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琼州夜市，看不见的大手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大快朵颐过后，众人均是酒足饭饱，行出了火锅店。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琼州街上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自是灯红酒绿，十分热闹。
见此情景，朱棣自是又问：“入夜了尚如此热闹，琼州莫非没有宵禁不成？”
宵禁是指禁止百姓夜间出来活动，这禁令在封建王朝持续了千年之久，到了宋朝时一度取消，到了明清反倒又重新实行了宵禁。
这条禁令本意上是为了保护百姓，防止有奸人趁夜作奸犯科，故而法令极严。
若是在大明境内，基本上酉时初（5点）就开始收市，酉时末（7点）街上就没了行人。
到了戌时三刻（7点45）以后，出门就是犯罪，称为犯夜，抓住便要打板子。
而现在时间显然已经将至戌时，街上百姓却不见减少，朱棣才会主动发问。
“琼州本是有宵禁的！”于谦此时喝得有些脸红，忙回道：“不过随着来往商客越发多了，琼王便取消了部分禁令。”
“似城外偏僻处，依旧执行宵禁，但似这边城市中心，则不执行宵禁之策！”
“此夜市自一更起，四更方才休哩，皆是为了方便工人与外敌游客晚上出门饮酒；四更休后，五更又会复起，方便晨起上班者饮食。”
“若是到了暑日，白天酷暑难耐，此间百姓便喜夜间出行纳凉，彼时便是彻夜不休。”
“如此行事，难不成没有那等作奸犯科者？”张辅四处看着人流，只觉有些心惊。
这么混乱的地方，指不定会有多少贼人潜伏其中，他还需振作精神，以免朱棣出事。
不过于谦闻之，就是摇头笑道：“无需担忧，在琼州虽做不到路不拾遗，但小偷小摸却是少有。”
“因琼王发布禁令，在岛上偷盗者刑法极重，轻责杖刑，重则流放遣返。”
“若是本地人，自可安居乐业，无需偷盗，至于外地务工者，都是为了赚钱来，何必为点蝇头小利，而放弃在此地工作机会？”
“再者，诸位难道没发现街道两侧常有黑衣者巡视？”他朝远处一指，众人随之望去，果然见到不少黑衣人来回巡视。
“彼等，便是我琼州警卫，每夜都会巡视，保证城市内居民的安全。”
“除此之外来往行人之中还有便衣巡查，就算真有宵小之辈，自也无所遁形！”
听着于谦的讲解，朱棣等人都是心中暗惊，没想到琼州警卫竟然如此之多。
京城虽然有五城兵马司，但论起警卫力量却完全比不上这琼山。
因为五城兵马司每司基层不过只有弓兵八十人，用于巡视者也就四百余人。
可琼山光是这条街上巡逻者就不下二三十人，更别说还有便衣掺杂其中，而且这还只是夜班，白班肯定也有人。
光是推算，琼山的警卫起码就有几千人之多，放到大明简直不可想象。
“如此严密巡查，所费定然不小，若只是为了方便百姓，岂不是本末倒置？”朱棣看看向了于谦。
若说增加治安力量，大明朝也可以增加大量人马用来维持夜间秩序。
可用人是要花钱的，增加几千人，那就增加了几倍的军饷支出。
他虽然不知道本地警卫的收入，但能让这些人日夜兼程且毫无怨言，那薪酬必然是不低的。
这些警卫的收入都是来自于百姓，如果只是为了方便才增加人手，那还不如施行宵禁，把钱用到其他地方！
而于谦闻言，却是再度摇头道：“非也，此非本末倒置，而是必要支出。”
“贵人不知，琼州夜市，也是我琼州重要的税赋来源之一。”许是喝得高兴，他一指满街的商铺便道：
“从此往北，一共七条街，乃是我琼州著名的销金窟，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一夜之间，若有那等内地豪客，一夜豪掷万两者也不少见，也是因此，此地所产生税收远超一些工厂田地税收。”
“故此维持夜市，不仅不是本末倒置，反而是为了促进本地经济！”
“噢？那不知这些商铺又是何人所有？”朱棣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自然是琼王私产！”于谦理所当然的回道，没有一丝的掩饰。
“哼！”朱高煦在一旁听着，顿时冷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收刮民脂民膏？”
“错矣！”于谦扭头对朱高煦道：“贵人难道忘了，在下白天说过，钱财主要作用不在储存，而在于流通。”
“因是人皆有私，若是得了钱财不花，便会引起市场上流通的钱财总数减少。”
“而此地虽是琼王私产，但琼王却要交税，与别处不同，琼王会将四成毛利作为税收交出。”
“此税上缴变成了公款，用来发放各处公职人员工资以及岛上各级薪酬。”
“至于另外六成毛利，琼王也不会留存，而是会不断投入各种公共建设，加快琼州的发展速度。”
“似诸位从下车到现在一路上所见火车、各种工厂、医院、街道，哪项没有王府投资？”
“诸位可以想想，这些设施哪一项不是利国利民之物？不仅我等用得，寻常百姓也用得！”
“而这些钱财从何处来？便是成了各种商品、物资，由百姓消费，提升百姓生活质量。”
“这些钱财大多数都是百姓自食其力挣来，花到此处，也是花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钱财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多，不过是一直在琼州境内流通。”
“但在流通过程中，又制造大量生活物质，改善了百姓的生活，即利于百姓，也利于家国。”
“这便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不断调控琼州的各方面发展，岂是简单的收刮民脂民膏可以解释！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闻之，自是一阵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们的底层观念和琼州治理观念是相悖的！
在大明自然经济仍然占据主体，虽有资本主义萌芽，却处于懵懂发展阶段。
换而言之，大明有类似的现象，却没有人能站出来解释，传统儒家观念，将所有聪明人框在了一个圈子里面，去遵守所谓的道德礼仪，无人研究这些东西。
而琼州则是以琼王朱高燨为首，不断在调控琼州本地经济形势，强行让钱流通了起来。
这种行为与他们的传统观念相悖，却又自成一套逻辑，容不得他们反驳。
故而听得于谦说罢，朱高煦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出口，朱棣则是似有所思不在多言。
众人静了下来，于谦自也不多言语，一路领着众人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坐五层建筑前方。
到了这里，于谦才再次开口道：“诸位，招待所已到了，诸位可在此安歇。”
“明日若有何安排，可叫下人通报，谦若闻之，自会前来，就此告辞！”
他说着，眼神示意随从带着众人进入招待所，随后便行了一礼，飘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