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醉吟碧海

    很快，在小丫头的安排下，古清风跟着山庄的小厮前去沐浴了。


    要说这山庄还真的挺安逸，连洗澡沐浴的地方都布置的有模有样，不但有温泉可以泡，头上还有小雨阵法笼罩，阵法运转之后，如同天上下起毛毛雨一样，这不仅让古清风感叹，现在的人可真懂得享受。


    想想当年自己修行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灵气很是稀松，灵脉又都被大门派霸占着，连灵石都属于奢饰品，有时候为了争夺一颗灵石打的头破血流，现在倒好，一场浩劫下去，犹如天地重生，万物开始复苏，灵脉遍地都是，阵法运转起来也不会心疼灵石。


    人逢喜事精神爽，沐浴更衣又一春。


    洗过澡，古清风的心情大为舒畅，吃了几颗元气丹，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不过比起刚苏醒的时候好太多了，气色也渐渐恢复。


    换上小厮拿来的新衣服，还算合身，穿上之后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倒是有种陌生的感觉。


    铜镜中，他身形挺拔，黑色长发随意散落，一张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狭长的眼眸，静寂幽深犹如深渊一般。


    古清风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修行无岁月。


    说实话，自从古清风以九幽祖火淬炼过肉身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久的都快忘记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


    “想当年咱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英俊小伙……现如今……唉！老了啊……”


    尽管他的容貌看起来似若二十出头，身上也穿着一件很年轻很崭新的白衣，不过看起来依旧没有年轻人的朝气，有的只是那种幽深的暮气。


    修出金丹的确可以青春永驻，只是驻得了容貌上的青春，却驻不了心里的青春。


    哪怕容貌再年轻，也掩饰不了内心深处岁月留下的痕迹。


    唉。


    小厮送来不少果子和瓜子，古清风一边吃着一边等着，只是等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欧阳夜过来，闲的无聊，便出去四处溜达溜达。


    先前听欧阳夜那丫头说这里似乎要举行什么乐艺盛会，青阳地界似乎来了不少乐艺大师，古清风一路溜达下去，各种琴音入耳，听的他直摇头，乱七八糟的曲子弹的那叫一个混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简直就是乱弹琴。


    “这也能称大师？想当年爷刚玩音律的时候都比这弹的好……”


    一首玄妙的曲子若是能弹出意境，的确可以令人梦回千古，但如是弹不出的话，简直就是折磨人，毕竟音律这玩意儿真的很容易就能引起一个人的精神共鸣。


    山庄里到处都是园子，每个园子里面似乎都有人弹琴，古清风听着听着忍不住在一座园子前面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里面的琴音很美妙，反之，从这座园子里面传来的琴声很一般，一听就是个初学者。


    古清风之所以驻足是因为里面的琴声让他感到好笑。


    琴声断断续续，弹琴之人像似在练习，每次弹错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然后再弹，再错……就这样来来回回竟然错了十多次，而且弹琴之人似乎很执着，就这么一直弹，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真是一根筋啊……”


    古清风实在听不下去了，寻着琴声便走了进去，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弹琴的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


    小姑娘个头不高，一头蓝发，看起来很是可爱，此刻正站在凉亭里面歪着小脑袋弹奏着，或许是每次都弹错，小姑娘一副很郁闷的样子，喃喃道：“怎么每次到这里都弹错呢……到底为什么呢，我的指法明明是正确的啊，音弦也对……节奏也不错，难道是灵诀运用不对吗？”


    音律既然被誉为十大仙艺之一，自然不是空弹那么简单，一首美妙的琴曲，若是空弹出来，或许悦耳亦或许天籁，但若是运用灵力弹奏出来，就像为琴曲赋予了灵魂一样，会更加生动更加玄妙，音律之所以能够震慑妖魔，正是注入灵力的效果，一首强大的音律，其威力甚至不亚于一道恐怖的神通法术。


    小丫头很执着，似乎也有点笨的可爱……来来回回反复了数十次，竟然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出错，还真是个死心眼儿，古清风走过去笑道：“小妹妹，你的指法没有错，音弦、节奏也都对，错的是灵诀的运用。”


    “啊！”


    听见有人说话，小姑娘惊讶的喊了一声，看见古清风时，小姑娘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害羞，小脸立即就红了起来，羞答答的问道：“你……你是谁啊！”


    “我啊……我是路过的，听见你弹琴便过来看看。”


    小姑娘哦了一声，似乎想起刚才的话，又抬起小脑袋，问道：“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灵诀运用错了吗？”


    “你刚才用的是四弦少羽诀，对于刚才的曲调来说有些重了。”古清风走进凉亭坐了下来，说道：“你不如换成轻抚叠涓式，再用三弦小复诀看看，”


    “换成轻抚叠涓式，再用三弦小复诀？”小姑娘打开手中的曲谱看了看，回应道：“可是……曲谱上并不是这样的。”


    “曲谱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睁着大眼睛瞧了半天，而后半信半疑的弹奏起来，弹到刚才错误的曲调时，她便将指法换成轻抚叠涓式，灵诀也换成三弦小复诀，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或许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也可能是不太敢相信是真的，小姑娘又试了试，结果又成功了……小姑娘看看曲谱，又盯着古清风，怎么也不敢相信，更想不通为什么不按照曲谱怎么也能谈出这样的曲调。


    “大哥哥，你是这里的乐师吗？”


    “我？”古清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


    “那大哥哥一定很懂音律对不对？”


    “还行吧，以前玩过一段时间。”


    “那大哥哥的音律造诣一定很高吧？”


    “那是当然。”坐在凉亭里，古清风翘起二郎腿，磕着瓜子，笑吟吟的说道：“想当年咱玩音律的时候，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天下就没有咱不会弹的曲子。”


    “啊！真的假的，大哥哥，那你会弹奏‘落花无情’吗？”


    落花无情？


    这首曲古清风还真没听过。


    “那……紫云飞扬呢……”


    古清风摇摇头，这首曲子他也没有听过，然后小丫头连续说了十几首曲子，他一首也没有听过，望着小姑娘怀疑的眼神，古清风的表情颇为尴尬，琢磨着牛皮吹大了。


    “大哥哥你不是说天下没有你不会弹的曲子吗……怎么……苏婳姐姐的名曲你一首也不会啊。”


    “苏婳是谁？”古清风想了想，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苏婳姐姐是瑾儿最崇拜的乐师！”


    古清风琢磨着这劳什子的苏婳可能是近年才冒出的乐师。


    “大哥哥，那你平时都弹什么曲子呢？”


    “平时啊……”


    古清风认真想了想，道：“我平时弹的曲子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老了，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比如魔岩老祖的，黑琴姥姥，司马星空这些大能的曲子我都会弹。”


    “魔岩老祖的，黑琴姥姥，司马星空……他们都是上古时代的前辈吧，他们的曲子都太过……太过古怪了，瑾儿都不喜欢听。”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上古时代那些前辈高人的曲子，瑾儿只喜欢世尊娘娘和赤霄君王。”


    “赤霄君王的曲子？”


    古清风眉毛一扬，咧嘴笑了笑，道：“别说，我最擅长的就是古天狼的曲子。”


    “大哥哥！”小姑娘凝着眉头，一副很怀疑的眼神望着：“你连苏婳姐姐的曲子都不会弹，还说擅长赤霄君王的曲子……君王的曲子可要比苏婳姐姐的曲子难得的多的多。”


    “哈哈哈哈！你要说弹其他人的曲子，我还真不敢保证，但要说赤霄君王的曲子，我闭着眼睛都能随便弹……曲曲皆意境。”


    “大哥哥又在吹牛了，君王的曲子我爷爷参悟了一辈子都不敢自夸能弹出来十首意境来……”


    “怎么着，你个小丫头还不信啊。”


    古清风起身，将手里的灵果塞进兜里，拍了拍手，笑道：“今儿个大哥哥我心情不错，给你露一手。”从小姑娘的手中接过古琴后，试着弹了几个旋律，许是太久碰过琴的缘故，倒是有些生疏了。


    “大哥哥，你这是弹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而且大哥哥你怎么空弹，为什么不运用灵诀呢。”小姑娘提醒道：“若是一首曲子没有注入灵力，就如同没有灵魂，没有生命一样，根本弹不出曲子的玄妙意境。”


    “哟，看你年纪不大，懂得还挺不少。”


    小丫头的古琴属于一种古老的蕉叶琴，琴面上有些断纹，应该有些年头了，古清风拨弄着琴弦，说道：“不过并不是所有曲子只有注入灵力才能弹出其中玄妙意境的，空弹有时也能弹出一首曲子的精髓所在。”


    又试着弹了几个旋律，熟悉之后便开始弹奏起来，弹的是一首‘醉吟碧海’。


    他当年沉迷音律的时候，曾创作出很多曲子，这首醉吟碧海并不是所有曲子中最玄妙的，更不是最有意境的，之所以想弹这首醉吟碧海，其一只是纯粹的喜欢，其二他现在的处境和当年创作这首醉吟碧海的情况差不多。


    当年，他年少轻狂，得罪了很多人，受伤的次数多的数都数不清，其中修为尽失的次数也有八九回，有一次，他遭到仙朝高手的围攻，元神衰竭，险些丧命，那段日子一直躲藏在碧海饮酒，所以后来才有了这首醉吟碧海。


    现在呢。


    被天道审判，大道根基被毁，仙魔王座被夺，一身修为又没了……恍若回到当初一样。


    如今时隔多年，重弹这首醉吟碧海，倒是感慨万千。


    而这恰恰就是音律最奇妙的地方，很容易就能勾引回忆，触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这也是古清风当年沉迷音律的根本原因。


    一曲终了，思绪也从当年飞了回来。


    古清风呼出一口气，微微摇首，有些不太满意：“好久没玩这东西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旁边小姑娘一直在仔细聆听着，小脸显得异常惊讶，瞪着大眼睛望着古清风，那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仿若丢失了灵魂般愣在那里，惊愕的望着。


    “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啊！”


    一道惊叹的声音传来，古清风张望过去，这才看见一个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