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将站在十月舞台正中央

　　从得到征文大赛冠军那天开始，柳敬亭就宣告进入了万象众人的视线，他是寒门子弟逆袭的杰出代表，他是草根崛起的励志典型，媒体愿意曝光甚至要添油加醋地报道这种热血学霸故事，万象也愿意把他推到人人前，因为能从侧面阐释自己的办学理念。

　　但

　　在万象主流学生群体中，乃至那个“大多数”人的眼中，柳敬亭终究带着一丝异端气息，就好像一个三流学校本科生进入燕大清华读研一样，本校土族生或多或少会有些排斥，即便以后研究生毕业，小心翼翼地把研究生毕业证捧到面试官面前，人家仍就会追问一句：“你的原始学历是在哪里获得的？”

　　这就是为什么孙泊雅要说那句“你距离这个圈子还很遥远”，以及那句“你尚不能被纳入我们的视线”。

　　这就是盛行不衰的“圈子文化”，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孙泊雅和李亦乐都跟柳敬亭提到一个“游戏规则”的概念，明确告诉他，他既不懂规则，又不具备玩游戏的资格，那是打心底把他排除在“圈子”之外。

　　另一方面，他们又隐约感觉到柳敬亭正在试图闯进他们的圈子，类似于既得利益者面对同行挑战者，油然而生地想去打压打压，欺负欺负。

　　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人是规矩破坏者，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批判规则的种种弊端，却又一直依赖着规则。

　　柳敬亭把奶茶丢进垃圾桶，自己去打了一份饭，心无杂念地开始一个人的晚餐。

　　半个小时后，柳敬亭吃完饭，保洁阿姨正好也开始收拾食堂，柳敬亭走出食堂的时候，校园内的路灯已经开启，他大步朝公寓走去，印在地上的影子，不时变幻着形状。

　　孙泊雅临走前让他用自己的“小聪明”思考这次约见的目的，对柳敬亭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可以确认一点的是，孙泊雅是个极端自信，极其擅长利用自己容貌优势，有心计有能力有背景且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正经挫折的女强人，对于这种人，只要抓住一个中心点即可，那就是，她一定以为自己是整个游戏的操盘手，一切都在掌握，全场都被hold住。

　　那么这次约见，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可以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假设柳敬亭、康令月真是叶崛一伙的，那她可以用这次与柳敬亭的公然见面，去触痛叶崛的神经，让敌人内部产生矛盾，这也是她为什么起初对柳敬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原因；

　　第二种情况是，柳敬亭的确跟叶崛没有关系，真的是独善其身，那她这种做法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是可以成功把柳敬亭拖下水，坐实他们参与选举的事实，因为就目前舆论来看，柳敬亭及其话剧团队，已然跟叶崛和李亦乐两个候选人产生了说不清的关系，如今又跟她纠缠不清，自然会让有心者猜测，柳敬亭的确在东奔西走，待价而沽，试图从选举中获得什么利益；

　　二是为以后的舆论走向埋伏笔，因为按照孙泊雅和李亦乐的计划，李亦乐会在十月份退出选举，到时只要李亦乐出面说一句，孙泊雅之所以找柳敬亭，是为了化解他跟叶崛之间的暗斗，甚至是劝柳敬亭不要利欲熏心，安心排练话剧，为学园争光云云，一定能为孙泊雅博得满堂彩；

　　第三种情况是，万一柳敬亭再次创造奇迹，在话剧大赛中取得好成绩，那今天的见面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少她见得光明正大，不论是拉拢还是提供某种帮助或者指导，她做得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柳敬亭之所以轻易推出这些结论，除了他看过太多关于美国大选的电影电视剧之外，关键一点还是因为他从头到底就没有打算参与过这件事，他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而旁观者——清。

　　“孙泊雅本来可以更可爱的。”柳敬亭不无遗憾地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寝室门前。

　　开门之后，讶然发现一众室友们正坐在客厅聊天，进屋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他身上，带着明显的询问，柳敬亭微一怔，随即明白原因，笑着问道：“在聊什么呢？”

　　“在聊你和孙泊雅的约会。”林薰接道。

　　“约会，说的太夸张了吧？”柳敬亭说着在林薰许源和杨丽璐中间的空沙发上坐下。

　　杨丽璐嫌弃地起身，对戴岸桥说：“老戴，我们换个位子，我不想跟渣男坐一块。”

　　戴岸桥笑了笑，起身跟杨丽璐换了座位。

　　“渣男？”柳敬亭疑惑道，“半仙何出此言，在食堂的时候，我跟你打两次招呼，你都没理我，怎么我成了渣男？”

　　杨丽璐也不看他，道：“你自己是没带镜子，不知道自己拍马屁的时候，脸上的谄媚表情多让人作呕。”

　　“我……”柳敬亭无语，不再辩解，道：“随你说吧。”

　　“当然随我说，因为你没话可说，你要搞清楚，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做事情应该要有分寸吧？”

　　柳敬亭叹了一口气，林薰八卦的眼睛顿时亮起来，问道：“柳敬亭你有女朋友？”

　　柳敬亭点点头。

　　林薰还要继续追问，许源却偷偷捏了她一下，林薰终于发现柳敬亭的表情有些怪异，只好住嘴。

　　许源咳了一声，道：“孙泊雅找你，跟话剧有关吗？”

　　柳敬亭微嘲道：“更复杂一点，本来说想跟大家聊聊，现在突然不想说了，估计明天八卦楼会有新消息，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吧？”

　　杨丽璐冷冷接到：“我看你非常happy呢。”

　　柳敬亭苦笑，杨丽璐哼了一声，起身道：“大家晚安。”然后特意跟柳敬亭强调道：“不包括你。”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柳敬亭自嘲道：“半仙正义感太强了，我也回屋。”

　　柳敬亭回到自己的房间，想了一会事情，给康令月发了一条短信：“今天见了孙泊雅，明天可能又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不要介意。”

　　过来一会，康令月回到：“介意什么？”

　　“如果有什么扯到你的恶意言论。”

　　“噢，没什么介意的，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明天能上头条。”

　　“恭喜啊。”

　　“谢谢。”

　　然后，柳敬亭开始敲字。

　　……

　　第二天，柳敬亭果然上了头条，而且一上就是上了两条。

　　八公子置顶贴爆料道：“园花孙泊雅昨晚与征文大赛冠军、康园长钢笔持有者柳敬亭在食堂交谈了近半小时，其间，柳为孙买了一杯奶茶，两人相谈甚欢。”

　　文字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正是孙泊雅边喝奶茶边看着柳敬亭的那个画面。

　　：“柳敬亭进万象学园之前，已经谈恋爱，女朋友正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书。”

　　显然是出自杨丽璐的手笔。

　　讨论随之展开，但是并没有紧紧围绕这两件事，不知是有人引导还是大家思维惯性，大家看到这两条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柳敬亭，在炒作！

　　“这也太拙劣了吧，模仿明星炒作新作品，痕迹太重了点，把哥伦比亚都搬出来了，怎么不是哈佛或者剑桥呢？”

　　“之前是跟李亦乐、叶崛纠缠，现在又搭上女神孙泊雅，这个柳敬亭还真有办法，可是他不好好排练话剧，这样上串下跳真的大丈夫？”

　　“只是觉得可惜，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挺有才华的人，没想到……算了，在这个名利场中，谁能真的做到洁身自好呢？”

　　“柳敬亭是谁？他恋爱了很厉害吗？”

　　“我倒是知道他现在在做的话剧，据说名字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有个室友是里面的演员，听他提过，整个一团乱，作为导演对柳敬亭完全没有威信，据说如果不是康令月做监制看着，话剧组早解散几百次了，写小说就好好写小说，真的把自己当全才了？”

　　“据说他们的话剧申请到了整整三小时的大礼堂排练时间，三小时啊，硬是《梦蝶之恋》的二分之一之多，当然，他要感谢自己找到一个好监制，在找人这方面，这位崛起于未末的草根英雄，经验不可谓不足啊。”

　　“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名字是来搞笑的吗，真替文艺学院捏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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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励的话语都是相似的，嘲讽的形式各有各的风格。

　　柳敬亭还没来得及看这些讨论，一些组里的演员已经忍不住出头，跟嘲笑的同学对喷起来，于是关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争论又自己形成一股小浪潮。

　　“你让我不要介意，没想到……”康令月见到柳敬亭时，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谨慎地措辞。

　　柳敬亭笑道：“好事，相信我。”

　　今天是大礼堂现场排练，康令月看着柳敬亭欲言又止，等到排练学生到齐的时候，柳敬亭兀自坐在观众席上，一动不动，面色沉郁，当然知道原因的大家，或愤愤不平，或幸灾乐祸。

　　林薰和许源面带忧色，他们毕竟对柳敬亭了解不深，不知道这次群嘲对他的打击到底到了怎样一种程度。

　　康令月组织大家按惯例排好队，然后用扩音器通知柳敬亭道：“导演，可以开始了。”

　　柳敬亭做了一个夸张的叹息动作，然后利落地起身上台，看着大家，道：“我做第一部《还珠格格》的时候，剧组里就有好几位亿万富翁千万富翁的子女，几个老演员也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至于做第二部，更是面对着一群炙手可热的一线巨星，我知道你们中有人留下来其实是想看我笑话的，我现在不妨把话挑明，不想演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因为，一旦我们上了台，真正的排练就要开始，行里有句话‘不敬舞台者，必然被轰下台’，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触犯这个忌讳。”

　　一片鸦雀无声。

　　大家知道柳敬亭拍摄过《还珠格格》，知道他见过世面，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提过，更加没有这么威胁似的提过，所以感受也就不深，此时见他突然发飙，气场居然出乎意料的强大。

　　“至于心生不忿为我们话剧争辩的学生，我除了感激你们之外，也说下自己的看法，我们不必去跟他们争论什么，而是把这股劲留到排练中，留到对剧本的理解中，演好自己的角色，说句狂妄的话，我可以让起初没人看好的《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就能让这部话剧走到伦敦大剧院。

　　今天我跟康令月监制把大家请到大礼堂来排练，除了熟悉环境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告诉大家，十月公演的时候，站在这个舞台中央，接受万人欢呼鼓掌的剧组，只能是我们，只能是《罗密欧与朱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