴——或者说那已经化出形体的小人之中。而那残余的缕缕烟丝，数量已不多，却被光罩生生阻隔下来。在阵阵不甘的嘶鸣声中，被过滤，被拦截。

　　烟丝如同凶兽恶鬼，带着刺人魂魄的嘶吼，疯狂地朝光罩扑击。每时每刻，光罩都会变淡，变得更为稀薄。仿佛再过片刻，就会被击穿，无法在起任何作用。就连那冰寒彻骨的大床，也渐渐变得暗淡，变得灰暗起来。

　　宇少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两手掐诀，朗朗诵念着。

　　“魑魅之物，为真火所炼，还敢惩凶！今日本少就以尔等祭道，以慰吾友！”

　　左手食指轻弹，一滴水珠飘逸飞出。转眼间，就化做一片虚茫之雾。宇少口中轻吐：“水养万灵，亦可浸万物，但凡一丝为引，莫之以拒。水之道：浸！”

　　水雾无声，看似极慢实则极快的骤然扩散开。眨眼之间，周围就变得茫茫一片，连同那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烟丝，全部包裹起来。雾气之中，时有嘶吼传出，带着疯狂的咆哮，还含有极度的恐惧。

　　和绝望！

　　宇少的面色有些发白，却没有片刻停顿，声音蕴含着肃杀与坚定。扬声道：“水浸万物，亦可从中而分，溶于无形，散为虚无。水之道：溶！”

　　“水之道：散！”

　　言出法随！

　　四周的空间，骤然变得清明一片。没有任何水雾，也没有任何烟丝，更没有任何咆哮，清净安宁。

　　祥和之中，小人渐渐展开眉眼，朝着面色疲惫至极的宇少，露齿一笑。

　　这是一片红色的混沌，或者说，是一片火海。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生命。

　　这里只有火，茫茫无尽之火，烈焰如涛的火域。

　　火海的温度，无法估量。即便是法宝，也会被熔成烟气，即便是铁精，也会化成虚无。

　　然而在那火海之中，在那片仿佛无尽的火域正中，却有一只三足火鼎，静静而立。

　　仔细看去，说它是鼎，或许并不合适。称之为香炉，才显得更加妥帖。

　　香炉安静的待在那里，仿佛亘古不变。似乎从天地初开之时起，它就一直守在这里，等候着，迷茫着，吞吐着。

　　每时每刻，都有火焰如被吸收一般，涌入到香炉之中。随后又如喷洒的火浪，汹涌而去，周而复始，永不停止。

　　极端的安静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其声音听来，苍老、萧瑟，却又极端的平静。仿佛那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冥冥中的神语，不会为任何事物所动，冰凉而冷漠。

　　“你又失败了！”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这道声音，是在和天说话，与虚无谈天。虽然不见回音，这个声音却并不着急，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虽然你失败了，却将风力一次耗空，拖延了老夫的计划。这一次，可以算打平。”

　　……还是没有回应。淡漠的声音不再响起，仿佛在犹豫着什么。良久才问道。

　　“真是仙灵丝？”

　　冷漠的声音似乎有所怀疑，然而即便是怀疑，却依旧如同枯井之水，平静而淡漠，听不出任何起伏。

　　“废话！你当老子像你那么痴愚呆蠢吗！仙灵丝都认不出来。”另一道声音响起，其声竟如野兽嘶豪一般，粗豪而又霸道。却带着一丝疲惫，有些虚弱的样子。

　　“看来，他果然来了。”淡漠的声音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被辱骂而生气。只是起平静之中，包含了一丝丝忌惮。

　　“又是废话！他当然来了！或许，他一直都在。”粗豪的声音暴躁难耐，似乎同样愤恨，却又暗含敬畏。

　　“他的本体应该还来不了，应该是仙仆之流才对。”淡漠的声音徐徐而谈，并不同意他的看法。

　　粗豪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有些赞同，又有些丧气的说道。“……或许吧！不过，这还不是一样。仙仆既然已经出现，就说明他已经发现这里。迟早，都会找过来。”

　　“还有时间，若是你……”淡漠的声音继续响起，似乎在劝告什么。然而尚未等他说完，就被粗豪的声音打断。

　　“做梦！”

　　声音的主人饱含不屑，冷笑嘲讽道：“纵然是他来了，本君也不怕。大不了散身域外，反倒落个自在。痴愚老儿休要再想，本君再熬上万万年，也要生吞了你！”

　　如此凶残蛮横的誓言，从这人的口中说出，竟然一副理所当然。更奇怪的是，淡漠的声音却不以为然。仿佛事情本应如此，根本无需生气愤怒一般。

　　再次叹息一声，淡漠的声音说道：“你要吞我，我想吞你……这么多年了，还不是都无法成功？”

　　“说起来，老夫都已经记不清，已经过了多少岁月。你呢！你可能算得清楚？”老者的声音中，终于透出一丝感慨。似乎只有这无尽的岁月，才能让他产生一丝黯然，一丝惆怅的情绪。

　　“你整天算来算去，都不能记清，本君当然更不行。”

　　粗豪的声音有些默然，更多的却是暴躁。恨声道：“他一定记得清！”

　　“是啊！就算老夫记不清，他却一定很清楚。”淡漠的声音透出无奈。半响之后，忽然叹息道：“都是月亮惹的祸！”

　　“没错，都是月亮惹的祸！”这一次，粗豪的声音么有任何意见，竟然极为赞同的附和起来。

　　“该死的月亮！也不知道它死了没有！有没有被他……”

　　“应该死了吧？既然他还派仙仆前来，想必是死了。”说到这里，粗豪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惧意。不知不觉地，两人齐齐沉默下来。

　　无边的火海之中，香炉静静而立，仿若亘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