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地下世界

　　地下，数十万平方米的空间。周围的空间贴合着整齐的方形壁砖，规格完全统一，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极为单调的四边形，这让罗杰以为自己回到了地球一般。只是这些四边形的砖并非是岩石或者金属，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木材。上面满是年轮。这非常令人奇怪，因为无论如何的一棵树，都不可能切出这么多整齐的方形结构来。除非是世界树，不过世界树是精灵的。从一开始就在精灵的手中，并且直到结束也依然在精灵手中。世界水曾经被毁坏过一次，那一次炸的连渣滓都不剩，更别说这样的方形壁砖了。

　　不过，当罗杰再向下看去，他便立刻对造型奇异的壁砖失去了兴趣。

　　偌大的空间之中，整整齐齐排列着一系列透明的水柜，里面充满不知名的液体。这些水柜由近及远，越来越大。而在每一个水柜之中都有一个生命。穹顶上柔和的光线将周围的一切细节毫无保留的照应在罗杰的眼中，这些水柜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培养槽之类的。罗杰看不到任何机械装置。相反，罗杰看到了很多生物血管一般的东西通过水柜的底部延伸入水柜之中，并且与那些生物的脐带连接在一起。

　　这里有罗杰见到过的任何生物，也有更多罗杰从未见过的。而在罗杰的近处，更有一些微型的瓶子，里面装着体积极小甲虫之类。

　　所有的生物，都是活的。当罗杰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生物的视线都集中在罗杰的身上。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罗杰并不知道昆虫的视线到底是谁，但是即便用猜测的，罗杰也知道，除了自己，他，它们应该不会再看另外的人了。

　　这里极为宽广，极为高大。平台始终在向下沉降，一排排水柜在罗杰的眼前掠过，里面的生物一直看着罗杰。罗杰从那些生物的眼神之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来。任何动物的眼神都是具有感情的，但是这些生物的眼神极为木讷，看上去它们只是在执行‘看’这个命令而已。他们机械的将焦点集中在罗杰身上，却没有将看到的影像传回大脑之中。

　　即便罗杰的心理素质如何优秀，他依然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了。这里不是动物园，动物园也不会有如此完整的生物体系。罗杰相信，也许在某个角落，这里也藏着一些病毒细菌的样本之类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能够看出你的疑问，罗杰。”老人说。

　　“我也能看出来。”罗杰回答。他的脸上已经将疑问快要写满了，如果看不出来只能因为眼神有问题。

　　“这里是星球生物最后的庇护所。”老人说。“我们将生物收集起来，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安全的生存。”

　　“真贴心。”罗杰回答。他现在想不到别的什么可说，因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罗杰虽然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没有什么正面评价。

　　这东西，就像是诺亚方舟。一个老人，一群生物。一座岛屿满载着所有的生物，孤独的在海中。

　　突然罗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生物，更是他第一次找到暗族岛屿的时候所发现的三眼猴，此时那只小猴子同样悬浮在液体之中，两只眼睛同时看着他。“这些东西都是原本这个星球所拥有的东西？”罗杰指着那三眼猴问。

　　“是的，正是这样。”老人说。

　　“为什么我从未在外面看到过这些生物？”罗杰很奇怪，这老人没有必要大老远对自己说谎，但是他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了如此之久，他所见到的都是一些极为平常的生物，这些有着奇特样貌的动物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过。

　　“那是因为在你看到他们之前，他们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老人说。

　　“这些生物拥有比一般生物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轻易的毁灭另外一个物种。这种三眼猴，就近乎被灭绝。我们不能允许这样事情的发生，这是对自然的亵渎。”老人说。

　　“所以，你将他们带到了这里来？”罗杰问。

　　“是的，正是这样。我们将所有濒临灭绝的生物保护起来，仿照它们的生存环境建造出直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堂。它们将会拥有完美的食物链，完美的生物圈。它们绝对不会有濒临灭绝的危险，因为外界永远不会影响到这里。”

　　这似乎很正确，因为在从前的世界，人们也是这样做的。将濒临灭绝的生物保护起来，给他们食物，让它们繁殖，以人力来挽救生命，这应该是一种极为伟大的事情。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罗杰说，“这种三眼猴的灭绝，是你们造成的吗？”

　　“不是，我们永远不会做违背自然的事情。”老人回答。

　　“那么我就奇怪了，一个物种的灭绝与否，完全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这与你们毫无关系。你说不能允许违背自然，但是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是在违背自然吗？”

　　罗杰终于知道自己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的。从前的世界里，人们之所以会保护动物，是因为那些动物之所以濒临灭绝，有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因为人类本身造成的。所以人类必须反省，人类必须要担负起这份责任来。

　　可是面前却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有世界自己的运行规律，一个物种不能适应这个世界的环境，它们自然就会被淘汰掉，这才应该是自然规律。而现在暗族所作的，才是真正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

　　“你的看法是不正确的。”老人摇头微笑。“这个宇宙之中，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权利，这才是真正的自然规律。”

　　“那么你你们为什么不将你们永远不死的方法用在所有生物身上？让所有的生物都永远活着，让它们可以不断繁衍，让他们在几年之内充满整个世界？”罗杰感觉这老人的认知有问题。

　　“不，从出生到死亡是一个过程，死亡也依然是自然规则的一部分，我们不能更改。”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用灵魂晶石来获得永久的生命？”罗杰这样问着，看着老人的额头。在他的头顶上，同样是一枚灰色的晶体，这东西应该也被植入大脑之中。

　　“因为我有更加崇高的使命，我有更加伟大的责任，我不能死亡。”老人严肃的回答。

　　“你所谓的伟大责任？”罗杰冷笑。

　　“当一个弱小的物种即将被一般强大的物种灭绝，你们便将它们弄到这里来；然后，一般强大的物种即将被十分强大的物种灭绝，于是你们将一般强大的物种也弄到这里来。再然后，十分强大的物种即将被更加强大的物种灭绝，你们又将十分强大的物种弄到这里来。如此往复，如此循环，一直到最后，你们将几乎整个世界的所有物种全部弄到了这里来。这便是你的工作？伟大？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罗杰感觉有些好笑，因为这种工作几乎是一个无线循环的过程。如果暗族真的拥有无限的生命，他可以等待无数次生物进化，他必须无数次的重复这个过程，可是这毫无意义。因为生物原本就是从最初的一堆化学物质之中演化而来，无论死去还是灭绝，这都是自然的一部分。过分的干涉，只能让他在不断的循环之中无限等待。即便拥有无穷的生命，也无法忍受这样程度的折磨。

　　“是的，你说的很对，这毫无意义。”老人不再坚持，他的眼神有些颓丧。“你果然是一个拥有极大智慧的人，仅仅在这一瞬间就发现了里面所隐藏的东西。而我和我的兄弟们用了无数的时间才发现了这个规则。”

　　“我的兄弟们很沮丧，一个人甚至因此而发疯。他试图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不堪忍受这种折磨。但是死去也依然是一种奢望，他在各个世界之中巡行，以寻找到死亡的方式。而我们则开始思考，如何极不违背至高的意愿，同时又能够完美完成我们的使命。”

　　“所以，你们盯上了我们。”罗杰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所有物种之中，只有人类有可能帮助，甚至代替我们来做这件事。但是那个时候的人类依然直视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我们无法等待他们自己成长起来。所以我们改造了它们的身体，让他们更加接近于现在的人类。”

　　“等等，你说那个时候你们改造的人类？但是那个时候精灵应该比人类更早出现才对，为什么你们不去寻找精灵的帮助，而单单是人类？”罗杰感觉这个故事和自己印象之中的故事似乎完全不同了。

　　“你口中的精灵，便是我所说的人类。”老人说。

　　“什么？精灵是人类？”这个故事可太震撼了。

　　“最初，我们希望人类具有一系列优秀的品质。所以我们便以这个方向培养她们。她们喜欢艺术，永生不死，充满爱心。能够与自然共存，直到现在，她们的一切都依然以我们最初的设计为标准生存着。”老人说。

　　“那么，精灵银，还有世界树呢？”罗杰接着问。

　　“虽然并不是我们直接教导，却也是在我们的引导之下。例如改变了性质的银，以及能够提供生命力的树木，这些都是我们最初的实验成果。”老人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刚看到的那些墙壁的内壁都是木制花纹。怪不得那些灰色的变异人总有精灵银的物件，原来暗族竟然是精灵银的发明者！

　　“改造的实验是很成功的，蛮荒的人类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罗杰不再询问，老人接着说。“仅仅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们便从野兽成为人类，他们驯服生物，他们建立文明。由于曾经强大的生物已经全部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类得以毫无阻碍的发展，我们也高兴的看到我们距离目标一步步的前进。于是，这个时候，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令我们至今追悔莫及。”

　　老人长叹了一声，而此时，平台也已经下降至最深处。

　　周围一片漆黑，即便罗杰的缩拥有的夜视能力在这里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老人额头上的水晶投射出微弱的光芒，刚好可以照亮眼前不远的道路。

　　罗杰跟随着那个老人，脑子里面一塌糊涂，他甚至感觉有些奇怪。他原本是计划大杀四方的，但是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子？这个老人想要做些什么？而自己为什么会一直跟随着他？为什么不离开，或者干脆动手？将一切全部荡平？就如同自己平时所作的那样？

　　答案极为简单。

　　因为他不想不明不白的去战斗。

　　他想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着二人的逐渐深入下方，罗杰听到一股极为低沉的，有规律的节奏。并且随着前进，这种节奏声也越来越明显。

　　简直如同心跳一般。

　　不，那就是心跳！

　　眼前终于出现了微弱的红光，同时空气之中也开始传来阵阵硫磺的气味。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逐渐升高。

　　罗杰有过这样的感觉，在试炼空间之中，那条地下熔岩河就是这样的。

　　难道，他们已经深入地下？

　　红光在眼前放大，一只小门，一座平台。

　　越过小门，来到平台上，罗杰看到了一副极为宏伟的景象。

　　那是一条巨大到难以附加的地下裂隙，下方便是滚滚的熔岩。惊人的热量炙烤着周围的一切，罗杰能够看到老人脚下的袍子一面正在被烤的卷曲起来。

　　些许寒气从罗杰的身上散发出来，恰到好处的保护起两个人。

　　“我们认为，新出现的人类也许需要一个引领他们走向正途的人。所以，我们利用这条河流之中的热能，以我们全部的能力，制造了一个超越所有人类的人类。我们叫他，支配者·希德·生命之种。”

　　罗杰已经注意到，在那条宽广的容颜河流之中，一个庞大的身躯正静静的卧在那里。它有着满是鳞片的身体，头如同人类，却带有双角。上肢粗壮有力，下肢却略微短小。带有一条尾巴，以及一对翅膀。

　　即便在数千度的高温之下，那生物依然毫无顾忌，他在熔岩之中沉浮，如同浸入温泉一般。

　　“它，就是希德？那个与我战斗的家伙？”罗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个家伙竟然真的不是人类？

　　“是的，他便是希德。这个是他真正的身体，一切悲剧的起源。”老人说。

　　“他是完美的，我们给予他的完美。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他总是能够复原，即便死亡，他也依然能够重新恢复。他不知疲倦，没有任何负面感情。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抱怨什么。他帮助人类成长，他利用自己的力量分化出武力和魔力，并且将这种力量送给人类。他最终将会将人类教导成我们所希望的样子，成为我们的助手，并且让我们从无尽的循环之中解放出来。”

　　“我们，原本是这样设计的。”

　　“但是我们错了。”

　　“他开始对指导人类感到厌倦，他希望能够得到我们更多的知识。我们不会隐藏，我们将一切都教给了他，然而他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开始疯狂的对各种生物进行改造，他开始频繁的出入不同的世界之中，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趣。他不满足于线状，他要求改变。最终，他反客为主，控制了一切。”

　　“我们的灵魂被他所拘役，我们不得不抛弃永恒的身体，而选择以人类的身体作为载体。我们开始按照他的设想改造这个世界，精灵被当做无趣的生物被丢弃一旁，新的人类开始了对各种力量的探索。人列最初使用魔力，但是魔力虽然强大，却因为其温和的特性，让使用魔力的人也变的稳重起来。这不能让希德提起兴趣。所以他毁掉了大魔法时代，重新创建了武力时代。他让人类战斗，并且给予他们奖励，让他们升上太空。这一次，他对自己的战果极为满意。他曾经兴奋的对我们炫耀，但是我们认为这样做不对，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他认为我们所说的东西都是在浪费时间，他坚持要以自己的方式来控制这个世界。但是，一些人开始反抗他。”

　　“他所创造的龙族逃离了他；一些掌握了魔武力的人制造了暗月，永远的躲了起来。他又一次开始感到无趣，他原本计划再一次进行大规模的破坏。但是这一次，他找到了新的娱乐。”

　　“那就是你。”

　　老人停下，看着罗杰。

　　“我？”罗杰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的，就是你”。老人点头。“你让他充满了乐趣，你让这个世界被毁灭的时间被延长了。但是，你无法做出改变。”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你如此怕她，但是如果现在宰了他，一切是不是就会回归到正轨上来？”罗杰握着拳头狞笑。

　　“不。”老人痛苦的摇头。“没人能够杀死他，他永远不会死。即便他的灵魂毁灭，身体被烧成灰，他也依然能够冲着熔岩之中重生。一切，都太迟了。”