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情难已

    北烈阳暗暗猜测，荒碧晴在跟谁讲话？看样子十有八九是花小妖大人。自己的岳母大人和未来的岳父大人说话，北烈阳假装听不见，垂手而立。


    荒碧晴怒骂了几句，哑然失笑：“你这小子，不要多想。我骂的是御青鸾，她求我帮秋不二，又不愿泄露天机，真是小气。”


    竟是御青鸾大人，北烈阳心中疑惑，不知她要请岳母大人做什么。


    荒碧晴长叹一声：“没有人能放下一切，追求无上大道，小妖不行，御青鸾也不行。你更加不行，多陪陪雅儿、浔儿，没事少往外跑。大荒岭外的纷扰，与你无关。”


    北烈阳连声答应，荒雅、南浔在一旁偷笑。


    荒碧晴即将飞升天域，这对角人族来说是最重要的大事。荒碧晴却毫不在意，浇花除草，悠闲地让人羡慕。


    荒雅留在树屋，想多陪陪娘亲，堪堪过了半天，便被荒碧晴赶走。荒雅发现，她出嫁以后，似乎变得很难和娘亲相处，不知道问题出在她身上，还是娘亲身上。


    荒碧晴渡天劫，一定会选择凌云峰，北烈阳担心出意外，他孤身一人，再入凌云峰。


    北烈阳此时的修为，是从未在角人族典籍中记载的炼体十级。欣喜之余，北烈阳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修炼了魔功的缘故。


    魔功会让自己的炼体修为最终达到哪一级？此事北烈阳没有答案，只有独自向前摸索。


    走上凌云峰，北烈阳忽有所悟，九天十界，也许他的炼体功法的顶点是十九级。待他突破了十级之后，便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有了这个明悟，北烈阳感到自己与凌云峰几乎融为一体。原本难以逾越的幻阵，如今看来，便是一片坦途。


    边走边感悟，北烈阳花了半天时间，登上了凌云峰顶。一片扭曲的景象，出现在北烈阳眼前。


    那里隐隐有一片碑林，北烈阳纵身而入，瞬间便站在众多墓碑中。北烈阳收摄心神，以混沌之气擦拭墓碑。


    北烈阳全神贯注，一块块墓碑地擦拭下去，每擦一块，便消失一块。不知不觉间，北烈阳精神实境已撑开，消失的墓碑赫然出现在识海中。


    待北烈阳回过神来，碑林已完全消失。北烈阳先是一惊，略一沉吟，便知道了碑林的去处，他轻笑一声：“这样也好，荒族长渡天劫时，天摇地动，恐怕毁了碑林。”


    北烈阳向前一步，已回到凌云峰顶。一道倩影，正在注视着他，正是南洛溪。


    “洛溪，你怎么在这里？”北烈阳疑问道。


    南洛溪轻轻施礼：“见过北族长，我回到黑雾森林后，美美地睡了一觉，睡醒觉后，便身处凌云峰上了。”


    竟有这样诡异的事？北烈阳皱眉道：“洛溪，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就是修为提升了一些……”


    “提升了几级？”北烈阳顺口一问。


    南洛溪俏脸一红：“我的修为似是炼体八级，北族长你看看。”真气瞬间弥漫开来，北烈阳吃了一惊，单以真气而论，南洛溪的修为几乎达到了九级的境界。


    北烈阳正要说话，忽见南洛溪的眉心，一个漩涡急速转动。北烈阳心中一动，运转九转三元功，凌云峰顶，瞬间多了一道巨大的龙卷。


    无尽天地之力，从龙卷中倒灌而来，大部分进了北烈阳体内，剩余的天地之力，北烈阳操控着引向南洛溪眉心的漩涡。


    漩涡迅速将天地之力吞噬下去，南洛溪盘膝做在凌云峰顶，全力修炼起来。


    北烈阳心中暗叹，秋云兮大人和南洛溪之间，是不是像石念沙和杜雪宁一样？


    云梦泽中，北渊、秋寒、秋不二还在饮酒，三人已坐到了秋寒的树屋上。风庭酿的酒似乎无穷无尽，任凭怎么喝，就是喝之不尽。


    北渊举杯敬酒：“不二，你在人族世界中受苦了，我年轻时，曾偷偷去过铁门关。可惜没有你的境遇，当然，也没有你的烦恼。”


    秋不二此时酒至半酣，在亲人面前情绪激荡，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叹一声：“北伯伯，若是再让我选择，我还会去肃州城找雪宁，那样的苦，我愿意承受。”


    北渊哈哈大笑：“说得好，当初我取你风婶婶时，不知多少人劝我，不要娶一个毫无修为在身的族人，我可没听他们的。”


    秋不二竖起大指：“北伯伯，我敬你一杯。我看风婶婶返老还童了，她可不像是个好无修为的人。”


    北渊极为得意，连喝三杯酒。


    秋寒望着天边出神，想起飞升天域的爱妻，心中满是惆怅。若是有的选，自然还要选择和青鸾在一起。


    就在此时，秋寒双眉皱起，他抬手一指：“北渊，不二，你们看凌云峰上。”


    龙卷越来越大，直入虚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将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拉扯下来。


    秋不二此时的功力，已在北渊、秋寒之上，他定睛一看，点了点头：“爹、北伯伯，你们不要担心，那是烈阳在修炼。”


    北烈阳修炼，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北渊心中大喜：“不二，烈阳如今是什么修为？”


    秋不二沉吟片刻：“我看不透，应该不在我之下。”


    北渊再次追问：“你现在又是什么修为？”


    秋不二如实回答：“炼体九级，逆天境高阶修为。”


    “啊？”北渊一把将酒杯捏碎，“不二，你竟然超越了我和你爹？”


    秋寒冷笑起来：“北渊，我早已进阶炼体九级，修为远在你之上，不二超越了你，却还没有超越我。”


    秋不二见两位长辈口角起来，忙道：“我的修为还差得远，远远比不上北伯伯。”


    三人再次看向龙卷，北渊关心则乱：“不二，你说我们要不要登上凌云峰顶去看看？”


    秋不二还没回话，风庭的声音响起：“过几天再去，荒碧晴就要飞升天域了，她会在凌云峰顶渡天劫，到时候我们再去不迟。”


    北渊大喜、秋寒若有所思，秋不二振奋起来：“我角人族三百年积累，厚积薄发，前有我娘亲，后有荒族长，前后飞升天域，真是幸事。”


    风庭笑了起来：“接下来便是你和烈阳了，至于你们的爹，都指望不上。”


    这句话似是玩笑，秋不二却听得心惊，莫非大祭司荒木、爹爹、北伯伯、南族长都无法飞升天域？


    龙卷悬挂了三天三夜，才慢慢消失。


    凌云峰顶，南洛溪已突破到炼体九级，她看着还在修炼的北烈阳，轻叹一声：“多谢你，北族长，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也会尽力做好，你放心去星路吧，黑雾森林有我在，不会有事。”


    可惜这声轻叹北烈阳并未听到，他陷入深沉的修炼中，无法自拔。他运转九转三元功，原本是为了助南洛溪一臂之力，时间长了，发现自己也在提升，便用心修炼起来。


    荒雅、南浔又一次来到树屋前。


    荒雅叫道：“娘，烈阳去了凌云峰顶，三天三夜没有回来。”


    荒碧晴慢慢走出树屋，看向南浔：“浔儿，这里的花草送给你，别忘了帮我浇水施肥。”


    南浔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荒族长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这些花草。”


    荒碧晴又看了看荒雅：“雅儿，你哥哥荒原便托付给你了，他厚积薄发，修为马上便会突飞猛进，未来会是烈阳的好帮手。”


    荒雅脸色黯淡下来：“娘，你是要飞升而去了吗？”


    荒碧晴点了点头：“西岭部落，我会亲手交给北烈阳，他就此统一角人族四部落，肩上的重任再也无法卸去。”


    荒雅、南浔对望一眼，心中一样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就在此时，大祭司荒木的身影出现在木屋前，他点了点头：“是时候了，我们出发去凌云峰吧。”


    荒碧晴点了点头，在她头顶，忽然多出一面镜子，将树屋、花草映照其中。荒木惊叫起来：“山海镜，你竟有这件至宝。”


    “至宝吗？我一直拿它当最普通的镜子用。”荒碧晴喃喃说道。


    荒木不知该怎么劝解，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荒碧晴手中多了一艘小小飞舟：“荒木，还珠飞舟送给你，烈阳、不二登临星路战场后，你替他们守住这片落脚之处。”


    荒木摇了摇头：“碧晴，这艘飞舟我用不了，也用不上。你带去天域吧。”


    荒碧晴恨声道：“天域哪里用得上这么弱的飞舟？你不要，我便送给别人。”


    “那便送给别人吧，留在我手里全无用处。”荒木依然拒绝。


    荒碧晴轻笑一声：“既然如此，这艘飞舟便送给风庭。”


    荒雅大喜，忙道：“娘亲，你送得好，我替风妈妈收着。”


    还珠飞舟随即出现在荒雅手中，莹润的光泽，令人看上去心情舒畅。


    “拿走吧，记得交给风庭，北山快要娶苑秋霜了，没点彩礼怎么行？”荒碧晴叮嘱一句，跃上虚空。


    山河镜随即缩小，钻入荒碧晴的眉心：“我的树屋和我的花草，我已刻画下来，带到天域时常观看。荒原、荒雅，你们尽快乘坐烈日飞舟，前往天域，我们一家人再相聚。”


    荒原、荒雅跪在地上，磕头施礼。


    “我在凌云峰顶渡天劫，你们去不了，也不必去了分我的心神，今日一别，地渊的缘分已尽，你们好自为之。”荒碧晴的声音变得冰冷。


    一道人影闪过，南天路出现在树屋前，他拱手施礼：“荒大姐，让我去看看你渡劫飞升可好？”


    荒碧晴点了点头：“你可以去，不过要多带几件重宝，若是受了天劫的波及，陨落在凌云峰顶，不要怪我连累你。”


    南天路哈哈大笑：“荒大姐放心，我有自保手段。”


    荒碧晴、荒木、南天路消失在天际，荒原、荒雅跪在地上，不断祈福。


    肃州城外，花怜九拍了拍秋不三、秋不四的肩膀，笑道：“你们留在肃州城，替你哥哥和你们的侄子、侄女守着家产。”


    秋氏兄弟不敢违抗，只好低头施礼。


    花怜九叮嘱道：“不管谁来挑衅，你们记住，四根毒龙刺齐出，无所不用其极，先杀了再论其余。”


    秋不三施礼道：“这样岂不是为侄子、侄女树下强敌？”


    花怜九冷哼一声：“哪一个强者不是举世为敌？等到你们把那些挑衅的人杀多了，杀怕了，他们便会传颂你们的威严。”


    秋不四不解道：“花师姐，真的像你说的，少人多了，反而会让人景仰？”


    “那是自然，你们看看地渊飞升之人。北冥杀出一片血海，荒土过处寸草不生，南风神一剑霜天本是化形大妖的遗骸凝练而成，至于秋云兮，更是杀了人族数万。”


    花怜九意犹未尽，继续讲下去。


    “还有水连城、石墨，他们是人族炼气初祖、二祖，不知杀了多少角人族、荒兽，才铸就赫赫威名。至于天枢道，你们刚刚去过深渊，他便是深渊一族的罪魁祸首之一。”


    说到此处，花怜九望了望天：“还有我爹，他杀了你们四大族长，角人族还是不是有很多人把他尊为大人？连你们的大哥秋不二也不例外。”


    秋氏兄弟连连点头，花怜九这一番话，看似啰嗦，实则苦口婆心，生怕他们在肃州城吃了亏。他们本想追随花怜九进入岐兰山，却又放不下周家上下上百人。


    花怜九长出一口气：“好了，该嘱咐的我已经嘱咐完了，我走了，一定会找到你们的侄子、侄女，等他们回到肃州城，你们便可以回黑雾森林了。”


    秋氏兄弟只好施礼致谢，目送花怜九离开。


    花怜九的身影即将消失，忽然转头道：“若是黑龙回来了，别忘了跟他说，葬龙窟里有他的魂，让他立刻去找我。”


    秋氏兄弟点头答应下来。水生嫂子飞升、大哥离去后，黑龙便没了踪影，听花怜九的意思，他还会回到肃州城。


    兄弟二人转身进城，无人拦阻，任由他们回到周家。还未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黑龙的声音：“我大哥走了，我也该走了。”


    秋氏兄弟走进院子，秋不三叫道：“黑龙兄弟，花师姐说，让你去葬龙窟找她。”


    黑龙上一刻还在叹息，听到此话，立刻跃入虚空，他拱了拱手：“周福、周喜，这顿辞行酒一定要喝，你们从今天开始攒钱，等着我回来。”


    凌云峰下，北渊、风庭、秋寒、秋不二等候多时，荒碧晴慢慢走过一道山坳，出现在众人面前。


    风庭走到荒碧晴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冷不热，不急不躁，碧晴，这一次天劫，我赌你能平安渡过。”


    荒碧晴笑了起来：“风庭，借你吉言。你能来给我送行，我很高兴。”


    风庭挽住荒碧晴的胳膊，笑道：“走吧，碧晴，我没有登过凌云峰，今日便沾你的光，道山顶上看看无边胜景。”


    荒碧晴、风庭并肩向前，似缓实疾，很快消失在山林间。荒木、北渊等人轻轻拱手，跟随两人身后，踏入凌云峰。


    凌云峰上，风雷大作。北烈阳猛然惊醒：“荒族长要渡天劫了，我们这边修炼，不知道对她有没有妨碍。”


    南洛溪摇了摇头：“我们的修为太低，不会影响到荒族长渡天劫，北族长，你放心吧。”


    凌云峰雪线之下，荒碧晴忽然悲伤起来：“地渊呀，我要走了。这里有我的孩子，有我的过往，有我的秘密，不知此生我还能不能回来？”


    风庭轻声相劝：“碧晴，我知道你此时情难自已，你放心飞升，有我在，任凭天翻地覆，地渊不会有事。”


    荒碧晴看向风庭，只见风庭背后，一道剑影似有似无。荒碧晴修为深厚，眼神极佳，一眼看出，那道剑影，正是名震地渊的霜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