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夜红裙女

　　丁校长望着窗外，初秋的沉闷天气让他有些透不过气，他推开了窗户，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胡中剑才看到，他的鬓角在天光下发白，与他的实际年龄不太相称，显然，在他内心深处的这么多年，始终弥漫着一股哀愁。

　　“你读过奥地利作家斯特凡·茨威格的《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吗？”

　　胡中剑摇摇头，丁校长继续说道：

　　“女主人公四十二岁时在赌场遇到一个二十四岁的俊美年轻人，她和他在一起度过了一夜之后离开了他，然后，全部的余生都沉浸在对这二十四个小时发生的所谓爱情的回忆中。爱，可以让女人义无反顾地把自己最好的年华、最纯洁的感情全部奉献，一个昼夜的事情，可以从此改变一生。情本来就是一生最舍弃不了的牵挂，非常相似的是，我却是现实中的男主人公。”

　　丁校长转过身来，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继续深情地讲道：

　　“我当时是美术教研室的版画讲师，比她大七岁，她是我的学生，我们在她大二的时候偷偷恋爱。那是一段美妙的时光，我们非常非常相爱，虽然她没有毕业，可我们已经谈及将来的幸福生活。在那段美好的日子，活过，爱过，疯狂过……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她父亲来了，她就有些紧张，想拉着我去见他，向她爸爸提出求婚。你知道我是个不爱出头露面的腼腆人，我那时是单身，没有多少积蓄，如果单纯用财富的标准来衡量，我根本没有资格娶他的漂亮而有才华的女儿。我犹豫了，就没有立刻去，可她说这是一个机会，她爸爸不会轻易就来看她的，也许我以后见不到他。当时我也没想她说这话的含义，斟酌再三后鼓起勇气，准备去求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未来岳父，可就在那天下午，我们的恋爱突然亮起了红灯。

　　不知为什么，她从父亲下榻的宾馆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表情忧郁，脾气很坏，不仅不提带我去见她父亲的事，还和我大吵了一架，然后闷在宿舍里。我去找她，她也不见我，而且不再来教研室看我。我去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说父亲不同意她嫁给一个搞美术的。我气愤至极，想亲自去见她父亲理论，他不能这么看不起人，可她说她父亲已经走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好像得了一场重病，开始对我疏远，有时甚至恶语相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恳求她不要听她父亲的话。我们会好起来的，虽然我的工资不高，可也不会养不起一个家。可越是这样恳求，她越是烦躁，甚至斥责我挖苦我，在同学面前让我难堪，并警告我不要再见她。

　　我伤心极了，上课时她总是低着头，再不理我，我每天都在她楼下面徘徊，期望她能出来见我。有一天，她终于来了，而且来的火爆和激情。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她来到我的单身宿舍，就穿着那件红色真丝绸的飘然的裙子，那是将近午夜的时候了，我面对她惊呆了，她美丽极了，就像一束从夜空被雷电不幸伤害而落下尘埃的夜来香女神，她一进门就抱住了我，问我要不要她，我当时……流下了眼泪。

　　那一夜，我们终于在一起，迟到的一夜情让我恍然如梦里。而第二天一早，她就悄然离去了，我只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封不知什么时候她写的信。她请求我忘了她，她不值得我去爱。我看见信的下面有个画轴，那是她给我的最后的礼物。我伤心透顶，既然不想和我在一起，何必要和我度过一个幸福的夜晚呢？我当时认为那是绝情之物，可她没有在信里说一句想念我的话，几乎什么也没说，从此她就不见了。

　　近半年的时间，她从不上我的课，甚至为了躲避我到校外面租房子住。我痛苦极了，每天上自习课都不敢朝靠窗户的座位多看一眼，作为一个讲师，我知道我那时真是糟糕透了。我为她的绝情感到万念俱灰，生活也弄得一团糟，这件事对我后来的生活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突然有一天，公安局的人来找我，说虞小湾在她的公寓里自杀身亡了，这消息对我简直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