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嫦娥奔月
如我这般的人。
只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一瞬间，王浩的思维就陷入到了近乎于凝滞的放空状态。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早在王浩来之前，就曾经有过一个和他相像的人，和他差不多的人，和他……
一同穿越而来的人。
曾经就在这女娲面前出现过！
——早在我之前，曾经就来过其他的穿越者？！
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王浩的呼吸便是粗重了三分。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句话的含义所在？如今王浩整个人都是激动到微微颤抖，以至于声音都变了个调子。
“这是什么意思？能，能跟我细说一下吗……”
从充斥着敌意，到勉强接受，直至眼下的客客气气。
王浩的态度转变之快，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对于那近在咫尺的情报而言，这么些微不足道的情绪消耗，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当然可以。”
“但那都得先放一放，我另外还有事情……想要想跟你交流一下。”
“这方面更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王浩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今即便是再如何的焦急，最后也只得抿着嘴，点了点头。
而女娲的淡淡笑意似是在此刻感染到了王浩，让他那躁动不停的内心都得到了些许的平静。
此刻他的表情重新变得冷静了下来，这也让王浩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紧张，还有失态的模样。
王浩有着怅然若失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在成就元婴之后，如今日这般的心境起伏实在是久违了。
长远到王浩甚至都有些忘了，该如何去调整自己的心态。
女娲看到了王浩如今的模样，那笑意更甚了三分。她张嘴吐气，声音似是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
“能感觉到吗？你的内心正在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那些都是源自于天魔的手段。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因为……他不会直接作用于你。”
“可它们却会一步步地腐蚀你的内心，摧垮你的心智，让你从睿智而机敏的智者，坠落为因暴怒而横行的魔。”
“天命，请牢记你的本心。”
女娲说着这些话，脚步亦是不停。她凑近到了王浩的身上，此刻更是伸出了手去，轻轻地触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铭记你的过去，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一切。这是你能够抵御天魔的唯一手段。”
这种说法相当飘渺，甚至可以说是‘唯心’。但也只有亲身经历过了的王浩能够明白，对方所描述的东西究竟为何——
对自己的怀疑，对身份的感知，诸如此类的心情凑拢在了一起，即便不需要什么修士手段，如今都能让他陷入到几近发狂的地步。
如果说之前王浩还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怀疑，那现如今听到这般发言，他也是不由得心头微动。
是了。
王浩眼下会这般思索，究其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星空之上的三个存在，正在引导着他去构思出个错误的思维方向？
王浩面露男色，如今呢喃一阵，最后不由得重复说道。
“天……魔？”
不得不说，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于新鲜。
但结实事实看来，如今王浩也大概知道，这个称呼究竟是用来概括于谁的……
“是的，天魔。称呼可能有些不太一样，但想必天命你也应该明白，我所描述的究竟是谁吧。”
王浩点了点头，旋即便是抬头望天。
这里的苍穹之上不见顶，上下左右都是紫色的光芒浮现不停。从外观上看，与之前墨黑的手段有着几分的相像。
但真的计较起来……里头的差距几何，却也是不用多说的层次了。
“天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王浩没有犹豫，他点了点头，张嘴说道。
“我叫王浩。”
“王浩……”
女娲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嗫嚅着嘴唇，似是正在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简单的字体一般认真。
很快，她的模样就又恢复了过去。只是那语气里头多了几分跳脱，就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似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住的习惯吗？”
“我听说你们都来自于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种，还有跟这边相像的生物？这些都是真的吗？”
女娲瞪着眼睛，在此刻宛若连珠炮的问题一并说出口去。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色彩，似乎对于这些遥远的故事极为憧憬。
可在下一刻，她却又是收敛了表情。
“抱歉，刚才有些失态了。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东西。”
“因为我并不存在记忆的功能，也没有理解的能力。若是你跟我说了一些听不明白的东西，到时候也只会是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王浩从这句话里头品出了些许的怪异的味道，他微微皱眉，便是问道。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女娲笑的有些腼腆，如今更是歪了歪头，就像是嘲笑自己那般地轻声说道。
“我记得有一个说法，曾经是别人形容过我的。”
“好像是……只可读取，不可写入的硬盘？”
“嗯……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因为我的记忆也是缺失的，不是全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毕竟我都已经被分成了好几块。如果不通过这个方法，我也不可能到现在还能保留一些意识。”
女娲说的愈发细碎，可这些内容却是让王浩听的微微发愣。
因为根据这些内容，王浩大致明白了，这家伙似乎是对于王浩‘前世’的内容相当了解。
他居然明白硬盘这种描述方式！
就好像……
曾经有人对她说起过这种东西一般？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她就是如你一般的人，她从天外之天来，也曾经跟我说过那边的事情。”
“天外之天……对，是了。就是叫做这个。”
“那是比天外天还要遥远的地方，是天魔都无法触及到的一处边角。”
女娲的目光变得惆怅，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嘴开开合合，最后仿若自言自语那般地呢喃说道。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做……”
“嫦娥。”
嫦娥。
只是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王浩就觉得头皮似是突然炸开了一般！
他在此刻明白了许多。
四大神话故事的终末，作为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在此刻终于入到了王浩的手中。
他长久以来的拼凑，分析，在此刻串联成了互通的脉络，让王浩可以将所有的信息连接在一起，继而拼凑成个完整的故事链。
女娲身化血肉以补天。
嫦娥则是一个穿越者，是早于王浩很久很久的穿越者！
若是笔记在此，这会儿只怕是会惊呼，并且尖叫出声来。
王浩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红，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女娲就已经继续说道。
“王浩，你想知道关于‘穿越者’的故事是吧？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东西。”
“据说嫦娥她跟你一样，都是从天外之天远道而来的外来人。”
“她一步一步地成为修士，进阶，变为强者，直至成为了能够顶天立地的存在。”
“她的进步很快，当初我还记得……有人曾经称呼她为‘天命之子’，因为仿佛世间所有的气运都在她的身上。”
“顺风顺水都只能形容她境遇的千分之一，嫦娥就像是被天地宠爱的独子一般，很快就达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我们很多人都以为是她气运在身，可是知道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都是被安排好的。”
“这是多方势力角逐之下拼凑而成的命数，是绝无仅有的机遇。”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称呼你为……”
“天命。”
又是这个说法。
如今只是听到了这两个字，王浩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思绪万千，如今却也暂时理不出个头绪，而女娲则在此刻顺势说道。
“是的，王浩。正如你所料想的那般，如今在你身上出现的情况，早在许多年前……”
“曾经也出现在嫦娥的身上。”
“这便是我要传递给你的信息，也是我留存至今的原因。”
“因为我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后，必然还会有另一个如同嫦娥那般的人物造访此地。”
听到对方的语气是如此笃定，王浩反倒是奇怪了些许。
他想不明白，女娲为何会有这般的底气。
“能告诉我，您这么想的原因是为何吗？”
“那当然是因为嫦娥是这样告诉过我的，她曾经说过，会有一个跟她一样的人，迟早会到来此地。”
“为了能够让一切都走向正规，她早在我之前就离开了这一方世界。她……他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嫦娥早在女娲之前离开了这一方世界！
如此重磅消息，让王浩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嫦娥去了哪里？奔月的故事几乎已是将这问题摆放在了明面上！而根据眼下的描述，嫦娥奔月的故事线，甚至是排在了女娲补天之前的！
“我没能弄明白嫦娥去了哪里，就已经身化血肉，以补屏障之损……”
女娲的描述在此刻中断了片刻。
这让一旁的王浩都是愕然了些许，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女娲说话，如今突然停下了去，自然也是让他有些无奈。
可这般抬头望去，却只见女娲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这是如此的突兀，就连一旁的王浩都是看在了眼中，都是觉得有些瘆人。
因为那微妙的模样，还有凝固不动的表情，仪态，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片那般离谱。
若是硬要形容一二的话……
就更像是陷入到了死机状态之下的机器那般。
联想到女娲之前的自我描述，王浩如今也大致明白了，这个经由遗物幻化而来的女娲真身为何——
正如她自己所言那般，如今的女娲并不是本体。她只是脱离了本体的一块残片。
继承了部分的记忆，些许的知性。就像是眼中阉割版的人工智能那般离谱。
王浩就这么等上了小会儿，最后依旧没能看到对方有所反应。些许的担忧之下，王浩沉吟片刻，继而选择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后者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似是反应速度极慢的中毒电脑那般，又过了几秒钟，这才开始变换表情。
“抱歉，我，太久，没有，交流了。”
“信息卡顿，严重……”
“我需要，重新，加载，一次。”
说完，女娲的身型在瞬间溃散。她就像是由泡泡拼凑而成的人影那般，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溃散成了漫天飞舞的透明水泡。
只留下了王浩一人在原地发愣。
重新加载一次？
这又是什么情况。
没有等上多久，很快，王浩便看到他身前又开始浮现出了一个人影的轮廓——正如同之前登场的那般，拼凑而出的人影与女娲一般无二。
衣着，仪态，甚至是那股微妙的气质，二者都没有丝毫之多的差别。
王浩也大概明白了方才女娲描述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通俗地讲。
“你重启了一次？”
就跟电脑，手机，等等电器重新启动了一样，这种手段王浩并不算陌生。
只是……这种方式居然直接作用在了女娲的身上，这就有些微妙了。
“对，你总结的很到位，这就是一种重启。”
“这就跟电脑一样，很神奇吧？”
女娲笑的很淡，她盯着王浩，嘴巴半张，最后却又是迟疑了片刻，这才说道。
“我记不起来了……不好意思，请问你叫什么？”
也不知是为什么，王浩内心没来由得抽疼了片刻。他如同一开始那般，再度重复了自己的名字。
“王浩？你好，我是女娲。”
尽管内容有着些许的出入，但在时间的推移下，双方的话题又被引导至嫦娥的身上。
只是这一次，王浩还听到了其他的信息内容。
“那一天，我看到天空之上的屏障被破开。数不胜数的异物侵入到了这一方世界，有许多厉害的人都奋勇抵抗，但最后都死于非命……”
数不胜数的异物。
王浩听到了这里，不由得呢喃着说了一句。
“比如说……外面的那些虫子？”
“虫子吗？嗯……我记不得太多，但好像它们的确是从天外来的。”
毫不夸张地说，这还是王浩第一次确切地从古老的一方，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虫子是从天外到来此地的访客——这个观点一经站稳，王浩内心深处的许多猜想也是迎刃而解。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虫子之目的。
它们不止一次在王浩面前强调过，虫子生存目的，只是为了回归到本源。
本源是什么？
他本来还有些想不太明白，但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飞升至天外天，继而回归到来时的地方。
抑或是……通过打通天空上的这个屏障。
让那三个天外来客，再度身临此地？
这些念头一一浮现而出，让王浩觉得一个头都得有两个大。他就这么思索了一阵，却是很快，整个人又迷惑了些许。
因为王浩想不明白。
自己在这一环节之中，又是变成了什么样的角色？
虫人称呼他为天命，只需要将他生吞活剥就可以回归根源……可王浩身上又有什么东西，是这些虫人需要，甚至可以说是渴求的？
王浩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女娲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看到很多生命逝去，这也让我们意识到了……天外来客强大，且不可阻挡。”
“第一纪遗留下来的史料没有骗人，它们的确不可匹敌。”
第一纪的史料。
只是听到了这句话，王浩就很快明白了她在描述的内容。
这恐怕就是以水神共工为首的最初强者！他们是最先直面天外来客的土著，同时也通过遗留信息的方式，将一些情报传于后世。
既然有了第一纪，那必然也会有第二纪的说法。王浩大致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第二纪，应该就是女娲与嫦娥，还有后羿身处的这一个世纪了。
整理清楚了这些思路之后，王浩大致明白了事情的走向。可事到如今，他同样也有其他的问题想要探明。
其中便是‘遗物’之上残存的特性。
“我有一个问题，之前我曾经在一处地方碰到过水神共工的遗骸。它视我为敌，若不是小心一些，我恐怕都已经丢掉了性命……”
既然女娲与共工同属一方，为何二者的态度可以如此天差地别？
而后者闻言，当下也是抿嘴轻笑，继而点头说道。
“因为第一纪的情况跟后世有很大的出入。”
“在它们的时代里头，除却了那些本土诞生的生命之外，任何外来的一方……都会被视为侵略者。”
“后来也是等到了第二纪，我们才知道天外之天的说法。如若不然，嫦娥也不会成长到如此地步。”
信息差。
这显然就是两个纪元之中的差别所在了。
可如此一来，王浩心中的困惑却也是不减。他低吟片刻，又是问道。
“可是我明明跟水神尝试过交流了的，它根本听不进人话……”
相较之下，女娲这边表现的就要更加‘人性化’一些。要知道，明明二者都是s级的遗物，这里头的差距为何会如此夸张？
女娲读懂了王浩的话中话，如今只是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便是说道。
“因为……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呀。”
“王浩，你好像还没有搞明白，我们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她竖起了右手的食指，凭空在身前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圈。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被圈定了记忆，限制了能力的人工智能。我们被保存下来都是具备着明确之目的。”
“或是为了传递什么信息。”
“或是为了保存什么东西。”
“通过这种手段，我们可以将自己的一段思绪抛至千万年之后。在长久的岁月之中沉寂，只等到能够绽放的那一刻到来。”
“按照你的描述，我认为共工将自己意识遗留下来之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创造出一个传承的契机。这是种比较朴素，且古老的手段了。”
“我们不具备思考能力，你能明白这句话吗？”
“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性格，我们的思维方式，从一开始就是固定的。外界影响不到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宛若沉眠千百年之久的昙花。
只在一朝一夕之间盛放。
“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对话结束了之后……”
你就会没了性命？
女娲知晓王浩所言为何，如今却是丝毫不为动。
“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这是我存活至今的意义。王浩，不用替我担心。”
听到这话，王浩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身前的女娲却是轻轻摇头，抢先说道。
“王浩，我的时间不多。”
“还请你先行听完我的描述，我们在讨论其他的东西吧。”
王浩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今只得是按下了发问的心思，继而重重点头。
其后二人又是一阵交谈，顺势将话题引导回了之前的内容。
即。
嫦娥与王浩之间的微妙联系。
“时间真的太久远了。”
“以至于我都已经浑噩了记忆，需要不断地重复，这才能够勉强回忆起这些东西。”
女娲停顿了小会儿，她呢喃了一阵，最后便是只能调整其他的角度，继而去描述这一方面的内容。
“我只记得……”
“我身化血肉以补天的时候，嫦娥还活着。她说她要去见证一些东西，去寻找真实。”
“而她在临走之前，便是嘱托我，向未来可能会到来的‘你’，进行留言。”
“其中的内容就是……”
女娲神色飘忽，她似是想起了许多东西。此刻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微微一变。如今在她身上，王浩似乎是见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或许……
就是嫦娥的气质？
只见女娲缓缓张嘴，继而说道。
“变为最强者，然后到这一方世界的最高处来找我吧。”
“我在那里等你，而你，应该也可以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所在。”
“适时……你应该就能做出决定了。”
细碎的话语接连成片，却是让王浩听的心头微颤。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嫦娥身上隐藏的信息较之其他三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穿越者，是先于王浩的大能所在。她完成了实力的积蓄，曾经见证过天外来客的造访。
而且在女娲的描述之中，嫦娥的经历与他有着高度相像。
对方甚至是预测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后，将会有同样的穿越者到来此地！
嫦娥的存在就像是质量无限大的黑洞。
她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如今尽数归拢于她的方向——似乎正如女娲的留言那般，在她身上。
王浩可以明白一切，并且做出最后的决定？
一种尽在算计之中的感触遍及全身，让王浩的表情都是凝重了起来。他想到了很多，甚至在此刻将嫦娥与星空之上的存在联系了起来。
只是很快，他又是摇了摇头，继而将这些思绪一并抛至脑后。
“不对，双方是不一样的……”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嫦娥预测的是穿越者的到来。
而星空之上的三位，预测的却是王浩的进步路线，以及实力的具体规划。
双方之间的微妙差别，让王浩在此刻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之感。
历史的真相已经揭晓，而如今隐藏在了最后的秘密。
则是将所有的线索，一并指向嫦娥。
她奔月了。
那……
所谓的‘月亮’，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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