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生必不相负

　　中都城的城门口，聚集着无数等待进出的商旅，三天的封城让这座城市显得异常拥堵，给城内居民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作为金国的都城，整个北方政治文化的中心，中都城汇聚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类人群，三天的时间让城外至少滞留了数百人，这些人还不清楚城内发生了什么，偶尔会发出怨言，但城内的人则保持着沉默，安静的排队等着出城。

　　他们知道三天前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这三天里城内的大搜捕，不过他们什么都不敢说，那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事情。

　　城内城外，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康和穆念慈便在这群出城的人中间，不过他们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他们躺在一辆装运粮食的车里，这是一家粮食行要向城外运送一批粮食。

　　粮车的底部被隔开，形成了一个夹层，上面是满满的麦子，下面便是两个孩子，也正因为他们是孩子，身体还没有长成，才能蜷缩在里面，成年人是无法躲进这种粮车里的，为了保持通风，在车底开了几个细小的孔洞，因为这些孔洞的缘故，夹层中还有些亮光。

　　杨康和穆念慈侧身蜷在里面，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形成一个半环状，好似搂抱在一起的模样。

　　杨康修炼过《易筋经》，对各种奇怪的姿势都不陌生，这个姿势会让人舒服一些，不过两个人保持这种姿势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再舒服的姿势也会变成煎熬，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连换个姿势都很困难。

　　或许过个十天半月之后城门口的盘查就会松懈下来，可杨康不敢去赌，越早离开中都城越是安全，为此他把李师儿交由丐帮照看，只要他们能逃出去，在外边露个面，相信元妃在这里会更加安全。

　　又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了他们，守城门的军士检查了粮车，没有发现不妥，便抽出腰间的长刀朝麦子里捅了几下，或许是长刀捅进去的长度不够，他从同僚手中取过一杆长枪，朝着粮车内刺去。

　　枪尖刺破车底的隔板，来到杨康的眼前，他来不及躲闪，而且车底的空间太小，也无处躲闪，眼看枪尖便要刺入他的胸口，穆念慈突然转身把他压在了身下，枪尖刺入了穆念慈的后背，鲜血涌了出来。

　　此刻杨康和穆念慈面对面，他清楚的看到女孩子脸上痛苦的神情，特别是枪尖被拔出去的时候，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来，只是一味的忍耐着。

　　那军士又刺了一枪，好在这一枪刺在了空处，没有让穆念慈再受重创。

　　粮车被放行，缓缓的朝着中都城外驶去。

　　杨康搂着这个女孩子，心中有一种疼痛的感觉，他一直都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凡事只想着自己，这也是后世大多数年轻人的想法，但在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为什么？”杨康低声问道。

　　“义，义父让我看顾好你。”穆念慈断续的说道。

　　杨康没有再问为什么，因为没有必要了，他只要记住刚才这个女孩子替他挡了一枪就足够了。

　　中都城的城门口，守城门的军士把长枪还给身边的同僚，那个同僚是个用枪的好手，他接过长枪，习惯性的想要擦拭一下枪尖，却意外的在枪尖上发现了一丝殷红的血迹，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意识到不好。

　　“那辆粮车里有人。”他对着周围的守城军士大喊道。

　　这些军士一听，便要去追赶粮车，整个城门口顿时混乱起来，等在城外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朝着前面挤去，而城内的人又想借此机会离开，互相拥挤推搡之下，就有人受了伤。

　　军士们开始用武力维持秩序，城头上的弓箭手瞄准几个前排的人射了出去，一旦死了人，拥挤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城门口变得通畅起来，守城军士翻身上马，朝着粮车的方向追去。

　　此时杨康和穆念慈已经下了粮车，在道旁草草的帮穆念慈包扎了伤口，便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朝着南方开封府的方向奔去。

　　那些军士追上粮车，把粮车中的粮食倒掉搜查，没有发现里面藏匿着人，不过却在车底发现了新鲜的血迹，他们一面抓住赶车的车夫逼问，一面派人继续朝前追赶。

　　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完颜洪裕那里，为了得到传国玉玺，太子殿下派大军出动追击杨康，还把粮食行的老板抓了起来，并在粮食行的地下密室中搜出了重病在床的元妃李师儿。

　　这些事情杨康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策马狂奔下去了，因为穆念慈已经昏迷了过去，这种颠簸对一个受伤的人很难承受。

　　他对中都城附近的地形并不熟悉，唯一熟悉的是一条通往终南山的路，四年前，丘处机刚刚收杨康为徒，带着他一路从中都城走到了终南山，长春真人当时是想磨砺一下这个弟子的富贵性子，却没想到四年后救了这个弟子的性命。

　　或许我应该走这条路……

　　这不仅仅是为了照顾穆念慈的伤势，还是杨康的灵机一动，即便被人发现他逃了出来，也没有人想到他会去终南山，而不是开封府。

　　主意已定，杨康拨转马头，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而去，他记得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城镇，在那里可以找个大夫替穆念慈救治一番。

　　完颜洪裕派出去的追兵的确没想到这位小王爷会中途改道，当他们追出去很远之后都没有发现杨康的踪影，这才知道追错了路，于是他们兵分多路，朝着中都城附近不同的方向追去。

　　此时杨康正在一个药铺内，替穆念慈敷药，包扎伤口，女孩子不愿意那大夫替她包扎，她自己又看不到后背的伤口，这个时代礼教盛行，穆念慈虽然是江湖儿女，却也知道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不过她却愿意让杨康来做。

　　杨康学了几年的儒家典籍，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明白女孩子的心思。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孩子若是愿意让你看她的身体，如果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那就是个傻瓜，不管这是杨铁心的安排，还是包惜弱的撮合，当这个女孩子替他挡了那一枪的时候，杨康便知道自己和她这一生都要纠葛在一起了。

　　他的手在女孩子细腻的肌肤上划过，能感受到女孩子身体的轻颤，穆念慈低着头，小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羞涩。

　　“我杨康此生必不负你！”包扎好伤口，杨康在穆念慈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