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节哀顺变

    “师傅的……战绩如何？”他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前后杀了十八人，所有人都带了伤，至于他们的头领，丁天成……据消息说，他一直在外围观战，只是最后出手……结束了战斗。”林家青尽量避开那个死字，他不确定林飞能不能承受住这个字的分量。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或者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林飞笑了，开心地笑了。有泪水从眼角冒出，落到枕头上，大家都以为那是大悲，只有林飞知道，他流下的，是自豪的泪水！


    师傅，你还是那个万人敌的强者，你拉着十八个人给你陪了葬，你一定觉得不够吧？你放心，徒弟很快会给你送更多的人下去，让你在阴间，依旧威风！


    林飞从床上坐起，因为三天滴水未进，他的神色很差，寒落花不放心，第一时间扶住了男友。


    “林飞？”林昊苍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爷爷，我想去个地方。”林飞低声说道，说得很平淡，可在这平淡的背后，林昊苍看到了复仇的火焰。


    林爷爷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林飞，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林飞接下来要做的事。


    “放心，爷爷，我是要复仇，不是要赴死，我不会冲动的。我只是去见一个人。”林飞一语道破，他看着林昊苍，眼神清澈而冷淡，像是一汪潭水，很清，却很深！


    林昊苍终于妥协了，但他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不论如何，你先吃点饭，把体力恢复了！”


    林飞握住女友的手，轻笑道：“寒落花，去帮我弄点粥来，好么？”


    寒落花“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走廊里，她再也控制不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入大腿，无声哭泣。


    ……


    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阴沉沉的，林飞要了一套白麻衣，他在寒落花的搀扶下上了林爷爷为他实现准备好的车。


    汽车驶出医院，在林飞的指挥下慢慢的像京都西边行去。


    林飞看着窗外的行人飞快地后退，就像他走进了时光隧道一般。


    如果真的有时光隧道，我一定会回到最初吧，林飞这么想着。


    “寒落花，对不起。”林飞突然说道，寒落花先是一愣，接着淡淡一笑：“没关系。”


    水榭亭台，粉墙黛瓦，一副江南水乡模样，张卫悬的住处依旧是那个样子，只是换了身素衣，安静地走在小亭子里。


    林飞和寒落花来到时，就是看到的这一番场景。


    “老家伙，走了吗？”张卫悬闭着眼，问道。


    林飞没有说话，他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灵牌，令牌上没有字，是空的。


    张卫悬幽幽的叹了口气，林飞的反应已经说了一切。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毛笔，真气附着其上。沉思片刻，张卫悬大手一挥，在灵牌上写下“吾兄徐峰之位”六个大字！


    “等了三天，还是等到了这个消息。”摩挲着灵牌，张卫悬一阵苦笑，他的眼神涣散，似是又想到了曾今和徐峰掐架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徐峰，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老家伙啊，你还是比我先去了啊。”


    张卫悬把灵牌拿起来，往亭外走去，经过林飞身边，他停了一下：“跟我，去祭拜你的师傅吧。”


    三人相继离开亭子，跟着张卫悬来到一处祠堂，林飞往前看去，只见不下百个灵牌被供奉在此，他马上意识到，这里怕是张家祠堂！


    “你把师傅的灵位，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林飞再也忍不住了，他不能忍受，师傅的灵牌，被随意安置！


    张卫悬回头对他笑了笑，走到众多灵牌前。他将徐峰的灵牌高举过头，虔诚下跪，高声吟诵：“列祖列宗在上，晚辈张卫悬，蒙徐峰前辈一世照顾，然天不佑善人，徐老前辈半途仙去，无后人供奉祈祝，卫悬斗胆，供奉徐前辈灵位于张世祠堂，使其永享张家香火，以报知遇之恩，栽培之情！”


    言毕，张卫悬将徐峰灵牌置于众灵牌之前，复又跪下，三叩九拜方礼毕。


    “林飞，过来给你师傅磕头！”


    林飞又是惊喜，又是悲哀，他恭恭敬敬地给徐老磕了九个响头，然后深深地望着灵牌，泣不成声。


    一直等到林飞哭够了，张卫悬才把他拉起来，寒落花乖巧地走过去给徐老叩拜，林飞一边在后面看着，一边低声和张卫悬说道：“师傅的尸体还没有带回来。”


    “会回来的！”张卫悬斩钉截铁，他的目光像是穿越了层层时空，望向了遥远处，望向了丁天成那张猥琐而丑恶的嘴脸，“还有老家伙的仇人，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夜，林飞留了下来，寒落花和仆人一起去准备晚饭，而林飞和张卫悬则在祭拜完徐峰后，便呆在了书房，一下午没有出来过。


    寒落花中间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二人在计划着什么事后，她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待得晚饭做好，寒落花把二人叫到饭桌上，却发现二人根本无心吃饭，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对方。


    “你们怎么了？”寒落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叔侄两个又在搞什么。


    徐峰是林飞的师傅，且别看徐峰和张卫悬整天掐来掐去，两个人可是正正经经拜过把子的，所以从辈分上看，张卫悬算是林飞的师叔。


    “师叔，我觉得，还是我的那套方案最好！”林飞放下碗筷，严肃说道。


    因为徐峰刚去世不久，寒落花没有把晚饭做的很丰盛，只是白粥陪泡菜，相当清淡。


    张卫悬本想喝一口小酒，然后慢悠悠地反驳林飞的意见，奈何晚宴无酒，他只能端起碗来，吸溜一口粥，然后慢悠悠地说道：“需要绝对的实力做后盾才可，否则，你的方案，无异于自投罗网！”


    “师叔你的实力还不够吗？”林飞激动地反问。


    “啪！”张卫悬把筷子扔出，敲中林飞的眉心，林飞坐不稳，向后跌落在地上。


    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满脸的不解，同时也被师叔的这一出搞得满肚子火，于是他怒视张卫悬，不料张卫悬也正用这杀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眼神，如虎狼，如刀剑，直刺入林飞的内心深处，刺在他最柔软的部位。


    “就知道我的实力，我的实力，你到现在还不明林老家伙让你来找我的真正的用意吗？”张卫悬怒吼出声，如天雷阵阵，让林飞呆立当场。


    隐约间，林飞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夜里，徐峰轻抚着自己的脸，淡淡地说出：“去找卫悬，他会帮你！”


    张卫悬走了，饭吃了一半，拍案离去，这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整日里都给人以沐浴春风的感觉，直到这一刻此刻，林飞才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属于一分好好先生的愤怒。


    “林飞？”寒落花喊了一声，他把林飞扶起来，拉过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寒落花，我想为师傅报仇，有错吗？”林飞看着张卫悬离去的方向，感到深深地不解，“我想早日将仇人都杀了，请师叔出山，有错吗？”


    寒落花只能暗叹一声，她坐到林飞身边，幽幽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真希望当时就死了，这样事后就没有这许多值得悔恨的了。”


    “不，这不怪你！”林飞把女友搂入怀中，“没有你，他们依旧会找和徐老有关的人，绑架了来威胁我们。”


    “不错，他们一定会再找别人来绑架，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偏偏找上了这小丫头？难道说，这小丫头和他们寻找的东西有关？”


    林飞闻声回头，却是张卫悬去而复回，接过了让他的话头。


    “师叔，你什么意思？寒落花能和十四年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林飞眉头皱起，张卫悬所言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不舒服。


    感受到林飞发出的敌意，张卫悬无奈地耸耸肩，回道：“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小丫头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论和老东西的交情之深，我绝对当仁不让，这十几年来他在我这里蹭吃蹭喝，那也不是江湖上的秘密，有心人只要随便打听打听，便会知道了。退一步讲，他们为什么不抓你，而是拐弯抹角地抓了你的女朋友？”


    张卫悬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了，毕竟绑架勒索是违法的，并为同道上的人所不齿，属于高风险高成本的技术活儿，讲究收获必须远大于成本。而在大多数时候，成本是相当昂贵的，因为就算不考虑实行绑架前的诸多像人力，物资的准备，单单“赌上身家性命”这六个字，就不得不让许多人掂量再掂量了！


    试想，若是绑架的对象不能换取足够的利益，谁会吃饱了撑的，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而林东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和十四年前“剿灭八岐盟”事件密切相关的黄金锁子甲，他们认定了徐峰知道锁子甲的下落，所以去绑架和徐峰有关的并不奇怪，可正如张卫悬所说的那样，林东他们的第一目标是张卫悬才对，至于张寒落花，她在这件事情里的分量，算得上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