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混沌问天缘 40.矜持

    号称“西域锁钥”的铁门关，横亘在大荒岭外，是人族在大荒岭以东第一座坚城。人族还未崛起的时代，铁门关是第一个以人族势力为首的地渊坚城，可以说是人族炼气之道的发源地。


    铁门关以西，便是广袤的大荒岭，荒兽横行，铁门关以东，是一片荒漠，荒漠再往东，就是人族占领的地渊膏腴之地了。如今的铁门关，战略地位大大下降，人族的势力已越过大荒岭，进入原本以为的西极之地。


    越过大荒岭，再穿过一片可怕的大漠，人族修士赫然发现，竟是一片丰美的草原，草原向西，是矮山密林，大河自北向南奔流，使得这一片广大区域物产极为丰富。人族还是称呼这片土地为西极之地，经过几百年的开拓，人族势力已在西极之地兴盛起来，并在此设下数州。


    如今的大荒岭，四面都有人族的坚城，大荒岭内，也有很多小的炼气门派纷纷建立据点，猎杀荒兽，采集灵草，寻觅门派兴盛的机会。幸好地渊广大，人族崛起的时间还只有数百年，否则，地渊内就彻底没有角人立足之地了。


    铁门关内，三大炼气门派都有人驻守，道花派在此主事的，是一个叫花团的执事，飞天境修为，年纪已有七十岁，此生没有什么突破的潜力了。花团坐在桌前，两手不停，正在给人沏茶，茶香满屋，花团微闭的眼睛里闪出一丝丝沉醉。


    对面而坐的，正是本次人族试炼道花派的领头人，花千树。花千树今年二十岁，已经在望天境打磨六年之久，花小妖在炼气之道上突飞猛进，修炼速度堪称人族有史以来最快，教起自己的徒弟来，却要他们务必把根基打牢。


    花半顷和花千树以恩师的嘱托为圣律，知道自己的资质与恩师相去甚远，根基的雄厚程度，决定他们未来能达到的境界。花半顷早已站在逆天境关口上，偏偏不进级，花千树随时可以突破飞天境，却在望天境的境界上，反复打磨灵力。


    花千树坐在大椅上，腰背挺得笔直，比花团高出了一个头，颇有一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再配上花千树斜插入鬓的双眉，锋芒毕露的眼神，花团在这位花小妖大人二徒面前，丝毫没有前辈的架子，殷勤的亲自沏茶倒水。


    茶泡得恰到好处，丝丝热气带来满室清香，花团笑道：“千树，尝尝我这茶如何？”


    花千树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点头道：“好茶，花团长老好手段。”


    花团喜笑颜开，道：“既然如此，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茶叶走，这是我从大荒岭深处采集而来，你带给宗主长老们尝尝。”


    花千树不说话，目光直视花团，花团忽然局促起来，道：“千树，莫非有什么不妥？”


    随着年龄的增长，花千树在门派中威严渐重，相比花半顷和花怜九，他更加关心门派中的事务，办事干练犀利，很被道千军看重。花千树见花团紧张起来，道：“花执事，人族试炼安排得如何了？”


    花团放下茶杯，道：“已经安排妥当，所有应用之物，都已纳入储物戒，直等门中弟子到了，就一起发放下去。我也派出几个高手，到黑雾森林附近打探，角人族并无异常。”


    花千树点头道：“道路探明了吗？”大荒岭上虽然有很多人族的据点，但在广袤的森林里，只是沧海一粟罢了，绝大部分区域，还是荒兽的天下，此次试炼，要到黑雾森林边缘，已经非常深入大荒岭了，自然要探明道路，以免有失。


    花团道：“我已和江海盟打好招呼，他们的少盟主水朵朵会来参加试炼，水朵朵有座驾飞天方舟，门派中的弟子，可以搭乘方舟前往。”


    花千树听到水朵朵的名字，眉头轻皱一下，沉声道：“道花派弟子有手有脚，为何要坐他人的飞舟？传话下去，让他们徒步前往，三天后出发。”


    花团人老成精，一见花千树的神态，便知道以前听到的传闻不虚，他原本还纳闷，这样的试炼，怎么能吸引水朵朵前来，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眼前这个昂藏青年身上。


    水朵朵是江海盟盟主水落云之女，如今已然十八岁，她与花千树从小就认识，三年前，三派大比中两人曾对战一场，水朵朵虽然天资出众，修为达到望天境高阶，又如何是花千树的对手。


    花千树为人，果敢刚毅，在对战中毫不留情，打得水朵朵大败而归，两人却因此结缘，水朵朵一颗芳心，就此萦绕在花千树身上。三年来，水朵朵数次前往道花派，不是向道千军投书，就是来找花怜九游玩，却每次都去找花千树切磋。花


    千树当然知道此女的心思，他一心向道，只好让这一缕情丝，随流水而去了。水朵朵却丝毫不以为意，数次大败，反而让她心思更加笃定，认准了这个孤傲青年。


    水朵朵是水落云之女，自然是谁也不敢怠慢的，道千军曾多次嘱咐花千树，可以不涉感情，但绝不能慢待此女，若是惹出水落云，那可是与花小妖同时代的绝顶强者，道千军出手也未见得接得住。


    花千树面对如花似玉的水朵朵，虽不愿意谈及感情，但也绝不会轻慢，交往几次，依礼而行罢了。在对战台上，花千树却丝毫不留情，两人几次切磋，每一次水朵朵都是大败而归，坚持得时间却越来越久了，论起资质，水朵朵已是出类拔萃，花千树如今听到此女前来，头疼不已。


    另一处大厅内，一个俊朗的少年道士正站在厅内，向玄清宗驻守在此的玄合道长介绍此次参加试炼的少年。玄合道长是玄清宗宗主玄天道长的师弟，一身修为已到逆天境，是铁门关的主事之人。


    二十年前，正是玄合主动请缨，这才以逆天境大修士之尊，来到铁门关，镇守人族这座“西域锁钥”。说话的少年道士长身玉立，唇红齿白，一双大眼内神光内敛，显然修为颇为不弱。


    少年道士向玄合道长施礼介绍：“师叔，这次宗门内共派五十四人参加试炼，以我和无凡师姐为首，修为最高的是无凡师姐，已是望天境巅峰，修为最低的则刚入望天境。”


    玄合道长看到这个少年道士，眼神中流落出赞赏，笑道：“清明，有你前来，此行必然有惊无险，听说道花派来的是花千树，江海盟来的是水朵朵，你可有把握，战而胜之？”


    清明士肃容道：“花千树和水朵朵功力远在我之上，就算是无凡师姐出手，多半也胜不过水朵朵，更不要说花千树了。此二人，非我等可敌。”


    玄合道长点头道：“知进知退，清明你果然不负宗门天才之名，难道我们就将此次试炼的优胜拱手相让？”


    清明士道：“花千树虽然强悍，我断其此次不会出手，以他的傲气，这次来应该只是镇压全局罢了，料想是花怜九不肯来，他来勉强参加的。”


    玄合道长频频点头，清明士继续说道：“花千树不动手，水朵朵多半也不会动手，这两人一去，就以我玄清宗实力最强，这次试炼，我们大有希望。”


    玄合道长看了看在厅内坐着的众少年，问道：“无凡哪里去了？”


    清明士脸上略有尴尬，回道：“无凡师姐被水朵朵拉去饮酒了。”玄清宗是道门，虽不禁酒，但无凡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年轻女子，放着这次会面不来，就这么去和水朵朵喝酒，自然有些尴尬。


    玄合道长脸色如常，轻声道：“既然水朵朵相邀，想那无凡也抗拒不得，既然如此，咱们用饭吧。”一众倒是默默进食，厅内只剩下了咀嚼声。


    飞天方舟上宽阔无比，水朵朵正拉着无凡喝酒，无凡被水朵朵强按着喝了一杯，白皙的面孔上涌起一丝殷红，无凡皱眉埋怨：“朵朵，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让我回去吧，今天玄合师叔召见，轻慢不得。”


    水朵朵笑道：“你连酒都喝了，怎么去见玄合道长？既来之则安之，且陪我一醉。”无凡无奈，被强拉着又陪了一阵，水朵朵连喝几杯酒，两朵桃花开放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更增丽色。


    水朵朵忽然叹道：“无凡，你说我好看吗？”


    无凡道：“你长得若是不好看，天下还有好看之人吗？”


    水朵朵又道：“那你说，花千树为什么对我不假辞色？”


    无凡连连摇头，道：“我是出家人，怎么知道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水朵朵道：“算了吧，你们玄清宗又不禁弟子婚配。你说，是不是我太主动，应该矜持一些？”


    无凡正要说话，忽听飞舟之外有人说话道：“小姐，道花派的花千树来了，说是有事和您商量。”


    水朵朵立刻蹦起来，把无凡扔在一旁，一边收拾妆容，一边运转灵力，只见脸上薄薄的醉态一闪而去，片刻之间，又恢复了端庄淑丽的江海盟少盟主，水朵朵轻轻嗓音道：“带道花派的花师兄去听风轩。”飞舟外应承一句，脚步声远去。


    水朵朵回头看向无凡，笑道：“无凡，你赶紧去见玄合道长，别误了大事。”


    无凡看着水朵朵迅速远去的背影，不禁对天长叹：“我在世间活了十八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