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送你离开，天涯之外

　　初夏之时，一个叫杨铁心的男人终于来到了中都城外，他用穆易的化名进入了中都城，让整个皇城变得风云诡谲起来。

　　数日之前，金国的大宗正府接到了一条不知道真假的传言，传言道如今金国皇太后旧日的丈夫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即将来到中都城和皇太后相聚，这个传言来的既突然又诡异，让大宗正府的官员摸不着头脑。

　　传言说的言之凿凿，把杨铁心的身份和当年牛家村的事情讲的明明白白。

　　根据大宗正府对包惜弱的调查，皇太后以往的丈夫的确叫杨铁心，应该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可此时竟然有人说那个人没有死，还要来皇城和皇太后再续前缘，这让大宗正府的官员十分为难。

　　他们相信皇帝陛下的确是皇室血脉，这点毋庸置疑，他们对包惜弱的表现也很满意，因为那位皇太后对权利一点都不在乎，可若是让那个杨铁心和皇太后相聚，这就成了皇室的丑闻。

　　大宗正府负责皇家事务，不仅仅是争权夺利，还要负责维护皇室的形象，所以在有关李师儿的问题上也只是草草的调查一番，最终幽禁了事，十二年前，他们为了维护包惜弱的形象还编造了包惜弱是北宋名臣包拯之后的言论。

　　大宗正府是要和皇帝抗衡，但在威胁到皇室声誉的事情上他们是站在整个皇家的立场上做事的，无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他们都不能让杨铁心和皇太后相聚，于是大宗正府一直派人盯着皇城城门和赵王府，严查一个叫杨铁心或者穆易的男人。

　　杨铁心进入中都城，按照穆念慈交代的方式联络上了丐帮的留守弟子，此时丐帮污衣派弟子已经全部撤出了中都城，留守的都是净衣派的弟子，那位净衣派弟子是个菜贩，他挑着一篓子新鲜的菜蔬进入了赵王府。

　　没过多久，杨康就知道了这件事，皇帝陛下来到深宫，见到了容妃，或者应该称呼为太容妃，一旦皇帝死后，皇帝遗下的嫔妃会有晋爵的惯例，晋升为太妃。

　　“换上宫人的衣服，和朕离宫！”杨康吩咐道。

　　容妃一听便知道前些日子皇上说的那件事情要开始了，她这些天一直在准备着，但事到临头不免有些紧张，容妃慌乱的换上宫女的衣服，遮掩着面容，跟着皇帝陛下走出了皇宫。

　　这次皇帝陛下可不是微服出巡，而是带着大批的侍卫和宫人大张旗鼓的前往赵王府，如此才能把容妃夹杂在里面带出宫去，否则若是只带着一个宫女出宫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容妃小心翼翼的跟在皇帝的身边，看着皇宫外边的世界，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离开那个皇宫了。

　　容妃出身并不高贵，原本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承蒙当时的皇太后李师儿垂怜进入了皇宫，有幸伺候先皇，诞下了皇子，可谓是一步登天，不过正是因为她出身贫寒，在包惜弱离开中都城后，大宗正府并没有提议让她成为皇后。

　　容妃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她的性子便是如此，李师儿在数千名女子中把她选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包惜弱相似，还因为她的性子柔弱，容易控制，李师儿要找的是一枚棋子，不是一个对手。

　　容妃对身边的这位少年皇帝很是害怕，在完颜洪烈死去的那个夜晚，她看到了这个少年非凡的手段，那些大臣们跪在地上没有发觉，但容妃看的很清楚，这个少年盯着皇太后李师儿，那双眼眸像是一股深不见底的漩涡，让她一阵晕眩，之后皇太后李师儿便像是失去魂魄一样被少年拉走了。

　　这个发现让容妃惊恐不已，这也是她对杨康如此顺从的原因，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普通女子罢了。

　　在皇帝陛下出宫的时候，穆念慈正在和包惜弱讲着有关杨铁心的故事和接下来即将要开始的行动，包惜弱随着女孩的讲述一会悲，一会喜，情绪大起大落，整个二十八年的人生似乎在她心头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与此同时，大宗正府接到回报，的确有个叫穆易的男人进入了中都城，而此时皇帝陛下正在朝着赵王府而去，大宗正府的官员意识到这似乎有些巧合，便派人监视着赵王府，他们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皇帝陛下只带了几个侍卫和宫人进入赵王府，来到王府后宅的时候，侍卫留在外边，四个宫人跟了进入，在来到包惜弱的房舍前，杨康只带了一个宫女进去，那个宫女自然是容妃。

　　木屋里只有包惜弱和穆念慈，包惜弱和容妃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站在一处像是双胞胎姐妹一样，包惜弱略显成熟一些，不过远远看去差别并不大，也没有人敢走上前仔细观察金国皇太后的容颜。

　　包惜弱看着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女子，心中感慨不已，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更是难舍难离，她终于明白这些天为什么阿康总是来赵王府，为什么阿康的笑容里总是带着酸涩，一切都是因为今日的别离。

　　杨康走出了木屋，给屋内的女人留下空间，容妃和包惜弱要换衣服，整理妆容。

　　半个时辰后，皇帝陛下离开了赵王府，皇太后送至门口，和儿子依依话别，遥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这才回转王府，赵王府的大门随之关闭，容妃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穆念慈在一旁搀扶着，此时的包惜弱变身成宫女随着皇帝陛下向着皇宫走去。

　　皇宫之中，包惜弱对儿子有交代不完的事情，最终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话。

　　“阿康，和娘一起走吧！”女子一脸期盼的说道。

　　杨康看着这个女子渴盼的眼神，真的想要就此答应下来，抛开眼前的一切，不去管什么金国的皇位，不去管什么蒙古大军，不去管什么江湖纷争，只是找一个地方安稳的生活下去。

　　然而话到嘴边，他停了下来，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安分于那种简单的生活么？或许在经历过世间的一切之后他会想要归隐山林，但绝不是现在。

　　包惜弱在儿子的沉默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轻声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此时阿康已经是一国之主了，难道要他回到牛家村去插秧打猎为生么？包惜弱紧紧抱着这个才十二岁的儿子，她只希望阿康不要过的太辛苦。

　　外边宫人的禀报打断了母子的叙别，有两位王妃进宫探望太容妃。

　　这件事引起了皇帝陛下的警觉，这两位王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说明发生在赵王府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这个世上有的是喜欢琢磨的聪明人，并不是只有自己能想到这个办法。

　　可让包惜弱装扮成容妃……

　　“阿康，你且躲在一旁，娘来应付她们。”包惜弱自信道。

　　这两位宗室王妃的确是大宗正府派过来查探情况的，大宗正府的官员仔细考虑过今日发生的事情，觉得很是蹊跷，皇帝陛下以往去赵王府都是轻装简从，今日不仅大张旗鼓，皇太后还送出了门口，这是在做戏么？

　　结合杨铁心的到来，他们不禁猜想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们猜不出皇帝陛下的打算，是杀了杨铁心还是连皇太后一起杀掉，在大宗正府的官员想来，拥有金国皇室血脉的皇帝陛下比他们更不愿意发生皇室丑闻。

　　皇帝陛下虽然年幼，但心肠狠毒，这一点得到大宗正府官员的一致认可，有人猜想皇帝陛下是要李代桃僵么？意思是为了遮掩皇室丑闻，皇帝陛下把杨铁心和包惜弱一起杀掉，可皇帝陛下又不想背负杀母的罪名，便用宫中的太容妃顶替包惜弱在赵王府继续生活。

　　果然是好算计，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大张旗鼓的去往赵王府了，或许此时的皇太后已经死掉了，而赵王府的那位皇太后正是太容妃，不过如此一来，宫中就不会再有太容妃了，想要确认皇帝陛下的打算，只要让人进宫试探一下便可以了，这正是那两位宗室王妃进宫的原因。

　　由此可见人类的想象力是无穷，特别是这些心理阴暗的朝廷官员们，杨康若是知道那些官员的臆测，必定要大呼冤枉，他真的没有那么狠毒，不过此刻他正躲在一旁，看着包惜弱的表演。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

　　看着包惜弱自如的和那两位宗室王妃攀谈，杨康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包惜弱和容妃面容相似，加上两人都生育过孩子，体态也差不多，谈论到育儿的话题上也能有言语可聊，并不容易露馅。

　　在打发了那两位宗室王妃后，杨康知道不能再拖延了，此时穆念慈进了宫，一切准备就绪，由穆念慈拿着皇帝的手谕带包惜弱出宫，接下来由丐帮来安排包惜弱和杨铁心离开中都城，目的地是江南。

　　整个计划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从杨铁心进城联络上丐帮，到两人出城，一切都在一天内完成，等大宗正府或者其他官员察觉到的时候包惜弱和杨铁心恐怕早已到了宋国的地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皇帝陛下看着包惜弱逐渐远去的身影，转身步入宫殿之中，身后的宫门关闭，就此隔绝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