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5章 不是…逗傻子呢！
他艰难地抬手，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用同样沾满血污的手背，他近乎粗暴地抹了把脸，汗、血、泥糊住了视线。
他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破风箱在拉扯。
没有回应身后南风模糊的呼喊，他反手，用尽残存的力气，颤抖而坚定地摸向背后。
那里，斜插着一支看似普通、甚至有些腐朽的旧竹笛。
触手冰凉。那不是玉石的温润，更像是握住了一块沉寂的死物，寒气直透骨髓。
更让顾西州心惊的是指尖的感觉。
笛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深得仿佛能透光，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彻底吹散成灰。
只有笛孔深处，一点幽蓝的微光，像旷野里快要熄灭的最后一星烛火，顽强地、微弱地闪烁。
每一次闪烁，都牵动着顾西州的心跳，那是里面那位存在的最后证明，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
杀回去？
不过是重伤下绝望的妄想罢了。
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
“前辈…”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沉重。
“该…履行…您的…承诺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支残破的竹笛。那双黯淡的重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承担。
竹笛上那点幽蓝微光猛地剧烈一闪，刺目无比，如同回光返照！
接着，一道几乎透明的虚影，极其艰难地从笛孔中飘荡出来，正是那位自称张三丰的残魂。
他的面孔依旧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得仿佛能看透时光，带着一股曾经睥睨天地的余威，但此刻却被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和虚弱笼罩。
刚才那惊天一击，耗尽了他本就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力量。
他终究只是一道跨越漫长岁月、即将消散的上古残影。
他甚至没立刻去管谷外那如同跗骨之蛆、步步紧逼的冰冷杀机。
反而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瘫在岩石下、气息奄奄如同废人的顾西州，尤其在他那双失去神采、只剩疲惫血丝与不屈意志的重瞳上停留了很久。
“小子…”
张三丰的声音直接在顾西州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识海中响起，浸透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平静。
“兑现承诺？呵…”
一声短促苍凉的轻笑，仿佛包含了无数孤寂轮回。
“老夫一缕残魂，过了不知多少岁月…星移斗转…所求的，早不是什么虚妄的执念或身外之物了…”
顾西洲立马想到了过往种种，那可谓是幡然醒悟！
“我靠！老张，你踏马玩我！”
顾西州猛地呛咳出一口污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骨子里的狠劲炸开，强撑着在识海里咆哮回去，声音都在抖：
“那么说盖世神功，无敌功法，成仙机缘是真的！”
张三丰的虚影似乎晃动了一下，穿透迷雾的目光带着一丝悲悯，又似乎被顾西州的蛮横逗乐了，带着点玩味：
“无敌？盖世？”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小子，方才被击中那一击为了护你肉身，已经耗尽了老夫最后一点魂引本源。
老夫这道影子，怕是连一阵风都撑不住就要散了。
至于之前的夺舍之言…”
他顿了顿，虚影更透明了几分：
“不过是想试你一试，看看你这小子的道心究竟如何。你虽一身伤，油尽灯枯，这副‘躯壳’老夫便是想拿，也已无能为力了。”
“散了？！”
顾西州瞳孔猛缩，一股比死亡更深的恐慌瞬间攥紧了他！
“老张！你…”
他拼命想动，却连手指都抬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虚影越来越淡。
“不过？！”
张三丰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顾西州识海的混乱。
“老夫张三丰纵横一世，言出必行，何曾失信！”
虚影的手指，缓缓抬起。
明明轻飘飘，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径直点向顾西州沾满血污泥泞的眉心！
“但你要的，不是老夫能‘给’的！”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的刹那，张三丰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在顾西州灵魂最深处：
“它一直在你身上！只是被这污浊尘世、你这孱弱皮囊、还有你自己那颗看不清的心，给锁死了！”
“啥玩意儿？！”
顾西州彻底懵了，这老梆子死到临头还在打哑谜？！
“看好了！小子！”
张三丰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点向眉心的手指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纯粹幽蓝光芒！
“老夫残魂，就做你这最后一把钥匙！给我——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灵魂最深处！
仿佛有什么沉重无比的古老枷锁，被这耗尽残魂之力的一指，悍然击穿！
“顾西州——！！！”
张三丰那威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贯耳，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顾西州濒临崩溃的精神上：
“你天生重瞳，夺天地造化！与天争辉之姿！心性坚韧如铁，临危不惧如山！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此乃修士立身之基！”
虚影的目光仿佛燃着最后的魂焰，穿透残躯，直视顾西州灵魂深处那簇不屈的火焰：
“纵使你现在筋骨尽碎，根基尽毁，沦为废人——”
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肃穆，一字千钧：
“但你心火未灭！道心未蒙尘！一点真性仍在！”
“道爷今日问你——”
“顾西州！可愿入我道门玄微清虚一脉，承我最后衣钵？！”
魂音带着灼热的决绝：
“以此残躯，担此这道门万古重任！纵使前路荆棘遍地，妖魔环伺，万劫加身，形神俱灭——亦九死无悔？！！”
“西洲！不要！”
旁边的南风猛地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
她从残魂决绝的语气和顾西州骤然绷紧的身体、那颤抖的身子，感受到一股超越生死的巨大抉择！
“呜呜...西州...别答应...”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颤抖不已。
“你会死的...真的会魂飞魄散的啊！我们逃...我们还能逃的...求你了前辈，放过他吧！”
她朝着残魂的方向绝望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