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漠北的雪

　　漠北的草原上，漫天的大雪纷飞。

　　自从入冬之后，铁木真和王罕的战斗便停息了下来，冬季是漠北最为难熬的日子，牛羊需要草料，战士需要温饱，马匹也无法长久的在雪地中疾驰，于是草原上出现了难得的安静时光。

　　此时已经入夜，这里是铁木真的大营，那座最大的帐篷里还亮着火光，草原上的枭雄还在和部下商讨明年春季对王罕所属克烈部的征伐，当然铁木真的眼光看到的不仅仅是克烈部，还有更为西面的乃蛮部，甚至是整个草原。

　　如今金国自顾不暇，没有精力顾及漠北，这正是他一统草原的最好时机，铁木真看着面前这张描绘着草原全貌的地图，一时间踌躇满志，似乎整个天地都在他的胸中。

　　他回头看着那位文弱的书生，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正是这个书生给他的乞颜部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原人的谋略加上草原人的勇猛，铁木真有信心能够带着他的部落飞的更高，能够像雄鹰一样在空中自由的翱翔。

　　“先生，早些安歇吧！”看着面带倦容的耶律楚材，铁木真关心的说道。

　　耶律楚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向铁木真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出了大帐，这个举动让大帐内的众将感觉非常怪异，草原上的汉子随意放纵惯了，即便对着铁木真也不会行这样的大礼。

　　但他们心中却在想等下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这样做，一个从中原来的外人都能对大汗那么尊重，难道自己对大汗的尊重还不如那个书生么？

　　这便是耶律楚材想到达到的效果，随着铁木真的势力逐步扩大，一定要强化这些下属上下尊卑的观念，增强铁木真的统治权威，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任意胡来，迟早会因为没有敬畏之心从而导致部落的分裂和混乱。

　　耶律楚材在用儒家思想改造着乞颜部，而且初见成效。

　　他走出大帐，呼吸了一口外边冰冷的空气，顿时感觉精神了很多，不过他还是要回去休息了，他可没办法和这些草原上的勇士比拼精力，这些人似乎天生便精力旺盛，即便三天三夜不休息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耶律楚材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冒着风雪，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当他即将走入帐篷的时候，看到了四个巡逻的哨兵，这四个人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可耶律楚材总觉得那里不对，似乎身形有些偏差。

　　耶律楚材的祖上是辽国人，无论是辽国、金国还是蒙古，都属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身形上比中原人要略显高大一些，耶律楚材在中原生活多年，见惯了中原人，所以起初看到那四个人也没觉得异样，但他转念一想，这里是草原上，是铁木真的大帐，周边巡逻的都是铁木真的亲随，这四个人显然有问题。

　　“你们停下！”耶律楚材用蒙古语喊道。

　　那四个人毫无反应，仍旧朝着铁木真的大帐走去，这让耶律楚材更加认定这四个人有问题。

　　“你们停下来。”这次他用的是正宗的中原官话。

　　果然，那四个人回过头来，透过风雪看着耶律楚材，其中一人发出了惊呼，朝着耶律楚材走过来。

　　“耶律先生？你怎么会在此地？”那人诧异的问道。

　　耶律楚材认出了来人，正是曾经赵王府的武林高手鬼门龙王沙通天，当初他在赵王府教授小王爷课业，和这位沙龙王经常见面，虽然彼此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还算是熟识。

　　耶律楚材看到此人便知道他们是来行刺铁木真的，他要想办法除掉这四个人，否则他藏身在漠北的事情一旦暴露，完颜洪烈绝不会放过他的族人。

　　沙通天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熟人，若是彭连虎在这里，一定会产生怀疑，但沙通天认为耶律楚材是完颜洪烈的人，在这里一定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便没有立刻出手杀掉耶律楚材。

　　“你们的打算我早已知晓。”耶律楚材镇静的说道，“此刻还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你们随我到帐篷中来，等到大帐内众将离开后便可进去杀死铁木真了。”

　　沙通天没有怀疑，跟着耶律楚材进入了帐篷，帐篷内布置的很简单，也没有侍女服侍在侧，更像是一个书生的居所。

　　“耶律先生，真想不到能碰到你。”沙通天惊喜道，“自从你在长安失踪后，小王爷可是念叨过好些次，担心你会出事情，这下小王爷总算可以放心了。”

　　耶律楚材心中一暖，想不到那个弟子还会这样的牵挂着他，他不知道杨康郁闷的是这样一个超级智囊就这样说不见就不见了，让金国小王爷想找个卖命的苦力都找不到。

　　“王爷，不，是当今圣上派我来漠北进入乞颜部伺机行事。”耶律楚材谎称道，“这个谋划十分机密，圣上怕是连小王爷都瞒过了，这才让小王爷担心，实在是罪过的很。”

　　沙通天对此深信不疑，和耶律楚材叙了几句旧事，耶律楚材趁机打探中都城的情况，鬼门龙王不疑有他，便把知道的叙说了一遍，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和耶律楚材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耶律楚材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便用查看铁木真的情况为由出了帐篷，来到了大帐之中，把消息告诉了铁木真，铁木真随即下令调动数百军士把耶律楚材的大帐团团围住，然后这些军士同时搭弓射箭。

　　利箭如雨！

　　惨叫声在帐篷中响起，一个身影纵身而出，扑出了帐篷，但最终还是跌落在了雪地之上，看模样正是鬼门龙王沙通天，数十支利箭从他身上穿过，一身的血洞，染红了地上的白雪，军士们连续射了三次，把整个帐篷射的千疮百孔才停了下来，确认帐篷内再也没有活物了。

　　“少了一个！”耶律楚材检查了尸体，只看到了三具。

　　钱青健在雪地上狂奔着，身后是纵马而来的追兵，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不停的奔跑才能逃出性命，才能把今晚的事情传出去，才能为师傅和师兄弟们报仇，那个耶律楚材竟然投靠了铁木真。

　　在耶律楚材离开帐篷之后，钱青健想要到帐篷外边方便一下，就离开了帐篷，没想到当他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无数军士悄没声息的围拢在耶律楚材的帐篷前，对着帐篷射箭。

　　他知道此刻想要救下师傅和师兄弟们已经来不及了，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和小王爷，只有如此才能给师傅报仇。

　　因为钱青健对杨康的忠诚度比较高，杨康便私下里传了他一些真经上的功法，比如那套蛇行狸翻之术，这是轻身功法，逃跑的时候非常有效。

　　在这个大雪之夜，钱青健在茫茫草原上亡命狂奔。

　　铁木真站在大帐内，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这或许是天意，他一直在想如何能够留住耶律楚材，而想要留住这位可以辅佐他一统草原的先生，必须要斩断耶律楚材在金国的牵挂。

　　如何斩断？全部死了自然便断了。

　　草原上的枭雄脸色阴沉，低声对身边的亲随说了句什么，那亲随随即出了帐篷，骑上马朝着草原深处而去，他要去阻止那些追兵，放那个刺客一条生路。

　　可以想见，当那个刺客回到金国，把耶律楚材的事情报告给完颜洪烈，完颜洪烈一怒之下就会杀掉耶律楚材的族人，如此一来，耶律楚材只能心甘情愿的在草原上替他铁木真卖命，而且会更加的卖命，因为他想为族人报仇，想消灭金国。

　　铁木真把眼前那个描绘着草原全貌的地图取下，换上了另外一幅地图，那上面有金国，有西夏，有吐蕃，有南宋，还有大理，这才是他想要的。

　　整个天下！

　　而今晚，是他迈向这个目标的第一步，斩断耶律楚材的牵挂。

　　钱青健“奇迹”般的逃回了王罕的克烈部，几天之后完颜洪烈就知道了耶律楚材背叛的消息，他一直在怀疑，为什么金国在漠北的情报网被连根拔起？为什么铁木真的部落崛起的那么快？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这让完颜洪烈异常震怒，帝皇一怒，血流漂杵。

　　完颜洪烈下令把耶律一族的人员全部抓起来，并给耶律楚材传去了消息，若是接到消息的三日后耶律楚材还不离开铁木真的乞颜部，他的族人将全部被处死。

　　接到完颜洪烈的最后通牒，耶律楚材便一直呆在自己的新帐篷里，翻看着他从长安城带来的那些书籍，他翻看的是孔子编纂的《春秋》。

　　铁木真远远的盯着那个帐篷，他不知道耶律楚材会作何选择，不过如果耶律楚材选择离开的话，他不会让这个人活着离开乞颜部，正是因为铁木真知道耶律楚材的才干，才不愿意将来与此人为敌。

　　三日后，耶律楚材没有离开帐篷，他这三天三夜一直在看书，没有休息，此刻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耶律楚材清楚即便他回到金国也不会有所作为了，他已经失去了完颜洪烈的信任，被软禁起来是最好的结果，或许一走出这里便会被杀掉，那么不如留下来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吧。

　　当杨康和洪七公朝着铁掌峰进发的时候，耶律家族三百二十四口被斩杀于中都城外，耶律楚材和完颜洪烈结下了生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