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岐兰山上秋风凉

    砰的一声，迷雾崩开，两道身影从迷雾中飞了出来，水中石和无幻凭空而立，冷冷地对望着，互不相让。


    无幻竟能与水中石平分秋色？肃州城修士个个心惊。无幻曾在肃州城驻守过，当时她的修为并不高，只是望天境而已。


    短短几年过去，无幻的修为竟然修炼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王宁远心中叹息，这些年轻人，已渐渐成为地渊真正的主人。


    无幻身影一晃，已到了王宁远身旁，她躬身施礼道：“宁远家主，不知我能否去王家做客？我与贺之公子，有事要说。”


    王宁远微笑点头：“自然可以，王家荣幸之至。”王宁远当先，水中石和无幻跟在后面，两人齐头并进，谁也不肯落在后面。


    黑雾森林中，已是黑夜。北烈阳送荒雅、南浔和南洛溪回家。


    四人先到树屋下，荒雅柔声道：“烈阳，不要多想，怜九姑娘不会有事。”


    北烈阳错愕当场，原来她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他轻轻捏了捏荒雅的手：“放心吧，我们有各自的路，你好好休息，魔潮说不定什么再次爆发。”


    荒雅走上树屋，笑了起来：“我一点也不担心魔潮，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倒是烈阳你，不要心思过重。”


    北烈阳回味着荒雅的话，牵着南浔的手，三人来到天南部落。北烈阳感到一丝不妥，天南部落陷入一片黑暗中，雾气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加浓重。


    想到入魔殒命的南天野，北烈阳心中一惊，他低声道：“浔儿，你和南族长商议一下，明日我可为天南部落除魔。”


    南浔知道北烈阳对魔气极为敏感，眉头皱起，她点了点头：“烈阳，明日我去找你。我和洛溪回房了，你早点回家，睡个好觉。”


    三人就此告别，北烈阳信步而行，片刻之后，已到了祖屋前。大门轻轻打开，荒木的声音传来：“烈阳，来陪我喝几杯。”


    北烈阳走入院内，大门紧紧关闭。


    祖屋大厅内，一点昏黄的灯火，荒木坐在大椅上，面前桌上，摆着一坛酒，两个酒杯。


    荒木轻轻挥手，酒封打开，酒水凌空而起，注入酒杯中。


    “有酒无菜，烈阳，你我喝几杯。”


    北烈阳端起酒杯：“大祭司，为了角人族存续，你殚精竭虑，着实辛苦了，这一杯酒，我敬你。”


    两人碰了碰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荒木叹道：“烈阳，你爹去了云梦泽，秋寒也一起去了，南天路自顾不暇，碧晴经常不问族中之事。幸好有你，不然我会更加辛苦。”


    酒杯再次斟满，北烈阳道：“大祭司，依你之见，魔潮什么时候能彻底退去？”


    荒木摇了摇头：“此事我看不透，不敢乱讲。不过我却知道，角人一族，最多抵挡魔潮十年。”


    角人族极为困苦，又没有坚城可守，面对滚滚魔潮，能支持十年已是奇迹。


    北烈阳沉默片刻，轻酌了一口酒：“大祭司，地渊的那些尊者们，会不会出手？”


    荒木再次摇头：“水落云大人飞升天域，道千军尊者应该也会很快飞升，留在地渊的只是玄天和玄离两位尊者。你说，他们会不会出手？”


    “玄离尊者或许会出手，玄天尊者不会出手。”


    说到此处，北烈阳心中一惊，若是道千军尊者再飞升天域，地渊中岂不是玄清宗一支独大？


    荒木看破了他的心思，叹道：“玄清宗所谋者大，道千军尊者飞升天域后，他们多半会席卷地渊，我们要早做准备。”


    “道花派和江海盟就眼睁睁看着玄清宗称霸地渊？”


    “烈阳，在花小妖大人心里，并不看重地渊，他只是看重地渊中的几个人罢了。”


    北烈阳点了点头：“怜九在地渊，花小妖大人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荒木喝了一杯酒：“我有一种预感，魔潮散去时，花怜九便会到天域去。至于是不是飞升，那倒不尽然。”


    北烈阳想起了烈日飞舟，这艘飞舟似乎已经万事俱备，只差启程了。不过，离开地渊后，真的能跨越漫漫星河，到达天域吗？


    “怜九会怎么到天域去？”


    荒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花小妖大人既然能让妻子和他一起去天域，自然也能让花怜九去。”


    此事两人不再提起，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年之后，地渊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和身边的亲朋好友，又会是什么样子？


    北烈阳就此陷入沉思。


    两人一杯又一杯的喝酒，过了一刻钟，酒坛空了，只剩下最后两杯酒。


    荒木笑了起来：“我会陨落在魔潮里，那是我的宿命，也是我最盼望的归途。”


    北烈阳脸色突变：“大祭司，此话从何说起？我们稳守黑雾森林，抵御魔潮，从未失利过，你怎么会无端陨落？”


    荒木叹息一声：“烈阳，你若以为魔族一直这么软弱下去，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现在似乎处处受挫，其实地渊已被魔潮肆虐得不成样子，他们最厉害的地方，是操控人心。”


    北烈阳又想起天南部落上空浓重的黑气，心中涌起一阵波动，恨不得立刻去找南浔。


    他仔细倾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勉强将这股念头压下去。


    荒木举起酒杯：“烈阳，愿你早日带领族人，开疆拓土，走出黑雾森林。”


    两人将美酒喝干，站起身来。荒木在前，北烈阳在后，两人出了祖屋，围着角人族的聚居地，转了一圈。


    来到天南部落外，荒木轻叹一声：“烈阳，你尽快把南浔娶回家吧，我看南天路频遭打击，离入魔不远了。”


    北烈阳点了点头：“我明日便去为天南部落除魔，应无大碍。”


    荒木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到了天北部落前，北烈阳和荒木拱手而别。


    回到家中，躺在榻上。北烈阳再次撑开精神实境，将混沌之气灌注到瞭望塔上，默念花怜九之名。


    花怜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精神实境里，这一次，她停身站住，眉梢微挑，死死盯着浓雾里的什么东西。


    北烈阳刚要仔细看一看，精神实境瞬间崩溃。一阵疲倦涌来，他就此沉沉睡去。


    魔窟内，花怜九猛地刺出一剑，嗤的一声轻响。眼前的迷雾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我刚刚投影到地渊，你就拿剑刺我，这岂是待客之道？”


    花怜九身后的青莲法相和彼岸花法相随即显化出来，她冷哼一声：“魔帝投影可不是地渊的客人，我知道有一个魔帝叫魔星辰，他刚刚投影于此，便被我爹狠狠惩戒一番。”


    那个声音轻叹一声：“魔星辰的投影已经失败被吞噬了，我就是替他前来，主持地渊魔潮的。若是有的选，我根本不会来。”


    花怜九冷笑道：“贵为魔帝，还要那样惺惺作态，你若死活不来，谁又能把你怎么样？”


    那个声音再次叹息：“魔帝也会有很多无奈，就像你爹花小妖，照样也无法肆意而行。”


    “原来你知道我爹是谁？”


    “自然知道，不然我会耐着性子和你说话？魔帝的时间很宝贵的，我投影到地渊，若是一无所获，那便亏大了。”


    花怜九疑道：“你不像个魔帝，更像是个算计来算计去的生意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声音笑起来：“我在魔域的尊号，叫做两界天平，最拿手的便是铢锱必较，算计人心。”


    “两界天平，这是什么意思？”花怜九追问道。


    “就是说我一头连着魔域，一头连着各个界域里的魔窟。”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花怜九有点不耐烦，冷声发问。


    那个声音越来越远：“你很快便会知道了，我的名字，将威震地渊。”


    花怜九抬手又是一剑，那人笑道：“我知道你叫花怜九，你虽然是花小妖的女儿，也不能白刺我两剑，万事万物，都要讲究公平。”


    说话间，一股沛然大力传来，将花怜九硬生生束缚在地上。她身后的两个法相，剧烈摇动，片刻之后，彼岸花法相消失不见，青莲法相则更加高大清晰。


    花怜九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反而神清气爽，她知道是那个“两界天平”出了手。不过，为何她没有感到痛苦，反而觉得很畅快？


    瞬息之间，两界天平已到了肃州城魔窟出口之外，她轻笑一声：“花小妖，你不要装作视而不见，花怜九刺了我两剑，我却出手帮她，这个人情，你早晚要还。”


    轻笑过后，就是叹息：“什么力量这么刚猛，竟然将魔窟的出口都击毁了。还要费力气清理，真是麻烦。若不是为了圣王殿下，我才懒得动手。”


    一阵忙碌，不知过了多久，出口终于被打通，“两界天平”拍了拍手：“终于通了，圣王殿下，可不要让我失望。”


    她迈步走出魔窟，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摆了上百艘还未炼制完的飞舟。


    “好大的手笔，这架势根本不比魔域差，地渊真是个神奇的界面。这么多飞舟，看来是为了对抗我族，哈哈，我既然碰上了，自然要做些手脚。”


    她猛地挥出几道魔气，身形变得虚化了几分，她一脸兴奋：“哈哈，真想看看你们被坑时的脸色，可惜我要去找圣王殿下，可能看不到了。”


    身影轻动，“两界天平”已消失在山洞中，岐兰山上，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忽然出现在丛林里。


    她置身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欢快地像一只云雀。过了一阵，她叹息一声：“到处都是绿色，太过无趣，我喜欢秋天，黄叶纷飞的样子。”


    号称铢锱必较的“两界天平”，猛地挥出数道魔气，方圆数百里内，绿意尽去，黄叶飘落，如彩蝶飞舞。


    “好手段”，王相之从虚空中迈步走来，“玄清宗清相，请问姑娘芳名？”


    “玄清宗，地渊炼气三大门派呀，真是了不起。清相，认识一下，我叫天平。”


    一道雷声在虚空中炸响，魔域排名第六的魔帝，尊号为“两界天平”的魔天平殿下，就此正式驾临地渊。


    地渊中所有魔族高阶修士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尔等听着，我魔天平来了，地渊战局，从此由我来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