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看不见的幽灵
夜色清透，星光点点。
整个游轮温室中，只有两盏橙黄色的落地灯，在周围喧哗热闹的气氛中，像是一片沉静的孤岛。
游轮的白天夜晚都有丰富的活动，满足着夜猫子和正常旅客。
“感觉如何？”
苏素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季然转头看去，见她站在旁边，将粉色羽绒服丢在了椅子上，白色的高领下，是黑色的宽松运动裤，收腰的毛衣将身材勾勒得愈发婀娜。
季然多看了两眼。
在梦境中，苏素原本那种活力的少女感被淡化了，一股慵懒与妩媚的感觉，像是春日的桃花水般，涓涓萦绕。
但是在视觉上，苏素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很真实。”
旁边煞九也点头：“很强的入梦法，那个灵宝很厉害。”
季然此刻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凌晨3点。”
苏素活动了一下身子，道：“我截取的时间，是凌晨3点到4点半。”
“这艘游轮被发现的时间，是凌晨4点40分左右。”
季然眼神一缩，道：“这个时间，还在逢魔时！”
“没错，当时发现的时候，青市的区域小队检查和询问过。游艇的杀戮是凌晨3点15左右开始，但在4点的时候，就结束了。”
“整个过程很奇怪，按照目击者说，前一刻还能够听到人的惨叫和恐怖的嘶吼声，但下一刻就一切消失了。”
苏素微微侧头，查看着蝉音道：“另外，炸胡外面刚发来消息，根据乘客提供的最新情报，这里的厉鬼可能不止一只。”
“哦？”
“在船首剧场，也有人死亡。和这里不同的是，那里有目击者幸存，说是舞台上演出的动物，跳入了人群中杀人。”
“另外，顶层住宿区有人说，听到走廊上，有战斗的声音。他在没动静之后，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地上有半截怪物尸体，正在蒸发。”
闻言，季然眼前一亮，道：“说是什么鬼的尸体了？”
“没有。只说那鬼的上半身，有着类似人的脑袋，但整张脸只有嘴巴的位置有一张厚嘴唇，犬齿凸出的硕大利口。其余位置，没有任何五官。”
苏素摇头，道：“琊山基地对比了日本百鬼图录，没有找到任何符合的厉鬼，可能是匆忙下，那客人描述错了。”
季然略有失望的点了点头。
日本百鬼的记录算是比较详细的，在东九区出问题的这一个月，已经在特行部传开了。
如果能够知道是什么鬼，那处理起来就轻松多了。
季然看了看自己道：“我们在梦境中，是什么？”
“旁观者，不存在的观测者。”
苏素解释道：“只有自己的梦境里，才能参与其中。”
突然，苏素狡黠一笑，道：“等我二阶吧。”
“你们好好攒钱，到时候供我占一个土地庙，我可以帮助你们入梦，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
季然眼神一亮，道：“和忘川镜一样？”
“不一样，只能让你进入曾经你经历过的事件中，还无法记忆招式。但回到过去，并不是一定要战斗。”
苏素笑了笑，道：“在玉枕观，那些来祈祷的普通人，往往渴望回去的，是自己曾经遗憾的某个时间，或美好的岁月。”
“玉枕观，可以让人入梦？”
“可以，但只有普通人。想要容纳行者，需要我突破二阶。”
“而且，还得借助土地庙。这也是麻烦事，想要获取权限，得看在甲辰区的关系了。”
季然眼神微动，点了点头。真到了那时候，自己应该能帮上忙。
不过，苏素这个命具，已经非常强大了。只是不知道代价是什么，不过看这个样子，还能将命具用来立庙，想必代价应该是很低的那一类。
“你们两个，去找线索吧。”
苏素眼底隐约泛着一丝绯红，道：“我需要掌控玉枕，在施展这个命具的时候，我无法正常行动。”
“好。”
随着季然话音落下，苏素的身影缓缓散去，就像是一阵烟，毛衣与裤子扭曲成了黑白色的风。
“你们的好东西不少啊。”
煞九瞧了瞧，道：“而且都挺大胆。”
“哦？”
季然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说？”
“我在西牛贺州的时候，灵宝都是有了仙格的长老，也就是你们说的三阶后，才有资格，才敢使用。”
“普通弟子用，必遭横祸。”
“你们这，是个修士都敢用，好东西是真多，胆子也是真大。”
季然闻言笑了笑，命具都具备了一丝规则的力量，都存在了反噬。很多命具用不好，反噬一下是真会死人的。
“这就是现世。”
快速的晋升，背后是一次次诸天行走。除非是一心摆烂，不然很多时候，想要强大，就必须在钢丝上跳舞。
“走吧。”
季然挥了挥手，与煞九朝着前方的玻璃走去。
对于这里的人，自己与煞九是不存在的。自己是通过梦境溯回了几个小时之前。
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所有两人也就比较随意。
温室的两侧是一排排的躺椅，在上方，还有一些关闭的紫外灯。应该是上午让游客进行日光浴的地方，在夜晚便空无一人。
哒哒哒。
季然站在了这个温室的尽头，右侧便是一个离开的门，通往下方的攀岩区。
而自己面前，便是那现实中，布满血手印的窗子。
在窗子下面，也是攀岩的位置。
整个室内攀岩区域空间极大，中央是一些蓝色的折迭椅，供人休息和观看。
玻璃对面的攀岩墙最大，也最为高耸，其余三面墙壁也充分利用了空间，都安装了攀岩区域，主要是一些增加难度的关卡和坡度。
“嘘——”
此刻，口哨声响起！
裁判穿着条纹衬衫，站在垂下的吊臂上，挥舞着彩旗！
几十名参赛者身上吊着安全绳，手掌扶着攀岩墙壁。在裁判哨声刺破空气的刹那，防滑镁粉在岩壁上瞬间炸开！一道道身影立刻开始了攀登！
“哦哦哦！”
“妈妈，给我拿到海盗宝藏！”
“爸，冲哦！！”
“3号加油！”
……
瞬间！
中央的观众区沸腾起了一阵阵欢呼！
今晚，这里正在进行一场亲子攀岩比赛。三四十名穿着攀岩服，全副武装的孩子正站在中央蹦蹦跳跳，举着小手欢呼着。
在那攀岩位置，正在他们的队友——父母。
季然观察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什么问题。他直接从那侧门走出温室，沿着楼梯，和煞九走到了室内攀岩区内。
“嗯？”
季然触碰到站在场内的游客，却看着那原本凝实，和真人一模一样的身体，却在触碰到自己时，如同水一般的融开，让自己轻易的从他的身上穿过。
季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游客神色兴奋，没有任何异常，眼睛死死盯着攀岩墙上的选手。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小丫头兴奋的挥舞着小拳头，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亮晶晶的，像是两颗黑色的星辰。
“不用看了。”
旁边煞九却是耸了耸肩，狗爪子抱在胸前，道：“我们只是在梦境中而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姑娘通过那个灵宝，将我们送来的地方，是这艘楼船的梦境。”
“船的梦？”
“没错。”
煞九点头，道：“我们不是它梦境中的人，所以我们不可能和这些梦境中的人，产生联系。”
季然点了点头。
他四下看了看，道：“我试试联系炸胡，问他能不能把所有出现死亡的位置发过来。”
“然后我们两个划分区域，盯住了看着。”
“好。”
季然试着通过蝉音给炸胡发过去信息，片刻，便收到了回复！
果然！
梦境的阻隔，阻隔不住蝉音的沟通！毕竟，蝉音在诸天万界，都能传递来诸天信息和任务提示。
“主要位置有三个。”
“攀岩区，餐饮区，顶层住宅区，剧场区。”
季然看了看分布，道：“前三个区域是连接在一起的。我来盯着吧。”
这三个区域虽然是连着的，但看炸胡发来的死亡地图，上面人的死亡位置却比较分散。
如果让一只西游的狗，从现代游轮中晃荡着找点，那的确是有些难为人了。
季然看向煞九，道：“剧场区很好找，就在前方最大的甲板。你去观察吧，重点注意台上的动物表演。”
“好。”
黑狗晃了晃尾巴，道：“那这里交给你了。”
“嗯。”
煞九转身，纵身跳起，跃上了船舷一蹬！身影直接飞上了船舱的顶棚，消失在了夜色中。
季然看了看时间，距离凶杀还早。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了所有人，不出意外，那厉鬼是从温室上的玻璃跳进来的。
这一点，季然有些疑惑。
攀岩区的位置，已经是在游轮的后面部分了。而游轮船头的方向，是朝向日本的。
如果遭遇厉鬼，不应该是船头先遭遇袭击，进而漫延到后方吗？
为什么死亡最为聚集的区域，是游轮的后方？
季然想不太明白，看着还有时间，打算先去几个死亡地点看看。
他转身走出了攀岩区，穿过一个露台，前方便是餐厅。
十米挑高的主餐厅内，水晶吊灯将香槟色的光晕泼洒在挂着各种贝类的廊柱上。
送餐机器人推着餐车穿梭于丝绒座椅，车轮碾过大理石地面上的船锚纹章时，会发出清脆的细响，来提醒抱着手机，没有看路的游客。
“哦吼吼吼！”
一群孩子兴奋的围绕着餐厅中央的厨台，铁锅滋滋煎着牛排，掌勺的厨师是一名老人，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服，笑呵呵的将炸薯条摆成微型救生筏造型。
引得孩子一阵欢呼。
“怎么样？”
“要不要尝一尝？”
此刻，季然身边的一处餐桌上，一名穿着蓝色卫衣的女人和身旁穿着POLO衫的男人，正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对面的男孩。
这个男孩面容秀气，留着乖巧的中长发。
一双眼睛长而大，鼻梁高挺，有些少数民族的特点，五官却更加的柔和。只是皮肤有些苍白的过分，眼神中带着一丝暗淡。
他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模样，但来往的客人都会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个小家伙穿着一身黑白的棒球服，标志的像是漫画中走出的少年。
在他面前，盘子里是一块巧克力慕斯伪装的锈蚀船锚，鱼子酱一点点在巧克力上点缀成锈迹。
这是一道卖相极好的分子料理。
只是，吸引季然注意的，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眼神——他的目光，好像一直跟着自己。
他……能看到自己，还是巧合？
季然也站在旁边，看向了这个男孩。
只是，此刻随着那男孩父母的声音，他转头看向了餐盘。
男孩苍白的手指捏起勺子，轻轻送了一口慕斯进入口中，点了点头，道：“好吃。”
对面的父母露出温和的笑意，道：“那就好，妈妈报名了下一场的攀岩，要不要去看看？”
女人伸出手，托着腮，满是关切的看着男孩，道：“妈妈这阵子刚学的。”
“我也想攀。”
男孩的声音说出，女人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缓缓道：“你上次的伤还没好，恢复一些，我们一起好不好？”
“嗯。”
季然打量着这一家，看着那男孩没有再看自己，他也就直接离开了，朝着住宅区走去。
小男孩在季然走过时，侧了侧头，道：“刚刚那个哥哥，好高。”
“嗯？”
对面的女人一愣，当即环顾四周。
硕大的餐厅，除了附近吃饭的旅客，只有送餐机器人的踪影。
“哪有人？”
“就刚刚——”
小男孩随意的指了指身后，转过头，却突然愣住了。
季然的背影在他的眼中，正在一点点的透明，直到迈出餐厅，彻底不见。
咣当！
男孩手中的叉子跌在了餐盘中。
“向云，怎么了？”
女人关心的问了问。
宵向云看向母亲，微微张了张嘴，却道：“我……想回房间休息。”
女人一愣，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男人打断，道：“去吧。”
男人露出了一抹笑意：“等着妈妈给你夺攀岩第一，拿海盗宝藏给你！”
“好。”
男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走向了季然的方向。早慧的他明白，如果说自己看到了一个人变得透明了，爸妈一定当自己撒谎。
除非，自己拍下来！
他的脚步加快，走出餐厅外的拱门，冲入了顶层住宅区！
刚刚那无法理解的一幕，让这十岁的男孩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
再高冷的男孩，童年都会有一抽屉的奥特曼。
都向往M78星云，亦或是其他什么奇妙的地方。
超自然的一幕，让宵向云感受到了自己攀岩到顶点时才会有的刺激。
当他走过拐角，看到了那一道近乎透明的影子。
这里是顶层套房的大厅，宽敞的走道两侧，是一间间硕大，带有独立阳台，观景极好的套间。
男孩看到季然的身影在拐角处转弯，立刻追了上去！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幽灵！
男孩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潮红和兴奋！立刻跟了上去！
转过拐角，男孩看到那高大而模糊的身影，正站在了走廊中，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小家伙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但是摄像头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男孩翘了翘脚，却依然看得到那透明的身影。他盯着屏幕，调整着焦距。
“滴滴——”
开门的声音，从他旁边的房门传来。小家伙并没有在意，只是后撤了一步，防止影响旅客出门。
房门在丝绒地毯上，无声的打开。
手机画面泛着走廊灯光的橙黄色，在金红色地毯的衬映下，像是复古的胶片。
然后。
一颗苍白的脑袋，闯入了他的镜头。
“咯——咕咕——”
脑袋的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与漆黑的房间融合成一体。
但这颗脑袋，只有一张犬牙参差的嘴，没有其余五官。
啪！
手机摔在丝绒地毯的声音沉闷细小，但在安静的走廊，依然清晰明显。
男孩微微颤抖的站在拐角。
他看到，那无脸的怪人，与那看不见的幽灵……一起转头看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