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万象的初次

　　田波把邀请函交到柳敬亭手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淡然，那感觉就是，我的学生获得这个邀请函是意料中事，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我本来就是一个教育有方的人民教师啊。

　　“不要有太大压力，就当是一次小小的考试，正常发挥就行。”

　　身蕴桃李遍天下气质的田老师，气定神闲地交代了一句后，转身背手走出教室，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班主任走后，同学们迅速围拢到柳敬亭周围，饱含羡慕与崇拜地道喜，一脸向往地观摩着那封红黄相间的邀请函，嘴里念念有词道：“不愧是万象，邀请函做的比人家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要讲究，对了亭哥，十六强第一有奖励吗？”

　　柳敬亭面带微笑地应酬着大家的围观，听到这个问题，拿出那只纯黑色的派克钢笔，道：“这支笔。”问话的同学接过钢笔，少不了又是一番唏嘘。

　　陈浩伟瞥了那人一眼，微嘲道：“谁参加这次征文会因为一支笔，进得了万象，这样的笔要多少有多少。”说着又转头看向柳敬亭，续道：“柳敬亭，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样深藏不露，之前倒让你见笑了。”

　　柳敬亭摇头，笑道：“是运气好。”

　　陈浩伟也不否认，道：“比赛有四个阶段，不可能每次都是你擅长的题材，这的确只是开始，后面应该会越来越难，你真的需要加油。”

　　柳敬亭以为然地颔首。

　　上课铃再次敲响之后，同学们意犹未尽地盯着那封邀请函，回到座位，看到柳敬亭随意地把邀请函放到一摞书上，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倘若那张纸是给自己的，自己会怎么对待它？也能那么云淡风轻么？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心态，类似爱屋及乌及乌身之毛的心理，因为在大家的眼里，来自万象的邀请函是非常难得和珍贵的事物，而柳敬亭那个轻描淡写的动作，在他们看来，无疑彰显出了异样的魅力。

　　上课的时候，柳敬亭接到一个小纸条，纸条内容和《麦琪的礼物》有关，写道：“人们总说贫贱夫妻百事难，你让大家看到了另外一个方面，故事中的夫妻跟我父母很像，我把故事读给我妈妈听，她很喜欢，说作者一定是个灵泛的人，谢谢你，柳敬亭！要多跟大家说话啊，你明明是个幽默的人，为什么总装个大人样呢，嘻嘻，预祝江海之行顺利，过关了记得请客就是。”

　　柳敬亭看着纸条上娟秀的字迹，轻易判断出这纸条是来自某个女生，抬头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回道：“不客气，过没过都会请客，不醉不归啊。”

　　……

　　五月底，SAT考试分数已经可以查询，柳敬亭之前偷偷记了弥琥的考试注册码，提前查了分数，2205分，加上她之前托福的108分，基本达到了弥琥理想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的要求，不过，米国名校招生条件比较苛刻，除了考试成绩，还有其他各方面考核，比如生活活动，比如个人成就。

　　弥琥同样不用担心这些，她自己出过书，做编辑的时候挖掘过畅销书，其中最杰出的代表就是“古庸生”。

　　“记得把我写进申请文书中啊，肯定非常有说服力，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另外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下晚自习后，柳敬亭躺在床上跟弥琥聊WC。

　　“你想多了，我根本就不打算提你，米国佬知道你是哪个啊。”

　　“他们可以过来调查吗，连续两年畅销书冠军，非著名武侠小说作者，出自你的门下，这事不管过多少年，我也洗脱不了啊。”

　　“洗脱？”

　　“摆脱？挣脱？”

　　“别在我面前炫词，本来就是我发掘的你，对了，你写的那个《麦琪的礼物》挺有意思的，如果翻译成英语，在米国应该也会受到欢迎，和他们的文化挺切合。”

　　“你也见识过，我是英语达人嘛，我把那篇文章的英语版权授权给你，你翻译过去发表，稿费就当做零花钱，后面的比赛，我尽量还选西方国家背景的故事，到时统一由你翻译吧。”

　　“你有没有搞错，在国内，我帮你编辑中文小说，出了国，你又要榨取我的翻译劳动力，你真把我当你的终身编辑？”

　　“不当终身编辑，当终身——什么？”

　　片刻的沉默，弥琥转移话题道：“什么时候启程去江海？”

　　“他们通知二号，提前一天就好了。”

　　“期末考试结束就过去吧，早点过去，做什么都能从容些，我估计没时间陪你过去了。”

　　“准备出国手续？”

　　“嗯。”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被你骂，可是如果最后没拿到哥大offer，你真的不考虑其他学校？”

　　“不考虑，我跟爸妈讲好了，我既然没作弊，好好准备了考试，他们也不能逼我。”

　　“问题不大。”

　　“柳敬亭，你，你到时会去米国看我么，就随口问的啊。”

　　“当然会，听说哥大就在曼哈顿，对那个地方早已如雷贯耳。全世界最富裕的地区，怎么也要去见识见识，百老汇也在那里吧。”

　　“嗯，还有华尔街，帝国大厦，中央公园。”

　　“到时，你以地头蛇的身份接待我吧。”

　　后面的交谈，柳敬亭尽量不着痕迹地说着轻松的笑话，让弥琥对即将到来的留学生活多些期待，实际上，尽管弥琥有逆反心理，心底深处还隐藏着不足为外人所道小心思，但是她对那所美洲大陆最古老的学院，对那个拥有世界各种著名景物、事物的地方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向往，特别是想到某天可以跟柳敬亭一起漫步在曼哈顿百老汇街道，就越发地期待了。

　　当然，弥琥和柳敬亭现在都没有想到，后来他们在百老汇相逢时，居然成了对手，这是后话了。

　　“那你不要忘记把后面的小说连载发给我，后面的后面的，都要发给我，知道么？”

　　“当然，这已经是生活习惯。”

　　……

　　弥琥不必再为高考烦心，柳敬亭自然也不用担心期末考试，最近几天，他在脑子里把各式题材的中短篇小说过了一遍，包括莫泊桑、契诃夫、屠格列夫甚至鲁迅先生等文坛巨匠的作品，统统涉及。

　　六月二十五，月河一中高中一年级期末考试结束。

　　六月二十六，柳敬亭回到家，把万象学园的邀请函给爸爸妈妈看，证明了自己的确是要参加征文比赛，证明此征文比赛的确是有五十万奖金，更难得的是，柳爸爸也听说过万象学园，所以，柳敬亭的解释变得简单起来，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柳妈妈为了儿子精力充沛地参加比赛，鸡汤、猪脑汤、排骨汤熬了个遍，而爸爸则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谈了整整两天的文学。

　　六月二十七，柳敬亭从《少儿文艺》姚主编那里得到乔可丽画的他的素描像，令他惊讶的是，仅仅看了自己几眼的乔可丽居然把自己画得如此栩栩如生，特别是他脸上总挂着的那抹含义不明的笑意也被呈现得十分清晰，柳敬亭暗想，比赛结束之后，要去学校探访一下那个美术天才。

　　六月二十八，柳敬亭再次踏上去江海的飞机，宋坤放下了店子里的生意，无论如何送到了机场。

　　……

　　六月二十九，宫承恩从百忙中抽出半天时间，来跟柳敬亭见了一面，现在，他已经是星月电视的一位实习生，在电视剧部某个编剧小组做实习策划编剧，小组其他成员大都是刚从大学里毕业或者仍然在校的学生。

　　“要不，你也来我们组吧，我们两联手的话，肯定所向披靡。”虽然不再是一身名牌华服，宫承恩的穿着打扮仍旧是清爽利落，自有一股富家子弟的味道。

　　“再说这个吧，我想先好好写小说、念大学。”

　　宫承恩作为正式员工，而且是实习生，并不享受宫二少待遇，所以他跟柳敬亭聊了一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回公司了，临走前才想起告诉柳敬亭，白发魔女传已经进入拍摄阶段，男女主角都启用的新人，是来自江海戏剧学院的学生。

　　七月，一身白色T恤、棕色七分短裤的柳敬亭终于站在万象学园校门前。

　　……

　　中式为本，西式为用。中西结合，融会贯通。

　　这是柳敬亭对万象学园的第一印象，他站在学园校门前，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书包带，抬头看着万象那句著名的校训：“知识就是力量。”

　　中文下面附注一行英文：“Knowledge is power！”

　　柳敬亭迈步走向校门，不料在门口被保安拦住，出示了邀请函后才被放行。

　　进了学校之后，仔细地浏目四顾，想看看这座学园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那么多高中生为之魂牵梦绕。

　　和观看外貌时的感觉不同，万象内部的布局和建筑风格对比差距相对强烈，感觉像是古希腊时期的学园和现代流行建筑的综合体，厚重有底蕴，随意、自由不失活力。

　　难得的是，不同建筑间仍能互相辉映，充满设计感，毫无违和感，生动地印证了和而不同这一真理。

　　一如某场直观的建筑鉴赏会。

　　然后，柳敬亭看到一座低矮的圆楼，楼前摆着一个大木板，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征文比赛在此楼举行。”

　　柳敬亭心中暗觉好笑：“这万象为了给大家一个下马威，还真是摆足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